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汀耸了耸肩，偏着头看着他微笑起来。平日里风流邪气的微笑因为状似全然不在意而稍显凉薄。
“我以为这显而易见～”他掀唇吹了下过长的暗红色额发，整个人放松地后靠。
抓捕过程中本就变得凌乱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松松垮垮地往下滑了些许，大片锁骨暴露无遗，打眼儿一看——一个放浪形骸、流连花间的二世祖。
“但如果你非要听一遍的话也可以～”奥斯汀凑过去，露出一小排尖利雪白的牙齿，张口咬在他耳垂上，然后他很快松开，在沈渔耳边轻佻地吹了一口气：“宝贝儿～我选一……”
沈渔垂着眼，眼睫煽动了两下。
半晌，他抬起头，安静又直勾勾地看向奥斯汀，优雅地微笑起来，缓缓答了一声：“好。”
明明他这一个字口齿清晰得不带任何情绪，但奥斯汀的心就是莫名有一瞬间的冰冷。
以至于他疑惑地往自己心脏处看了一眼，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衣领滑得太低了……
——要不然为什么他一个无法感知温度的吸血鬼，会觉得心脏这么冰冷？
“你现在，在难过吗？”奥斯汀试探着凑到他跟前。
沈渔仿佛感到十分可笑，虎牙都露了出来，梨涡深深陷下去：“难过个锤子……因为你吗？”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沈渔第一次在他面前揭开【百面无常】的面具，露出一点属于自己的危险又阴沉的情绪。
——仿佛温柔乖顺的猛兽倏忽露出了森森獠牙。
此刻的沈渔很危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奥斯汀一点也不怕，相反，他迫切地想要做一些什么，起码要让沈渔从这种令他不太舒服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于是——
沈渔：“……”
奥斯汀在吻他。
沈渔低笑一声，一把推开他，手背抹过嘴唇，眼眸危险地眯起：“喂，奥斯汀，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唇上的温度消失，奥斯汀怅然若失，遗憾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一抬头，他眯了眯眼，沈渔现在的神情让他很不舒服，好像要把他剥皮抽筋拔骨……
对于这个问题，他仔细想了想，但无果，于是他再度耸了耸肩：“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就是单纯的看不得你不开心吧。”
沈渔抬手碾了碾白玉般的耳垂，俊秀的脸上是温文尔雅的微笑：“就像你吸血的时候看不得任何一个猎物不情愿一样……”
奥斯汀顿了顿，转眸盯他——他下意识地感觉到沈渔说得不对，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沈渔却没有看他，只是指骨在他手腕两侧十分隐蔽地各敲了下，空气中响起两声十分细微的“喀啦——”声，沈渔低声道：“以【冥猫】的反应力，你的时间最多只有三秒钟……”
“虽然这话我可能是最后一次说……但还是祝你好运。”
奥斯汀怔了下，玩世不恭地笑起来：“好。”
车里的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发现他们隐秘的交流。
于贝尔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张开了手：“青冥宝贝快过来让我抱一抱！”
游青冥乖乖地坐到她旁边，被她一把抱进怀里搓圆揉扁：“这么久没见，我都想死你了！”
游青冥白白嫩嫩的小脸被她rua得有点变形，说起话来也有点含含糊糊的：“我也很想你，贝尔……”
于贝尔两手捧着他的面颊用力往中间挤，蛮横地要求：“叫什么贝尔～叫姐姐！”
游青冥被迫嘟着嘴，无奈地坚持原则：“不行，贝尔……我已经长大了。”
于贝尔泄气地嘟起嘴，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从十岁开始就再也没有叫过我姐姐了。”
紧接着从另一边跳上车的毓鲁鲁走过来坐在他们旁边。
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把游青冥的头往腋窝下一夹：“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
