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斯宸一边分辨着方位,一边快马加鞭地往那边赶。
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他想。
他当赏金猎人这么多年来,哪一次不是被吸血的人哭爹喊娘?鲜少听见吸血鬼叫得这么愤怒又凄厉的……
好像压抑了很久。
叶斯宸:“这样找下去不行。”
他纯黑色的眼珠在四周一扫,迅速做出了决断。
他一压帽檐,睁开妖异冰冷的漆黑兽瞳,两颗小小的雪白牙尖抵在唇边,恢复成了半兽人的模样。
他往树上纵身一跃,眯起眼大范围地鹰觑鹘望……
忽地,他神色一凝:“晏厅?”
理论上来说,赏金猎人是一个自由职业,不受国家和政府的管辖。
但或许是受安弥和前十那几位的影响,【赏金猎人排行榜】上大多数赏金猎人对于审判机关的公职人员态度都相当尊重。
一般情况下,身为审判机关的任职人员不会同时具备抓捕吸血鬼的能力。
所以当叶斯宸看见——
身为省级领导的晏责尘在一个吸血鬼身后穷追不舍……而不是被吸血鬼追捕之后好半天没缓过神。
叶斯宸:“什么情况?”
晏责尘很快追上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性吸血鬼。
就在他把手放在吸血鬼肩膀上的那一刻,吸血鬼扭过头嘶吼一声,一口狠狠咬在他手腕上。
叶斯宸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从树上跳了下去。
叶斯宸:“晏厅,需要帮忙吗?”
被吸血鬼咬着手腕,晏责尘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是忽然看见叶斯宸显得有些意外。
晏责尘:“你是?”
身为审判机构的公务员对【赏金猎人排行榜】的熟悉程度甚至没有吸血鬼高……
看来这位领导对自己的工作不是很上心啊~
叶斯宸面上不显,微笑起来:“我执行抓捕任务的时候有时会把任务对象带到省厅里进行任务交接……”
“您去审判局总部给安……安局长汇报工作的时候我们也见过。”
晏责尘想了想,最后轻轻摇了摇头:“抱歉,平时省厅里的事务比较多,我可能没注意,真的不记得了。”
叶斯宸抱着手臂,抿着嘴角弯了弯眼眸:“没什么,需要帮忙么?”
晏责尘:“不用麻烦了,一个吸血鬼而已。”
“正好今天我要去省厅一趟,等一下直接打电话叫派送车过来就好。”
被他钳制的吸血鬼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冥猫……我记得你!我!唔……!”
晏责尘把一个银制口枷套在她嘴上,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刚刚没控制住,见笑了。”
叶斯宸懒洋洋地勾了下嘴角:“哪里的话~”
“晏厅作为一个审判人员面对吸血鬼能不落下风已经相当令人惊叹了。”
晏责尘笑着摇了摇头:“论专业还是不如你们。”
他说完,拿出银制加粗手铐铐住女性吸血鬼的手腕,押着她转身准备离开。
叶斯宸:“晏厅押送途中小心一点哦~”
晏责尘转过身,那个长得像猫一样的赏金猎人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笑眯眯地说:“那位女性吸血鬼貌似是位贵族呢~”
“嗯。”晏责尘不动声色地礼貌微笑着:“谢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晏责尘走后,叶斯宸眯着眼沉思片刻,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准备去找希尔欧斯。
叶斯宸:“……”
希尔欧斯提着两袋酱香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
叶斯宸:“你走路怎么跟猫似的没声音?”
希尔欧斯没回答,走过去,把酱香饼递给他:“怎么了?”
叶斯宸从袋子里摸出一根竹签,戳了一块酱香饼咬了一口:“你刚刚在那儿站了多久?”
希尔欧斯:“没多久。”
叶斯宸把签子上的一整块都叼走,把签子放回去,拍了拍爪子说:“那位晏厅有问题。”
希尔欧斯淡淡应了一声:“嗯。”
叶斯宸把酱香饼咽下去,抬眼看他:“'嗯'是什么意思?”
希尔欧斯:“确实有问题。”
叶斯宸懒洋洋地歪歪脑袋:“你怎么看出来的?”
希尔欧斯神色平静,眸光浅淡:“你让我说我就说?”
