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掩人耳目地从一楼大厅的暗门离开,走过长长的圆形环梯。
如果被不知情的人看到大概会惊讶吧?
谁会想到这栋私人海滨度假酒店里会有这么惊人的地下空间呢?
她走过仅靠原始烛火照明的昏暗廊道,走到一间房门前,被吸血鬼骑士交错的铁制长戟阻挡住了。
事实上在这过于原始简陋,几乎是由土堆开凿出来,且没怎么经过修葺的地下室里,出现这样一扇密不透风的现代化自动铁门是有些违和的。
吸血鬼骑士:“冒犯了,尊敬的总管大人,但现在不是采纳鲜血的时间,您来这里干什么?”
贝蒂笑了一下:“我们从这里挑选的一个注射了病毒和药剂的小血奴病倒了不是么?”
“我奉亚伯拉罕殿下的命令来检查一下我们其他的血奴是否健康……”
“毕竟眼下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形势极其敏感,不适合去捕捉其他‘猎物’贵族大人们都指望着这些血奴过活呢。”
吸血鬼骑士们点点头,不疑有他,毕竟这可是克里斯蒂安公爵的女仆长和管家,未来的血皇总管,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那扇铁门“嗡嗞——”一声在她面前缓缓被打开。
贝蒂淡笑着冲那几个吸血鬼骑士点了下头,抬脚走了进去。
走了一半,她轻轻“啊”了一声,微笑着回过头来:“差点忘了,路西法子爵让我替他看看苗小姐的情绪是否正常,他跟我说了在哪一间房间,但是我好像有些忘记了……”
她温和有礼又笑容可掬地看向他们:“你们记得吗?”
一位吸血鬼骑士回答:“当然记得,路西法殿下对那位人类女士非常上心,把她关进来的时候特地叮嘱了我们要好生看顾,并且不让任何贵族抽她的血。”
贝蒂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笑容不改:“哦?是吗?那在哪里呢?”
吸血鬼骑士:“在最里面唯一一间单人隔间里,那房间比较特殊,您看见了的话一眼救能认出来。”
“好的,谢谢了。”贝蒂露出了一个微妙而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双银蓝色的眼睛,暧昧而稍带警告地从几位吸血鬼骑士身上掠过:“对了,稍后要是听见些什么声音,我没吩咐的话都不要进来打扰我,明白么?”
吸血鬼骑士们便露出了然的神色出来,极有眼色地点了点头。
贵族那么多,有什么奇怪癖好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没想到啊,这位看起来挺冷淡挺正经的啊,果然啊,人不可貌相。
由于这个地下空间是近期临时开辟出来的,都是吸血鬼仆从进来抽血。
平时除了路西法经常来看苗可之外其他贵族都不怎么来,她也是第一次走进这里。
按照亚伯拉罕和安吉莉娜的部署,这一次的大范围狩猎一来重点在于逼迫冥猫交代血皇的下落。
二来尽量把那群碍事的赏金猎人吃干抹净。
三来那群宾客也不能放过,要想彻底搅乱局势,肯定不能只限于华夏地区。
至于并不为那些赏金猎人所知的地下室,自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所以按理来说......
贝蒂视线偏了偏,那扇自动控制的高科技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除了门口那几个吸血鬼骑士,这里面是不会是再有任何吸血鬼的。
门里面和外面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一样的简陋,两侧并立着无数的牢笼,里面关着人数不等的人类,黑白黄种人都有,但大多都是亚洲人。
这地方看起来跟监狱很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待遇还不如监狱,人家好歹还有木板有草席给你搭了一张床,再不济也铺了一层稻草。
这地方倒好,那笼子里除了土和人,什么都没有。
这里的人也不知道给关多久了,给关得都麻木了,看见她进来也没什么反应,睡觉的睡觉,发呆的发呆,神情消极又木然。
只有那些孩子们,他们依然很有活力,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小声地说着话,时不时笑作一团,不在一个笼子里的,就隔着笼子唱歌,成为这阴暗**里的唯一生机。
贝蒂一边走,一边把两指蜷进袖子里,夹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往每一个笼子上挂着的锁孔里捅,只听“咔哒”一声,锁便落到了地上。
她的动作很快,以至于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神色呆滞眼神空白地看着她。
一片寂静之中,她扔掉手里的最后一个锁,偏过头把纤细的食指竖在唇间,轻声道:“识相点儿,想出去就都别出声,等我找到最后一个人就把你们带出去。”
然后她看向最后一个笼子里,一个金色头发苹果绿眼睛的少女:“刚刚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少女笑得很开心,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不知道,这是我家乡的古老民谣,我父亲交给他孩子们的,怎么了,您也会唱吗?”