她毫不客气地伸出爪子对着游青冥柔软的棕褐色发丝一顿薅，差点把他脖子上挂着的耳机都一爪子扯下来：“小时候打针吃药谁哄得你?谁给你买糖吃？”
“和其他几个皮猴儿打架的时候谁帮的你？”
“小时候尾巴似的跟前跟后的，现在连姐姐都不叫一声～”
毓鲁鲁手臂夹着他的脑袋，威胁地一挑眉：“叫姐姐～”
游青冥无声抗议着，试图从她咯吱窝底下抬起头。
但反抗未果后还是无奈地放弃挣扎，因为脑袋被夹着，声音有些闷闷地传出来：“姐姐。”
其余人看着他们闹，哈哈大笑起来。
赵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煜凡：“啧啧啧～小魔王也有吃瘪的时候！”
苏函：“青冥还是得靠鲁鲁来治。”
“哼……”于贝尔有些吃味，一手叉腰不满地凑过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喂，青冥，谁是你姐姐？”
游青冥被磨得彻底没了性子，乖乖巧巧含含糊糊地回答：“鲁鲁姐姐和贝尔姐姐是我的姐姐～”
毓鲁鲁这才满意地松开手，顺了两把被她薅得惨不忍睹的棕褐色发丝：“嗯，乖～”
喧闹的车间里，手里握着两条银制绳索的叶斯宸隐约听到异样的声响，黑色耳尖警觉地抖了抖。
随后——他敏锐地感觉到其中一条绳索细微地动了一下。
他攥着属于希尔欧斯的那一根绳索，想也不想地猛地看向奥斯汀的方向！
原本坐着奥斯汀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叶斯宸和一手扯着那一副手铐一手还搭在车窗按键上的沈渔无声地对视……
叶斯宸：“……”
沈渔：“…………”
车窗在这微妙的气氛里缓缓升上去，窗外吹进来的风擦过叶斯宸的侧脸，拂过他耳边的碎发。
“嘎哒——”车窗完全闭合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车人的视线一股脑儿地集中在沈渔身上，车里一片死寂。
叶斯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缓缓勾起嘴角微笑起来。
啊哦～
沈渔面带微笑地低调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受，再度反向按下了车窗的控制按键。
车窗在全车人的注视下缓缓地降下去。
沈渔猝不及防地松开了另一只手，银制绳索落在派送车真皮座垫上，发出金属碰撞时的特有声响。
“铿锵！”
这一下，仿佛解除了什么禁忌。
沈渔：“抱歉，兄弟们，先走一步喽～”
他利落地攀出窗外，说这话时人已经蹬上了车顶。
话刚刚说了一半尾音就消散在风里了……
“青冥和煜凡留在这里，其他人，上。”叶斯宸松开原本铐着奥斯汀的那条绳索，摸了摸右耳尖的银制耳钉，眯起眸子简单扼要地命令道。
一瞬间，车里除了赵越，其他人都一言不发地跳了车。
“小菲，乖一点，你哥刚刚派了任务给我……”赵越看着每一根爪子都死死勾在他外套上的叶小菲，好笑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叶斯宸垂眼按在了耳麦上：“大家给力一点，谨防沈渔变脸，单独遇到五五开不太划算，最好还是一起行动……”
“这次一定要把这家伙押着替那红毛在审判局蹲完那六天半。”
毓鲁鲁：“OKOK～”
苏函：“明白。”
夏悦：“收到。”
于贝尔：“没问题！”
司徒云/雨：“懂了。”
吩咐完了，叶斯宸淡淡撩起眼皮：“叶小菲，我是会吃了你吗？”
叶小菲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恹嗒嗒地耷拉着耳朵，松开爪爪从赵越身上跳下来，试探性地蹭到了叶斯宸身边。
在确认他没有拒绝的反应过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钻到叶斯宸的怀里乖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扬起脑袋看他。
叶小菲：“哥哥。”
叶斯宸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她：“嗯？”
叶小菲：“小菲错了……”
说完，她就把头又埋回了叶斯宸的卫衣布料里，不敢再看他。
一只骨节细长的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因为过于削薄有力甚至有点硌人。
叶小菲抬起头，她哥懒懒应了一声。
“嗯。”
她有些不安，“嗯”是什么意思?
“以后还敢不敢背着我偷偷出去？”叶斯宸支着脑袋随手拽了一下她的尾巴，又戳了一下她的耳朵：“尤其是在这些半兽人的特征都不知道该如何隐藏的情况下...…”
“这不是在告诉吸血鬼和人类——你很特殊?”
