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阿尔瓦微笑着，手上稍一用力，江婉儿身子一抖，发出一声绝望的抽泣。
一道血痕从她雪白的脖子上渗出血来。
阿尔瓦轻蔑又佻达地歪着头：“你以为我不敢么？”
“字面意思。”叶斯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撩起眼皮——属于人类的瞳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更为幽深妖异的夜色兽瞳。
与此同时，猫科动物的耳朵和尾巴也悄无声息地从尾巴和身后优雅地浮现出来：“对，你就是不敢。”
阿尔瓦瞳孔一缩，紧接着缓缓眯起眼：“冥猫……”
许煜凡抱着那小女孩走过来：“因为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不是么？”
甄不休皱起眉，受到冒犯似的冷声道：“你是哪家的小辈，怎么这么无理，在我甄氏的主场上信口开河？”
这边动静不小，狂躁的社会精英们翻找暴动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这一边。
阿尔瓦的眼神凝在了裹住小女孩的修士服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那上面的月光图腾上：“第三个了……”
“怎么？不认？”许煜凡轻轻勾起嘴角：“你站在门口，递给每一位来宾的爱斐堡，你敢送到医院里化验一下它的成分吗？”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还奇怪，你请来捧场的世界名流里怎么没有生物和医学界的权威……”
“要真是业内人员，是不是外部感染一眼就辨明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搅乱视听？”
甄不休冷笑：“笑话，我甄家为继承人置备的宴席，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甄家做医药出身，国内外市场都相当可观～有没有意义还需要我这个对家来提醒你吗？”
甄不休扭过头，沈渔架着祁非理从楼梯上走上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都是商人，你想敛财我理解～”
“只是在场的各位要么是合作伙伴，要么是故友，你的吃相会不会太难看了一点呢？”
甄不休和江婉儿的脸色瞬间变了。
而暴动的人群则渐渐朝这里逼近：“不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拿我们做实验？！！”
“老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扪心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甄总，请给我们一个解释！！”
甄不休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下水来，他猛地扭头看向阿尔瓦：“你不是说我只要按照你们说的做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负责的吗？！快点帮我处理眼下这个情况！！”
“啧，人类真是麻烦，尤其是你，‘真不羞’，你真是和你的名字相配的很，没用得像一个人间孬种～”
阿尔瓦嘲讽地撇了撇嘴，嫌弃地把江婉儿随手往外一推，身子微倾把身旁的话筒拎到面前来：“呼……喂喂，听得见吗？亲爱的来宾们～”
阿尔瓦眼角微弯，傲慢又带着点调笑的嗓音，混着西亚某种古老的腔调，随着扩音装置悠悠回荡在酒店的每一个角落，悦耳得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好，我叫阿尔瓦，一位来自西亚的吸血鬼贵族～”
全场鸦雀无声，数目庞大的吸血鬼骑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缓缓往他身后靠拢，清一色深黑骑士制服银白盔甲，带来的压迫感足以席卷全场。
阿尔瓦依旧绅士地微笑着：“你们身上的传染性病毒都是我下的，血清呢也在我这里，但是想要拿到血清可是有条件的……”
“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亲爱的骑士长，把咱们的道具弄出来～”
他身边的一个吸血鬼骑士走到墙边，把墙上挂着的一副中世纪油画取了下来，中空的墙体里露出一个红色的按钮。
那吸血鬼骑士伸手对着按钮一拍——周围墙体分裂翻转，重新出现的墙体上密密麻麻的挂着各式冷兵器和热武器。
各个时期，各个类型，各个国家，种类齐全到令人瞠目结舌，并且没有一样重复！
在场的世界名流们骚动起来：“摆……摆这么多武器出来干什么？这在中国可是违法的！！！”
“你想干什么？！你只不过是区区西亚的一个吸血鬼贵族而已，真敢动我们，不怕被我们的国家和中国政府通缉吗？！”
“嘘～”阿尔瓦优雅的抬起双手往下一压：“稍安勿躁，我的社会精英们……不要紧张，我没打算做什么，真的只是想和你们玩一个小小的游戏而已～”
“况且……”他话音微妙地顿了一下，随即无比猖狂地耸了耸肩：“就算我真想要你们的命，那么我大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用不了二十四小时，你们一个个都会死的透透的～”
他微笑着环视一周：“我保证。”
毓鲁鲁眯起眼：“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们谁和这位贵族交过手？实力怎么样？”
“能不能预估一下以这个吸血鬼骑士的数量，五分钟之内能不能在不伤到群众的情况下突围？”
沈渔：“西亚和东欧那边都是派贝尔比较多吧？她人还没来吗？”
祁非理咳了两声，一手按上耳麦，眼睛紧紧盯着黑压压的吸血鬼骑士，低声道：“不管这些吸血鬼骑士实力怎么样，我一个炸弹下去都得栽。”
叶斯宸摇了摇头：“不行，这可是室内，你那些东西变数太大了。”
