艾莉娅的身影如水纹般消散在林木的光影中，留下一种诡异的寂静。
原本祥和的生命神殿，此刻却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那被暮怀温强行抹除的箭矢，像是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正在规则的层面扩散。
零白手中的水晶杯温热，【生命之泉】在其中微微荡漾，散发出诱人的生命气息，但这份救命的希望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
“我们被盯上了。”林晚压低声音，匕首已悄然出鞘半分，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密林，“刚才那支箭……不是副本本身的机制。”
谢知行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目标并非泉水，而是引路祭司。袭击者的目的是破坏副本的核心规则节点，制造混乱。我们被卷入了一场针对‘生命神殿’本身的袭击中。”
暮怀温冷哼一声，银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附近的萤火虫光点都黯淡了几分。“蝼蚁的算计。”他显然对所谓的袭击者不屑一顾，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零白身上，“东西到手了，立刻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恐怕没那么容易。”筱沫珂合上笔记本，她的感知比其他人更加敏锐，“规则在‘排斥’我们。尤其是你，”她看向暮怀温，“你的力量本质与这里的‘平衡’格格不入，刚才的出手加剧了这种排斥。常规的出口可能已经不稳定，或者充满了陷阱。”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本均匀翠绿的草木，颜色开始变得深浅不一，一些叶片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枯黄。空气中那恒定不变的草木清香，也混杂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完美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零白的紫色瞳孔中数据流急速闪烁，他在计算所有可能的撤离路径和风险概率。“系统提示规则扰动。第三方势力身份不明，动机不明。直接寻找出口风险系数过高。”
他抬起眼，目光投向密林深处，刚才箭矢来源的方向：“我的逻辑推论，袭击者了解副本规则，其行动具备明确目的性。获取他们的情报，可能找到更安全的撤离方式，或理解当前局势的关键。”
“你要去追他们？”林晚不赞同地皱眉，“太冒险了！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带泉水回去救阿努！”
“携带高价值任务物品，在规则扰动且存在敌意第三方的情况下，盲目寻找未知状态的出口，生存概率极低。”零白的陈述冰冷而客观，“了解威胁，才能有效规避或利用。在我的分析下，这是最优解。”
暮怀温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找到那些虫子，碾碎他们，自然就知道路了。”他显然更倾向于零白这个带着主动攻击性的选择。
谢知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同意零白的判断。信息缺失是当前最大风险。追踪袭击者，至少能让我们从明处转向暗处，掌握一定主动权。而且……”他看了一眼暮怀温，“有‘最终保障’在，风险还算可控。”
团队迅速达成共识。筱沫珂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之前箭矢消散地点的能量残留。“能量属性偏向‘寂灭’、‘掠夺’，与神殿的生命能量截然相反。残留痕迹指向这个方向，”她指了一个与神殿主殿相反的林间小径，“移动速度很快，但留下了能量尾迹，可以追踪。”
“走。”零白言简意赅，率先朝着筱沫珂指引的方向走去。暮怀温如影随形，神力若有若无地笼罩着零白，既是保护，也是一种不容置疑占有的宣告。
林晚和谢知行紧随其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筱沫珂则跟在队伍末尾，她没有再拿出笔记本，但那双清澈的眼睛不断记录着环境变化的每一个细节：加速枯萎的植物、逐渐浑浊的空气、以及空气中那越来越明显的排斥感。
越是深入，生命神殿的“失衡”迹象就越是明显。原本温和的光语兽变得极具攻击性，眼眸中的纯净被狂暴取代，甚至试图冲撞他们。树木开始扭曲，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警告声。
整个副本空间，仿佛一个免疫系统开始攻击外来病毒，而他们，尤其是暮怀温，就是那个最大的病毒。
“规则反噬开始了。”筱沫珂轻声提醒，“速度在加快。”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能量碰撞的轰鸣和怒喝声。
零白抬手，队伍立刻停下，借助扭曲的树木隐匿身形。只见前方林间一片空地上，三名穿着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鸟嘴面具的人，正与一群狂暴化的光语兽和几尊由藤蔓与岩石构成的守护者战斗。
这些黑衣人显然就是之前的袭击者。他们的战斗方式狠辣高效，配合默契。其中一人手持一把缠绕黑雾的长弓，不断射出湮灭箭矢，正是之前偷袭艾莉娅的那位。另一人则使用双刀，刀法诡异，每一次挥砍都能精准地切断守护者的能量节点。最后一人似乎是首领，并未直接参与战斗，而是手持一个罗盘状的道具，似乎在测算着什么，周身散发着不亚于高阶玩家的能量波动。
“是‘暗影商会’的人。”林晚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赌场里一群专门掠夺副本资源、不择手段的家伙。他们怎么会盯上这个副本？”
场中，那暗影商会的三人虽然实力不俗，但在越来越多的狂暴生物和守护者的围攻下，也开始左支右绌。那个首领模样的男人厉声喝道：“动作快点！那‘平衡核心’的扰动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必须在规则彻底崩溃前找到‘源血之种’！”
“源血之种”？零白的数据库中没有这个名词的记载，但显然，这才是暗影商会真正的目标。
就在这时，那名手持罗盘的首领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零白他们藏身的方向，鸟嘴面具下的眼睛锐利如鹰。“还有老鼠躲在暗处！”他冷哼一声，手中罗盘骤然射出一道黑光，直袭众人！
