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欧的风依旧“呼啦啦”地刮着,刚刚挂在树梢的月亮渐渐被乌云遮蔽,彻底暗了下来,到了后面,变成了一副随时准备下雨的样子。
赏金猎人们抱着两个小姑娘回到了洞窟。东欧青年们去打来了水,夏悦测试了一下,意外发现河水还挺干净的。
“东南部的一切都很污浊,除了水。水源是很重要的,再怎么样也没有人对水动手脚,因为那无异于自断生路。”温蒂慈爱地对赏金猎人们说。
叶斯宸挺隐晦地朝赫拉斯和金莱的方向瞥去,发现他们俩都沉默地深深垂下了头。
在赏金猎人们回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赫拉斯和金莱说了什么,这个洞窟的人很自然地就接纳了他们,什么都不问,除了孩子们对叶斯宸的耳朵和尾巴时常露出觊觎又好奇的表情之外……仿佛赏金猎人们本就是这个洞窟里的一份子。
于贝尔和老妇人温蒂一起替两个小姑娘洗净了身体,夏悦和苏函出去了一趟,采来几种草药,捣烂了混进她自己的特制解药,为小姑娘们敷上。
两个小姑娘,一个叫索菲尔,一个叫佩泽,都是很乖很坚强的小姑娘,为她们清洗上草药后睡了很久,醒来后只哭了一场就恢复了活力,像生命力旺盛的野草。
温蒂老妇人和赏金猎人们坐在一起,看着于贝尔带着小姑娘们编花环,又看着另一边自顾自打打闹闹的小男孩们,温声和他们说赫拉斯和金莱回来前的情况。
“……我们洞窟里青壮年本来就不多,都是些老弱病残,顶不上什么用,这附近的其他流民都知道……平常他们俩在的时候他们还忌惮一二,后来他们俩不得不出去寻找食物,那些人居然一起来了……”
温蒂阿姨浑浊的眼睛里充斥着怒火和泪水:“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艾维诺他们拦着不让他们把索菲尔和佩泽带走,他们就动手打人……要是那时候赫拉斯和金莱没有带着你们回来的话,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叶斯宸偏过头看了一眼,受伤的青少年们挨挨挤挤地缩在一个角落里,眼神往他们的方向瞥着,却别扭得始终不好意思主动过来打个招呼。
夏悦在收拾她采回来的第二波草药,她挑挑拣拣,蹙了下眉头——东欧不比东亚,她已经跑了很远去找了,真正能用上的确实不多。
她把挑好的放进杵臼里,苏函抬起手,等她放完了后继续低下头仔细地捣着。
夏悦把他手边已经捣好的一堆拿过来,算着剂量加了几滴特制解药,放进了一个罐子里,然后垂着银白色的眼睫默不作声地把罐子往叶斯宸旁边推了推。
刚刚她已经替温蒂老妇人上完药了,但是那些东欧青少年们没有。
叶斯宸夸奖似地摸摸夏悦的脑袋,然后尾巴卷起那罐子往祁非理的方向一递。
祁非理:“?”
叶斯宸“啧”了一声,硬把那小罐子塞进了祁非理手里:“看什么看?没点儿眼力见儿啊?让你给那帮小伙子拿过去。”
“不是……”祁非理一边眉挑起来:“为什么是我?小巫女给的是你吧?你干嘛不去?”
叶斯宸笑了一下:“我和他们不一样嘛,你和他们看起来比较像同一个物种。”
祁非理:“……”
“呵呵。”他皮笑肉不笑地指了一下叶斯宸,拿着草药给那群缩在角落里的东欧青少年去了。
叶斯宸猫爪托着下巴摩挲两下,尾巴跟着在地上优雅地扫了扫,看着温蒂阿姨握着上官蜉蝣的手,又摸了摸阿比盖尔的头,眼眸中闪烁着盈盈泪光。
温蒂老妇人不会说中文,两人当然是用的东欧本地语言交流,上官蜉蝣更多是在听,时不时轻声回个两句。
耳麦里,东亚对接的翻译人员已经在屏蔽上官蜉蝣的公共频道替他们翻译好一会儿了,总的来说就是温蒂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跟她诉说这些年的生活,告诉她自己是怎么会和现在这些人生活在一起的。
但她们显然还没聊到赏金猎人们真正感兴趣的部分,并且话题还在继续往更鸡毛蒜皮的小事方面发展,琐碎到那群小孩子某一个多乖巧到另一个多活泼……到后面开始向他们介绍起这个洞窟里每一个人的名字。
好吧。叶斯宸耳朵尖百无聊赖地抖了抖。这些话题并不是全无用处的,好歹多多少少能了解一些东欧流民的日常,撇开这一点不说……作为一个绅士也该包容一个老妇人的絮叨。
……叶斯宸忽然歪了歪脑袋,黑曜石般的兽瞳微微一眯。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蜉蝣和温蒂老妇人在心照不宣地回避某个话题呢?