许煜凡：“嗯，况且你和鲁鲁也被感染了病毒，那个红酒我只喝了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血清还在那位西亚的伯爵手里，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阿尔瓦血红色的眼眸一眯，闪烁着奇异又兴奋的光芒：“在座的都是各自国家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一定听过赏金猎人这个组织吧？”
他戏谑的目光，不怀好意的从他们脸上一个接一个滑过去，像毒蛇吐出来带着粘液的信子，嘴角还噙着笑：“你们知道吗？你们排面可大了，今天到场的都是前十的呢！”
赏金猎人们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咱们的游戏可简单了，这墙上的武器呢，你们随意挑选～只要成功把所有赏金猎人带到我面前，我就给你们所有人下放血清。”
阿尔瓦笑意盎然地，仿佛刚刚才想起来似的，轻轻“啊”了一声，好整以暇地补充道：“不论死活～”
目睹了方才两方对峙场景的一大圈人，齐刷刷地用赤红的双眼，盯向了赏金猎人们。
其中一个人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开口：“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你们没有办法研制出血清，对吧？”
叶斯宸抱着手臂拉长声音低笑一声，眯着眼舔了下尖利森白的犬齿：“你们这是，把你们的生死，当成了我们的……”
他歪着头想了想，懒洋洋地反问：“义务？”
其中一个人从墙上拎下了一把冲锋枪：“可是，你们不就是为了维护我们的利益，为了抓吸血鬼而存在的吗？”
“就是啊，你看这里上千个人，你们才几个赏金猎人，你们不该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挺身而出吗？”
“你们就该自己走到吸血鬼面，前提我们换取血清，而不是等着我们去抓你们，跟个懦夫似的，你们就是这样当赏金猎人的吗？！”
沈渔忽然扶着栏杆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极其肆意：“哎呀～”
他用指尖蹭了蹭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虽然我一开始就看透了人类的劣性根本，但是一想到被安弥教导要守护的就是这么一帮不识好歹的货色，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不甘心啊～”
他站直身，嘴角露出面具一般甜美又温文尔雅的微笑：“哪怕你们愚蠢到没有下限，但是善良如我还是想帮助你们认清现实……”
他脑袋一歪，手指儿戏似的朝吸血鬼骑士那儿一指：“看到那些看起来很有逼格的吸血鬼骑士了吗？要不是你们说的像蝼蚁一样，一捏就死……”
“我们打趴那一堆还不用五分钟～”
他话音未落，刚刚拿下冲锋枪的人把枪往肩上一扛，对着他就是一枪！
沈渔嘴角轻蔑地一勾，身形刚一动就发现就发现自己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
要是他躲开了，那一枪必然会打入她的心脏。
“啧……”
他咬着牙没动，硬生生受了那一枪。
砰！
子弹从他手臂射了进去。
叶斯宸瞳孔缩成一个点：“沈渔……”
祁非理掏出一个器械，替沈渔夹出了子弹。
许煜凡则迅速给他做了止血处理，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沈渔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小猫，直接让笑面虎用大范围轰炸吧，不要管这帮……”
祁非理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捅了他一下，沈渔看向他，祁非理冲他摇了摇头。
沈渔一愣。
笑面虎之前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很容易口干，而现场唯一的液体就是红酒，他的摄入量比现场绝大部分的人都要多，现在完全是强撑着才没昏过去，根本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沈渔看着他白得吓人的脸，皱了皱眉：“小猫……”
铿——唰啦！
所有人都随着这阵声音回过头，一条黑色尾巴抡到刚才开枪的那个人身上，冲锋枪脱手，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就被黑色猫掌一脚踩了个稀碎。
“你以为我们是保安，警察还是军人？不，都不是，或许曾经的吸血鬼猎人是吧～”
叶斯宸一脚踹上去把他放倒，随后插着兜懒洋洋地踩在他肩上，邪里邪气地一抬眉：“但我们是赏金猎人，这一次来到这里不是因为受编制而来，是国家花钱请我们来，明白吗？”
人群中开始接二连三地有人倒下，众人神情越发不正常起来，瞳孔隐隐发红，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奇异又神经质的亢奋状态。
他们自发地从墙上拿下武器。
“我知道，不会让你白死的～”
不知道是谁，讥讽又鄙夷地说：“就当是你的‘买命钱’，保证让你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一辈子不愁吃穿……”
一道温柔似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音量不高但相当有力度：“你以为你在拿钱作践谁？”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穿着中国科研人员的白大褂，带着一副斯文的黑框眼镜，一双仿佛天生带笑的温润桃花眼，干净秀美得像一幅水墨画。
一些人站在她身后，附和着：“他们抓吸血鬼，他们保护你们不受侵害，就是为了让你们这种时候把他们推出去换血清的是吗？”
“你们敢拿着武器对他们恶语相向，却不敢拿起武器反抗吸血鬼，到底谁才是懦夫？”