暮怀温眼中紫芒大盛，正要出手，零白却比他更快。
他向前一步，手中的「观测者之楔」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他没有挥砍，没有格挡，只是将短楔的尖端对准了袭来的黑光。
那足以撕裂灵魂的黑光，在接触到「观测者之楔」幽暗楔尖的瞬间，仿佛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被彻底吞噬。短楔内部的暗红色流丝欢快地奔腾了一下，仿佛享受了一顿美餐。
暗影商会首领瞳孔一缩：“能吞噬能量？不对……是规则层面的……‘抹除’？你们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零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战斗的人群，落在了那个首领手中的罗盘上。那东西，正在微弱地指向神殿的某个方向。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零白平静地陈述，“但他们的行动，导致了规则扰动，阻碍了我们撤离。”
暮怀温不耐烦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苍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所以，清理掉就好了。”
“不。”零白再次否定了他的冲动，“他们寻找的‘源血之种’，可能是维持或重塑‘平衡’的关键。获取它，或许能稳定规则，安全离开。”
他的逻辑总是这样，直接指向最核心的解决方案。与其盲目乱撞，不如利用现有资源，将危机转化为契机。
暗影商会首领显然也听到了零白的话，他厉声喝道：“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干扰计划！”顿时，几名刚刚解决掉守护者的黑衣人，连同部分狂暴的生物，一起朝着零白他们冲来。
混战一触即发。
林晚的匕首划出寒光，迎上了一名手持双刀的袭击者。谢知行则快速分析着战场规则，试图找到可以利用的漏洞。筱沫珂灵活地躲避着攻击，同时不忘观察记录暗影商会的战斗模式和能量特性。
暮怀温则站在原地未动，但他的神力已然化作无形的壁垒，将所有冲向零白的攻击——无论是刀剑、箭矢还是狂暴生物的能量冲击——尽数挡下、湮灭。他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守护着唯一的目标。
零白没有参与眼前的混战。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个手持罗盘、正在试图脱离战场的首领。
“暮怀温，”零白的声音平静无波，“控制住那个首领，夺取罗盘。”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对暮怀温下达如此明确的战斗指令。
暮怀温嘴角的弧度扩大，那是一个近乎愉悦的、属于猎食者的笑容。
“如你所愿。”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银色的残影掠过战场。所过之处，无论是暗影商会的成员还是狂暴的副本生物，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立原地，然后软软倒地——他们的意识被强行拉入了**的幻境，或是被直接“静默”。
几乎是瞬息之间，暮怀温就出现在了那名首领面前。
首领大骇，周身爆发出强烈的黑光，罗盘急速旋转，试图构建防御。但在暮怀温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一切都是徒劳。
暮怀温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复杂的神术，只是简单地伸出手，穿透了那层看似坚固的黑色光幕，如同穿透一层水膜，精准地扼住了首领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另一只手，则轻松地取下了那个仍在微微震动的罗盘。
“呃……”首领徒劳地挣扎，鸟嘴面具下发出痛苦的呜咽。
暮怀温看也没看他，随手将他扔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垃圾。强大的神力禁锢让首领动弹不得。
他拿着罗盘，回到零白身边，将东西递了过去，苍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完成指令后的、微妙的自得。
零白接过罗盘。触手的瞬间，他能感觉到罗盘内部一股微弱的指引之力，正清晰地指向神殿深处某个特定的方位。那应该就是“源血之种”的所在。
与此同时，随着首领被制服，剩下的暗影商会成员群龙无首，在狂暴生物的围攻下很快溃散。
零白低头看了看罗盘，又看了看眼前混乱的、正在加速崩溃的副本景象。
新的目标已然确立。
“下一步，”他抬起眼，望向罗盘指引的方向，“获取‘源血之种’。”
副本小剧场：笔记本的正确用法
暗影商会的一名喽啰趁着混战，悄无声息地绕到队伍侧翼，手中淬毒的匕首直指正在专注观察战局的筱沫珂后心。
“小心！”林晚的惊呼声传来。
筱沫珂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她没有闪避，也没有动用任何特殊能力。就在匕首即将及体的瞬间，她手腕一翻，手中那本厚实坚硬的皮质笔记本带着破风声，精准无比地反手拍向身后——
“啪！”
一声沉闷的响声。
笔记本的硬角正中偷袭者的鼻梁。那人惨叫一声，眼前一黑，匕首“当啷”落地，整个人晕头转向地踉跄后退。
筱沫珂这才缓缓转身，面无表情地捡起掉落的笔记本，轻轻掸了掸封皮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看了一眼在地上捂着脸翻滚的敌人，低头在刚刚行凶的笔记本上快速补了一行记录：
【实战测试：笔记本（硬皮精装版）对敌方面部脆弱区域打击效果显著。可考虑作为应急物理干扰手段。】
写完，她合上本子，抬头对赶过来的林晚平静地点了点头：“解决了。”
林晚看着地上鼻血长流的敌人，又看了看筱沫珂那本堪比板砖的“武器”，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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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失衡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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