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业聪明、正直，且念旧情。
他答应龙女的事情，一丝不苟地做到了，多年以来，为包括南应在内的地区，提供了大量机会和投资；远潮集团也是出了名的厚道，在就业市场有口皆碑。
当年的约定早就完成了——从某天开始，鱼叉不再能够稳定地上鱼；但多年以来，陆振业仍然像以前那么行事。
如今公司换人掌舵，虽然情理上说是他的私事，但他仍然认为自己应当请示龙女，让祂老人家知道，陆家没有忘本。
应真潇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摸了摸下巴：“那就掷茭杯问问吧。”
陆振业：“不用开坛吗？”
“不用。”应真潇说：“开坛是为了通过仪式，加强和神灵的联系，既然神灵已经如此眷顾你们，直接掷筊杯就可以了，不用多此一举。”
她指了指落地窗外的河流，正泛着粼粼波光，刚才路过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陆爷爷，连你家门口的河都是荫封河，说明龙女对你们的行事很满意，简在圣心。”
陆振业好奇：“什么叫荫封河？我没听说过。”
那当然，这是水府官衙的内部专用术语，很多道士都不一定知道。
应真潇解释给陆家众人听。
水域一般都要分封龙王，无论大小，原因其一是水体阴气重，没有龙王坐镇，容易滋生妖孽；其二，也是为了解决龙族就业，是天庭就业促进计划的重要部分。
现在竞争激烈，连自来水厂都有龙王；但在严峻的就业形势下，也有些水体没有龙王，属于荫封的水体。
这类水体，被认为是一些龙族大佬的领地，于是水府为了表示尊敬，不在此处加封别的龙王
——例如，龙女庙内部就有个大人工湖，派谁来管合适？这不是给娘娘上眼药吗？索性拉倒，直接算成娘娘的地盘。
所谓荫封，先有荫，再有封，所以要满足两个条件：首先水域面积不大，没龙王管事，也不容易出事；其次，和荫封的主人关系匪浅，能受祂神光笼罩。
龙女庙自然不必说，但陆家门口的河也能被算成荫封河，足见娘娘圣眷之隆。
“原来如此！”陆振业恍然，又有些激动，脸上泛着红光：“难怪大师们都说这河有龙气，我还以为是娘娘赏的鱼有龙气，原来是娘娘神光在此。”
应真潇：“什么鱼？”
她不记得自己赏过鱼啊。
“哦，一条黑鱼。”陆振业笑眯眯道：“雁书小时候不太好，后来蒙娘娘圣恩，好了。娘娘还给了他一条鱼和一片鳞，我们想着这鱼肯定有神异，一直妥善地供养着。”
应真潇：……
什么神异，就是普通鱼，她随手抓的，给陆雁书加个餐。
不过陆家人误会了这么些年，鱼都养出感情了，她就不扫兴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家老宅有专门供奉龙女的房间，陆振业领着应真潇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聚众喝奶茶的陆雁锦也揣着小崽来了。
房间宽敞明亮，神龛布设庄重华丽，比一些小庙还上档次，里面供奉了龙女的金身像。
神像足有一米高，衣裙上镶嵌着各色彩色宝石，流光溢彩；塑造的龙女宝相庄严，手持金弓，足蹈蛟龙，灵动非凡，造像水平相当高。
应真潇：“这是纯金的？”
“哦，不是，包金的。”陆振业说：“纯金结构强度不够，主体是实心铂金块，外面包了一毫米的黄金；配件都是纯金的。”
应真潇看了看自己身上不到两百的裙子，默了。
仪式用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她把小崽接过来，放在左手手心，右手执笔，蘸取朱砂，在铺开的青藤纸上写下“恭请应真湖安澜镇水元君潇到此”。
落笔，朱砂字迹现出金光，陆振业瞪大了眼睛。
应真潇：“龙女在听了，掷茭吧。”
老管家取来茭杯，递给陆振业。
茭杯，一种形如半月，一面凸起，一面凹陷或平整的道具，有灵之人可以借此与神灵沟通，通过筊杯的形态，来判断神灵对所求之事的态度。
陆振业捧着筊杯，上香磕头，陈述自己是某地某氏，现为公司更换董事长之事，恭请娘娘示下。
随后，他把茭杯掷到地上。
两块茭杯，一个平面朝上，一个凸面朝上，即为所谓的圣杯，表示神明同意所请示之事。
陆振业把茭杯拾起，按规矩，又投掷了两次，结果仍然是圣杯，说明神明同意此事，没有疑意。
“多谢娘娘。”陆振业面露喜色，磕头谢恩：“我下周就提请董事会决议此事。请娘娘放心，思齐也是好孩子，她当家不会比我差的。”
陆迎上去搀扶着他起身，应真潇笑着说：“陆爷爷安心了？”
“安心了安心了。”陆振业十分高兴：“有娘娘的首肯，我就放心退休了。”
应真潇点点头，问准备收起茭杯的老管家：“叶爷爷，这个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老管家笑容慈祥，把茭杯递给她，陆雁锦伸着脖子：“姐，你也有要求的事情啊。”