叶斯宸胡乱思考着,眼眸在洞窟里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
沈渔、毓鲁鲁和米迦勒跟着洞窟里的四五个男性青壮年出去觅食了,虽然不太懂天色这么晚还快要下雨的样子为什么还坚持要去,但赫拉斯和金莱说没问题,于是叶斯宸也没多管。
本地政府一个月往贫民窟里发放一次补贴,但因为流民居所不固定,也不具有所谓的秩序,物资都是自己分配……直白一点说,全靠抢,抢不到的,只能和野狗豺狼抢食了。
不知道本地山里还有没有野生动物了,如果有的话他们肯定多少还是能带点东西回来的,如果不能……东欧审判局发给他们的物资就够两天的,今天就已经差不多该吃完了,剩下的都留给了许煜凡他们。那他们这一大帮人该怎么办呢?
他们来东欧之前确实储存了大量物资在祁非理的胶囊里,但是如果拿出来了势必就会暴露身份,还要出于人道主义给这一洞窟的流民共享……可如果是这样,那赏金猎人的物资在后期也无法得到保证了。
但那是在外出觅食的人回来之后该考虑的。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咂咂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往洞窟门口走了几步,烛火暗下来了一些。天暗沉沉的,风很大,树木张牙舞爪地“窸窣”作响,云沉甸甸地倒扣在天空中,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既视感——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吧?这天真的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叶斯宸不由得担心起来,不知道那两位不方便露面的吸血鬼殿下们会怎么避雨。
“轰隆——”
天空中乍然响起一声闷雷,一道闪电随之劈开黑夜,狂风大作,丛林里的树木在风中飘摇,风扬起叶斯宸单薄的大衣,也拂乱了他的发和耳朵上的毛毛。
叶斯宸在几乎饱含水汽的风中微微眯起眼,瞳孔一缩,耳尖直挺挺地竖起,紧接着抖了一抖,没回头,问了一句:“听到了么?”
跟着走出来的祁非理站在他身后,此时抬着手挡在面前,风太大,他不挡着点儿根本睁不开眼:“听到了啊,那雷声那么大,听不到不相当于废了吗?”
叶斯宸却道:“不是雷声。”
祁非理走到他身边:“那是什么?”
叶斯宸转过头看他:“炮火的声音。”
虽然在巨大雷声的掩盖下,那更像一声沉闷而微不足道的回响。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大,祁非理没听清,把耳朵凑过去:“什么?”
叶斯宸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但愿是我听错了,进去吧傻儿子,这风太大了,吹得我耳朵不舒服。”
而洞窟里,温蒂老妇人抬起头。
“……又打起来了。”
“是吗?那可真是不妙,看这天气,这是一场硬仗啊……”
“这次是哪里?”
“偏东部那一块儿吧?”
这会儿花环编好了,姑娘们互相比较了一下,都认为自己的最好看,让于贝尔评,于贝尔当然不评,拥着姑娘们笑眯眯地悄悄指了指温蒂老妇人,姑娘们便“咯咯”地笑着,朝温蒂老妇人跑过去,争着想把自己编的送给她。
两个被赏金猎人们救回来的小姑娘走起路来还不利索,露在外面的皮肤青青紫紫的,一瘸一拐走得歪歪扭扭。
温蒂老妇人微笑着朝她们伸出手,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被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中间,苍老的面孔在烛火下显得慈爱又悲悯。
吵闹了一阵儿,刚刚还很坚强的两个小姑娘忽然没声没息地掉起了眼泪,受伤的身体鹌鹑一般轻轻颤栗着,被温蒂揽进怀里,用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脸颊,低声哄着,讲着她们才懂的趣事,其他姑娘安静地围坐在她们旁边陪伴着她们,温蒂老妇人讲了好一会儿,终于哄得两个还含着泪的小姑娘露出笑来。
上官蜉蝣静静地看着,良久,嘴角淡淡扬了一下。
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总是比任何人都更能承受苦难。
于贝尔走到她旁边,因为有些感冒还戴着口罩,弯着眼眸低声和她说着什么,让上官蜉蝣面色不易觉察地更柔和了些许,但依旧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地抱着手臂,半晌,她抬起手不怎么温柔地揉乱了于贝尔的头发。
叶斯宸看着她被烛光映得美丽而温暖的半边侧脸,忽然就觉得这个时机不错,可以和蜉蝣聊聊,问一些问题。
一只手已经按上耳麦了,甚至上牙已经轻轻抵上下唇,忽而耳麦已然率先响了起来。
游青冥:“小猫?”
叶斯宸一顿,垂在身后的尾巴缓慢而优雅地晃了晃:“嗯,怎么了小魔王?煜凡把你们照顾得怎么样?你和圆圆都还好吗?”
游青冥:“一切都很好。那些来送物资的审判人员比想象中好糊弄得多,除了狐狸的药不够了之外,一切正常。”
叶斯宸:“……”他反爪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
忘了叫祁非理把狐狸的药留下了。
他一个眼刀飞向站在身旁的祁非理,眼神和语气都凉凉的:“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祁非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犯什么病啊?”
叶斯宸“啧”了一声,刚准备骂回去忽然意识到游青冥并没有在公共频道里说话,他是单独联系的自己……
于是叶斯宸把祁非理支开:“怎么了青冥?现在我这里没有别人。”
游青冥:“阿宸,刚刚蜉蝣进另一个贫民窟的时候,关耳麦的公共通讯了是吗?”
叶斯宸“嗯”了一声:“你一直听着吗?”
游青冥:“我和煜凡都是,狐狸吃了药犯困,在休息。”
“阿宸,我想跟你,聊聊蜉蝣。”
搞了搞了!一会儿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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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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