叶斯宸也不恼,轻轻眨了眨眼:“那你怎么样才愿意说呢,希尔殿下?”
希尔欧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记得刚刚那个吸血鬼么?”
叶斯宸眼眸不易察觉地弯了下:“当然,我认得她。”
希尔欧斯没有追问:“有感受到不对劲吗?”
叶斯宸:“太狼狈了。”
他当了那么多年赏金猎人,观望过无数罪孽深重的吸血鬼被处死的场景,哪怕是被迫跪在地上受刑,姿态也依旧傲慢得不行。
叶斯宸:“不仅如此,她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有深刻的勒痕,伤口陈旧血污结块,不像尼龙绳捆绑造成的。”
叶斯宸顿了顿:“更像是……”
希尔欧斯无缝衔接:“镣铐。”
“远不止这些。”希尔欧斯说:“她的血牙和指甲都被磨平了。”
叶斯宸安静了很久,补充道:“而且精神状态很差,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运用种族威压。”
希尔欧斯撩起眼皮。
叶斯宸:“把这两袋东西给那两个小家伙送回去,然后我们去沈渔那儿走一趟,有些事情借他的手可能比较方便。”
希尔欧斯提醒了一嘴:“你是赏金猎人。”
叶斯宸应了一声:“嗯,那又怎样?”
他像在自言自语,又仿佛答非所问:“我上一次见到那位女性贵族的时候,她还不是那个样子的。”
叶斯宸转身就走,希尔欧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黑色手铐,觉得它异常碍眼:“啧……”
他再度抬脚跟上去,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个赏金猎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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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么样?”沈渔一边替那人修护脸上的皮肤材质的面具,一边闲聊般问道。
那人闭着眼,懒洋洋地回答:“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这么敷衍?”沈渔勾唇舔了舔虎牙:“我就很好奇啊——一天到晚都跟那些吸血鬼混在一起,你是怎么做到不被发现?”
然后他发现那人唇不甚明显地掀了一下:“要随便都能被你知道,这差事还轮得到我身上?”
沈渔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边拿着特殊工具给那张面皮做细微整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面如履薄冰地混迹在吸血鬼内部,一面还得瞒着自己人……”
沈渔嘴角弯着纯良可爱的弧度:“惊险又刺激~”
那人轻飘飘地“呵”了一声,摆明了不想理他。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我。”沈渔忽然转口,隔着镜子直视那人的眼睛,轻声道:“这么多年了,累么?”
那人精致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不大走心的微笑:“没有谁活着是轻松的,对我来说没有累不累,只有值不值得。”
沈渔微微眯起眼,和镜子里的人对视,沉默地拿起那副面具替她戴上:“我的易容术,维持个十年八载的不成问题,不用这么隔一段时间就跑过来。”
这人微微一笑:“那可不行,我惜命,露了破绽怎么办?”
沈渔笑了笑刚想说话,腰间挂着的对讲机响了一下。
沈七:“少爷,有客人来访。”
沈渔眼眸微不可察地一眯:“谁?”
门口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懒洋洋的:“我啊~”
对讲机里沈七惭愧低头:“属下没拦住,您自己看吧……”
叶斯宸站在门口等着,很快,沈渔走过来打开门:“稀客啊,小猫~”
希尔欧斯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沈渔意外地挑起眉:“呦,公爵殿下也在啊~”
叶斯宸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开始环视起房间来:“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沈渔神色自若地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哪儿有什么声音?”
叶斯宸笑眯眯地,略带审视地看着他:“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渔养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巡视领地一般走过来,看到叶斯宸,打招呼似的叫了一声:“喵~”
然后就一直盯着希尔欧斯,眼睛里带着隐隐的忌惮与警惕。
沈渔恍然大悟:“哦,你说刚才啊?那是莱恩在玩它的猫爬架。”
叶斯宸一边眉微微扬起,随即点了点头:“哦~”
看起来是信了。
沈渔叫阿姨煮了一壶茶送过来,让叶斯宸和希尔欧斯坐下来:“小猫,你刚刚还没有回答呢~找我做什么?”
