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商盟的成功，像一块投入北璃国商业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边陲小镇的范围。
首先感受到这股冲击的，是距离寒川镇百里之外的林源县。县城里几家世代经营皮货、山珍的大商号，今年惊讶地发现，来自寒川方向的优质货源锐减，即便能收到一些，价格也比往年高出近五成。一打听，才知道寒川镇出了一个“商盟”，将货源统一收购，直接运往州府乃至更远的地方销售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林源县“隆昌号”的东家周大富，一个脑满肠肥、眼神精明的中年商人，气得摔碎了他最心爱的紫砂壶。
“寒川商盟？沈千澜？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挡老子的财路！”他喘着粗气，对下首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吼道，“去查！给我仔细地查！这丫头什么来路？那商盟又是怎么回事！”
几乎与此同时，寒川镇所属的云州刺史府衙内，一份关于地方商贸的例行公文，被悄然放在了户曹参军郑文远的案头。公文里例行公事地提到了寒川镇近期商贸活跃，新成立的“寒川商盟”整合资源，税收略有上浮。这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因旁边师爷一句无心的话，引起了郑文远的注意。
“大人，这寒川商盟倒有些意思，听闻其首脑竟是一女子，名叫沈千澜，颇有手段，连赵德明（赵员外）那样的老狐狸都甘愿与其合作。”
“哦？女子？”郑文远抬起眼皮，他是个四十岁左右、面容清癯的官员，眼神里带着官场沉浮磨砺出的谨慎与算计，“能搅动一方商界，倒也算个奇女子。留意一下，莫要生出什么乱子。”
风起于青萍之末。遥远的林源县和近在咫尺的州府，两双眼睛已经带着不同的意味，投向了寒川镇，投向了沈千澜。
而处于风暴雏形中心的沈千澜，对此并非毫无察觉。商盟的车队往来州县，带回的不仅是货物和利润，还有各种各样的消息。
“小姐，林源县那边的隆昌号，已经派人来打听过好几次了，似乎对我们很有意见。”钱叔汇报着，脸上带着一丝忧虑，“还有，州府郑参军府上的管家，前几日似乎无意中向赵员外问起过您。”
沈千澜正在查看新一批“旅行饼”的样品，闻言动作未停，只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放下饼，拿起旁边一份商盟车队绘制的简易地图，目光落在林源县和云州州府的位置上。
“隆昌号盘踞林源县多年，靠的就是低价垄断寒川等地的皮货山珍。我们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她的指尖划过地图，“至于州府的郑参军……官员对地方上新兴的势力，天然会抱有警惕。”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钱叔心中惴惴，商场倾轧他尚可理解，但若牵扯到官府，事情就复杂了。
“应对？”沈千澜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为何要被动应对？”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繁忙的商盟总号。经过数月的磨合与发展，这里已然成为一个高效运转的商业机器，拥有着强大的采购、生产和销售能力。
“商场的规则是竞争，官场的规则是利益。”沈千澜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漠，“隆昌号想用商场的手段，我们奉陪。若他们想玩阴的，或者动用官面的力量……”
她顿了顿，转身对钱叔吩咐道：“第一，让车队加强戒备，尤其是往返林源县方向的，多派些人手。第二，让赵员外设法摸清郑参军的喜好、家眷情况，不必刻意结交，但要做到心中有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沈千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加快我们自己的步伐。尽快打通通往州府以南的商路，我们不能只依赖赵员外的一条线。另外，我让你物色的，懂酿酒、工匠、织造的人才，有眉目了吗？”
钱叔连忙点头：“有几个了，都是些有祖传手艺，但家境贫寒难以施展的，已经安排在镇外庄子里。”
“很好。”沈千澜颔首，“告诉他们，只要肯用心做事，‘沈记’不吝钱财，支持他们钻研、改良技艺。我们要有自己的，别人无法轻易模仿的核心东西。”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整合与流通，她要深入生产领域，掌握核心技术。只有如此，才能在未来可能到来的风暴中，拥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和谈判的筹码。
钱叔领命而去，心中对小姐的深谋远虑更是佩服。他原本以为商盟成功便是终点，却没想到在小姐眼中，这仅仅是拥有了参与更大牌局的资格。
几天后，一个消息从林源县传来：隆昌号的东家周大富，宴请了云州州府的一位税吏……
山雨欲来风满楼。
然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沈千澜，却显得异常平静。她甚至有时间去了镇外军营一趟，给萧执送去了一批新赶制出来的、耐储存且热量更高的“旅行饼”作为军粮样品，并与他进行了一番密谈。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当沈千澜离开时，萧执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峻的眉眼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这个女子，似乎永远都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该借什么势。
她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初时只激起微小涟漪，但这涟漪之下，暗流汹涌，正在不断扩大，终将席卷更大的水域。
风暴在酝酿，而沈千澜，已经准备好了她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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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掌握核心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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