叶小菲连忙摇头：“不敢！小菲再也不敢了！”
叶斯宸：“好吧，那这一次就原谅你。”
叶小菲眼睛一亮：“！！！”
叶斯宸笑了下，尖尖的犬齿抵在唇边，他懒洋洋地又伸手戳了一下叶小菲软软的黄色耳朵：“下不为例～”
叶小菲耳尖抖了抖：“嗯！”
虽然慢了一步，但赵越还是与大部队成功会合。
赵越：“你们看到他刚才往哪边跑了吗？”
于贝尔摊着手，叹息着摇了摇头。
夏悦则看向毓鲁鲁：“【先知】，预言一下？”
毓鲁鲁阖了下眼：“大概位置在我们的东南方。”
苏函：“走吧，去找一找，虽然找到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赵越：“不要怀疑，最骚气浮夸的一定是他，每次换张脸都整得跟孔雀开屏似的……通常这样的都很显眼，不难找。”
于贝尔比了一个大拇指，俏皮地眨了眨眼：“聪明～”
几人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瞬移一般马不停蹄地顺着各种可以落脚的建筑物抄近道往东南方向拐。
在寻常人的眼里，就犹如虚影晃过，再一眨眼，什么都瞧不见了。
——让人不由得怀疑刚刚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一个女孩咬着手指甲，胖乎乎白嫩嫩的手指冲一座商务楼上指了指：“麻麻，你看～小鸟在大楼上跳！”
女孩妈妈眯眼朝那座商务楼上看了一眼——分明什么都没有。
然后她无意间往天上看了一眼，了然：“傻女，这是又把飞机看成小鸟了？”
她埋汰地戳了下自家闺女的脑门：“难怪语文不好，'飞机在天上飞'都能说成是'小鸟在楼上跳'……”
女孩委屈兮兮地捂住了自己的脑门。
“小鸟”们最后停在了一家写字楼上，不再“跳”了。
他们沉默地看着脚下不远处四通八达、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商业街，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们齐齐看向赵越。
毓鲁鲁：“很好找？”
苏函：“最显眼？”
于贝尔：“骚气浮夸？”
夏悦：“孔雀开屏？”
赵越：“……”
司徒兄弟整齐划一地冷笑一声，伴着脚下商业街交织而成的各种声音，极具嘲讽力：“呵呵……”
偏偏耳麦里还传来沈渔状似温文尔雅，实则无比欠揍的含笑之音：“亲爱的兄弟们～我都已经横跨太平洋了，你们该不会还在亚洲地区找我吧？”
毓鲁鲁咬牙切齿地按上耳麦，阴森森地威胁：“沈渔，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给我回审判局……”
“要不然我就送你这位白无常下去见阎王！”
哪知沈渔一点不怵，话语依旧带笑，还掺杂了一丝做作的委屈：“鲁鲁姐姐不要这样子嘛，人家好害怕，嘤嘤嘤嘤嘤～”
众人再也忍不了，一把扯下了耳麦，不约而同地剧烈干呕。
毓鲁鲁：“yue——”
她转过身，烦躁地挥了挥手：“唉～散了散了，今天铁定抓不到了……”
司徒雨对他怀恨在心，因此不太甘愿：“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怎么，【赏金猎人排行榜】前十的猎人都是这样毫无原则地相互包庇的吗？”司徒雨讥笑道：“哪怕他放走了原本应当受到审判的吸血鬼？”
司徒云抬手勾住弟弟肩膀准备把他拉回来：“【先知】的直觉很准的，一般她说今天抓不到就是真的抓不到了。”
司徒雨甩掉他的手：“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帮【百面无常】逃跑故意这么说？”
耳麦里传来沈渔的一声轻笑：“包～庇？”
他慢悠悠道：“鲁鲁，等着，我马上过去……”
哪知道毓鲁鲁冷笑：“不，别回来。”
赵越微微勾起嘴角，耸肩摊手：“就是真包庇了又怎么样？”
夏悦无所谓地淡声道：“反正我们都参与了，大不了就是一起进审判局蹲个六天半而已。”
于贝尔头都没抬，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自己的粉色长发：“就是啊，谁在乎呢？”
沈渔难得正经的嗓音从耳麦里传出来：“我在乎……”
苏函不给面子地打断他：“闭嘴吧，没问你。”
步行街的某家咖啡馆里，并未改变样貌的沈渔笑了笑，站起身的同时拿起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
然后他一边从后面低调地推门出去，一边单手取下耳麦放进密封袋，妥帖地收进口袋里。
这一瞬间，他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眼角眉梢和嘴角的微笑一样带着不易察觉的邪气，眼神却冰冷又漠然，整个人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呵，冷血动物嘛～”
——和刚刚看着奥斯汀从车窗跳出去的眼神一模一样。
————————
奥斯汀：浅棕色的眼睛……那原本是一种很温柔的颜色啊……
——就和沈渔以前看他的眼神一样
不过他以后大概再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了吧……
他跳下车的最后一秒失神地想着。
沈渔：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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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因为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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