叶斯宸:“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沈渔替他倒了一杯茶:“你说说看。”
他抬手要帮希尔欧斯倒时被礼貌地拒绝了:“我不用了,谢谢。”
沈渔笑了笑,帮他叫了一杯红酒。
叶斯宸:“帮我调查一个人。”
沈渔:“想什么呢?我最近好不容易闲下来~”
叶斯宸风轻云淡地喝了一口茶:“奥斯汀伯爵今天就要被放出来了。”
沈渔笑容不变:“所以呢?”
叶斯宸:“你帮我办事,过两天我找个由头再把他关回去。”
叶斯宸心安理得地说着。
旁边希尔欧斯摇晃着高脚酒杯看了他一眼。
#奥斯汀实惨
但活该~
希尔欧斯扶了下自己的单边金丝琉璃镜,平静地抿了一口红酒。
“噗嗤~”沈渔笑了:“忙我帮你,不需要拿奥斯汀做筹码。”
叶斯宸:“终于放下了?”
沈渔摊手耸肩,笑得若无其事又毫不在意:“终究不是一路人,放不下也没办法啊~”
叶斯宸静静地看着他:“行,这几天好好替我办事,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沈渔笑了笑,拿起茶杯冲他示意了下:“承情了~”
其实他真想要,哪儿用得着别人介绍呢?
叶斯宸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我们先走了,你最近也别闲着了,中国地区的吸血鬼们集体暂停活动,我总觉得他们要搞什么大动作。”
沈渔笑了笑:“我明白。”
————————
被解救的苗可站在树荫下。
看着路西法和一众吸血鬼被赏金猎人押上派送车,她麻木的眼瞳里焕发出惊心动魄的鲜活色彩。
她抬起头,望眼苍穹,眨了眨眼,把眼里湿润的泪意悄悄敛去。
嗓音轻轻的,像是很久没有发出声音一样粗砺嘶哑,还带着如释重负的叹息:“终于……”
她拒绝了赏金猎人的好意,没有乘坐派送车,也没有和其他人质一起接受由政府发配的新身份和住处。
甚至为了绝对保险,她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徒步走了一天半,来到了本市的高级住宅区。
这里的安保相当称职,不确认她的身份就一直不肯放她过去。
她也没有再做纠缠,既不向上级禀报,也不联系总部,就抱着膝盖蹲在小区门口。
——反正他总是会回家的。
保安:“姑娘,放你进去是不可能的,进伯伯这里等不?”
年迈的保安都看不下去了,邀请她进保安亭来坐:“正好陪老头子我聊聊天。”
苗可看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依旧安安静静地蹲在原地等着:“不用了,谢谢。”
她是一个东欧贫民窟出来的人,还被吸血鬼强制了三年,什么都见过,除了把她从淤泥里拉出来的人,她谁也不相信。
经受过恶意的人,总是控制不住把人往最坏的方面想。
虽然对自己的想法极为不齿,但是她并不能确定老人家慈爱的笑容下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被藏匿着……
保安:“唉——”
保安伯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背着手迈着年迈的步伐又慢慢地走回了亭子里。
入秋了,昼夜温差很大,夜晚的风隔着单薄的衣衫打在她身上,无声无息地降低了她的体温。
审判局专属派送车停在小区门口,一身审判部门专属制服的笔挺男人从车上走下来。
苗可眼睛一亮,在晏责尘与司机礼貌地道别后站起身,宛若信徒奔向神明一样,一刻都不愿等地跑到他面前。
月光下,女孩启唇,眼里闪烁着复杂又百感交集的泪光,声音嘶哑哽咽:“我回来了。”
晏责尘微怔。
苗可:“三年了,我完成任务,带着你想要的东西……回来了。”
晏责尘一手抚上她的脸细细摩挲,低不可闻地呢喃着:“我无数次派人去打探,都无功而返,三年来杳无音信……”
“上级说你落难了,我不愿相信。”他望进苗可的眼眸,脸上犹带着身处梦境般的恍惚神色:“可一次又一次地搜寻未果,一次又一次的心灰意冷……”
“他们说的次数多了,我也便相信了。”
苗可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源源不断从脸颊边流下。
女孩儿抹去眼泪,呜咽着期期艾艾地看向他:“嗯!我……我相信你。”
她神色忽然间变得冷硬,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薄薄的刀片!
晏责尘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苗可神色冷峻,毫不迟疑地握紧刀片……
反手插入了自己的后颈!
苗可:“唔……”
晏责尘眼眸扩张:“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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