不，应真潇是纯好奇。
她是龙女本尊，但现在在凡间调研，信徒们的声音，自然是听不到的；但，神明的工作，总不能等她调研结束再说。
别的神明就算不在历练，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电话听——许愿池的王八还得睡觉呢——所以，很多时候，处理问题的不是神明本尊，而是神明的分灵。
这玩意在本尊不在的时候，可以视为一种神工智能大数据模型，是用神明本身的数据和行事风格训练的，可以代替处理一些不重要的事务。
应真潇知道原理，但是这是她第一次，以凡人的身份，面对自己的大数据模型，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应真潇去问“应真潇”，会得到什么答复？
她没有进香磕头，直接把茭杯往地下一丢，问她最关心的问题：“我下周还要加班吗？”
圣杯。
陆家众人：……
应真潇捡起来又丢了两次，也都是圣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说什么真龙神女，牛马罢了：）
陆雁锦坚决站在应真潇这边，抨击他哥：“我哥太坏了！纯纯黑心资本家！等下不准他上桌吃饭！”
不着边际的话逗乐了陆振业，他笑得十分慈祥：“潇潇不想加班，要不让雁书给你调个清闲的岗？秘书处确实辛苦。”
“不了。”应真潇摇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清闲的岗位都是关系户去的，回头被考功司判定成违规，那就得不偿失了。
午间，陆家安排了丰盛的午餐，食材烹调，极尽周道重视之能事。
来思齐笑着引她落座主位：“中午简单吃点，垫垫肚子等晚餐，潇潇你不要嫌弃。”
应真潇微笑：“已经够丰盛了。”
她环顾餐桌，临时加班的陆雁书还没回来。
陆总命苦不在她之下啊。
餐后，陆雁锦拉着应真潇去他房间参观，兴致勃勃：“姐我跟你说，我有好多好玩的东西。”
他房间全家最大，是个大套间，有三百多平，除了卧房、衣帽间、盥洗室、会客厅这类常规功能区，还有专门打游戏的影音室、陈列收藏的收藏室和宽敞明亮的大工作间。
工作间的正中是一台三角钢琴，好几张实木大桌子分开摆放，应真潇差点以为自己到办公室了。
她被拉着挨个参观过去，发现这家伙爱好还挺杂，各种手工都能做一点，模型、小机械什么的。
“跟我爸学的。他是工程师，也喜欢做手工。”陆雁锦嘿嘿一笑：“楼下还有个喷涂设备间，专业级的，我想放房间里，我妈不让，说涂料有毒，要专门搞个设备间通风换气。”
陆雁锦对奢侈品不感兴趣，但不代表他不烧钱，陆家人宠他，光是支持他这些乱七八糟的爱好，每年花销都有大七位数，大兴土木的年份，八位数也是有的。
应真潇点点头，她早就知道了，别的大户人家人丁兴旺，要争宠，陆家千顷地里稀稀拉拉几根苗，个个都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陆雁锦说他给小崽准备了礼物，但还没完工，小崽转了几圈，十分期待。
“你就等着吧！”陆雁锦兴高采烈，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接通，脸立马垮了：“啊？”
打电话来的人是他室友，告诉他，高数课作业的截止时间改了，今天下午三点前就要收齐。
“是的。”室友声音平静，有一种活着可以死了也行的释然：“你做前四题吧，做完我们对一下。”
陆雁锦沮丧点头：“行吧。”
挂断电话，他说：“姐，不能带你参观了，我得赶数学作业。要不你带崽崽去玩会儿游戏？”
陆雁锦这学期上进阶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不幸落到全校知名的恐怖概统老头手上。
老头要求严格，作业多且难，缺交一次就不用参加期末考试了，宿舍四人只好抱团取暖，群策群力。
小崽往右拧了一圈——逆时针旋转，代表不喜欢。
应真潇：“他应该比较想和你一起玩。”
小崽往前点了点。
[摸头][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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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当龙王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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