“不过是仗着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罢了。”
疯狂的众人根本就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他们赤红着双眼，就像屠宰上看见牛羊的屠户一样，嘶吼着毫无理智地拿着各类武器朝赏金猎人们蜂拥而上。
“血清！我要血清！给我血清！！”
女人的温和而哀伤的眼神，在赏金猎人们的身上逐步停留，最后落在了沈渔身上，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怜爱。
是啊，哪怕是一位赏金猎人，哪怕头脑再睿智，实力再强大，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年龄不大的孩子罢了。
他们会难过，会失望，也会受伤。
沈渔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回头看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妈妈。”
这一失神，一把军刀差点削到他的脚，他抿唇，皱着眉把那把刀踢断。
看着那个面色狰狞，举着断了一半的军刀还准备再砍的男人，沈渔攥紧了手，又无可奈何地松开，收敛了力度抬脚踹在他颈窝。
他赶到女人面前，喜忧参半地看着她：“您怎么来了？”
林书予平时很忙，工作内容又是一些机密性很高的事情，基本上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一面，没想到一见面就是在这么危险的场合。
突然，人群里扛着或握着枪的人气急败坏地惊呼起来：“为什么我的机关枪里面没有弹匣？！”
“靠！我的也没有！！”
一个人愤愤地把手里的枪往地上一砸，怒视着阿尔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不能用的武器来欺骗我们？！”
林书予目光狡黠地闪烁了一下，拉了下沈渔的手，把宽大的口袋扯开一点，露出里面一些黑色事物的一角。
沈渔怔了下：“您……”
“嘘——我们的人也不算少。”她修长的手指在唇上抵了下，轻声道：“这样的话，小渔可以向我保证不受伤吗？”
沈渔笑了，唇角露出一枚很可爱的梨涡，像一个被保护和宠爱着的孩子。
他张开手抱了林书予一下：“当然，我可是【百面无常】～”
然后，他在众人握着刀枪剑戟冲上来之前，彻底消失不见了。
阿尔瓦原本还看戏看得很开心，对于利用险恶的人性看他们相互残杀的戏码，他一向乐此不疲。
但没过一会儿，赏金猎人们彻底消失在他目所能及的视线里，又开始陷入上流精英们无头苍蝇一样的摸瞎里时，阿尔瓦逐渐感到乏味。
“啧，人类这种物种，自私自利，自怨自艾，还弱到没有道理～”他趴在栏杆上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揉了揉眼睛，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不过，一开始也没指望你们真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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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某间包房里，叶斯宸垂眸抱着手臂倚在墙上，尾巴尖很规律地绕着一个点打转，眼神凝在虚空中的一个点上——这是他在认真思考的标志。
希尔欧斯靠在一旁看他：“这个任务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让来到这里的宾客安全离开的话，直接去找阿尔瓦逼他交出血清不就好了？”
叶斯宸眨了眨眼，直勾勾地回视他：“你觉得阿尔瓦一定有血清吗，希尔？”
希尔欧斯想了想，淡声回答道：“不一定。”
叶斯宸轻轻眯起眼：“我从一开始就在想，甄不休为什么要帮阿尔瓦。”
“在看到那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她跟我说这个病毒是触碰传染，是靠人与人之间的肢体接触作为传播途径的，那时候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但是后来，煜凡推翻了这个说法，也就是说，触碰传染这个概念是吸血鬼灌输给那女孩的，并且从始至终他们都在试图让我们也这么认为。”
“那么，为什么呢？”
“我一开始，没有往这方面想，直到沈渔说，甄家是医药出身的，如果能够把这种血清作为一种药物出售，那是一种绝对盈利的手段。”
“然后，我一瞬间茅塞顿开。触碰传染和内部传染最大的差别在于——传播范围。”
“如果这种传染性疾病是建立在内部传染之上，那么这种血清价格炒得再高也没有商业价值，因为传染范围有限。”
“专门为了这种内部传染性疾病去下药？不，这不是甄不休这种级别的资本家会干出来的事情。”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的脑海里就在演绎许多猜想，并且推断它们的可行性……”
“然后，有一个可能性冒出来之后，就开始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盘踞、扩大，迫使我排除了一切其他的可能性——因为，摒弃了所有主观臆断和自我欺骗，这是最合理的，并且贯穿始终的可能性……”
“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血清，甄不休帮助吸血鬼也不是出于盈利——而是出于一种隐性投资，他投资的对象是贝蒂和米迦勒。”
“这就是两个继承人都是吸血鬼的原因，我想是吸血鬼给他承诺了什么好处，这个好处大到足以让他放弃人类与吸血鬼为伍……”
“所以，这从头到尾都不是一场关于赏金猎人和人类生死存亡的游戏，而是一场针对人类和赏金猎人双方的大规模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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