贝蒂摇了摇头:“不是,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是忘记在哪里听过了。”
说完,她朝尽头的最后一间房走去。是的,那不是一个笼子,是一个房间,砌了水泥装了房门的那一种,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苗可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会来到这里的除了路西法不会有别人。
以前没被发现的时候,她还装一装乖,现在早暴露了,她也懒得演了,反正再怎么折腾也出不去,跑了还得被抓回来狠狠惩罚一顿,她就干脆当一只咸鱼了。
毕竟比起吸血鬼,像晏责尘那样人渣更令人恶心一点。
所以当那个人径自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时,她想也不想就准备甩开……
“兰兰,让你久等了。”
苗可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一副陌生的面孔,眼神警觉起来:“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贝蒂视线略微下垂,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也不过才四五年没见而已,这就不认识我了吗?”
她的声音,发生了些许变化,不再那么低沉冷淡,而是变得慵懒而动听。
苗可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她嘴唇激动地微微颤抖,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嘘——”贝蒂一把捂住她的嘴:“什么都别说,我先带你出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苗可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白,她一把拉下贝蒂的手,疯狂地摇着头:“不要,我出不去的,你……你快走,快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贝蒂充耳不闻,拉着苗可的手转身就走。
“你们这是,想去哪里啊~”
路西法抱臂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亲爱的,你抓着总管大人的手干什么?听话,松开手,到我身边来~”
贝蒂叹了一口气,语气听起来万分惋惜:“我辛辛苦苦埋了那么多年的身份啊,不过……”
路西法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下一秒神色一僵。
一眨眼的功夫,贝蒂的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一个小小的子爵而已,有什么可忌惮的?”她声音轻柔地含笑道。
可一转眼就看到门外还有一个帕姬一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她,她辛辛苦苦撬开的锁,还被一个个重新锁上了。
“哼……”贝蒂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嘴角了然地勾起一点:“看来这是早就知道了啊……”
帕姬像个娇俏的小女孩一样“咯咯”地笑,食指卷着自己银白色的发梢:“知道有叛徒不错,但是没有一个人往你身上猜~”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内应就是你这件事,我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帕姬笑意盈盈地一步步走过来,黑色皮靴踏在泥上发出颗粒被辗磨的,清晰又沉闷的声音——仿佛沙砾的哀嚎。
“让我猜一猜,你是人类,吸血鬼,还是……”她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甜丝丝如棉花糖一般的嗓音一字一顿地拉出甜蜜的尾音:“赏金猎人?”
她身后,跟着一整队的吸血鬼骑士。
贝蒂神色凝了一下。
完球儿了,这地方狭窄得要死,这一队吸血鬼骑士都快把路堵没了,她躲都没地方躲。
但很快,她嘴角勾了一下。
既然带着他们快速撤离是做不到了,那就费点儿时间,把这些碍事的吸血鬼都杀了吧?
她一把拔出腰间佩刀,揽起苗可,让她的手搂在自己脖子上,随口嘱咐道:“抱紧,别掉下来了……”
然后她握着刀就肆无忌惮地冲进了扎堆的吸血鬼骑士里面,她的佩刀和每一个吸血鬼骑士的都不一样,她的刀是银制的。
她的佩刀闪烁着和冰冷的铁器截然不同的锐利寒芒,每一次抬起和收回,都会带起一连串血珠,就会有一个吸血鬼骑士倒下。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刀身上滴落,飞溅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沾到了她雪白的脸庞,游走的刀刃和她的戏谑的眼神一样,漂亮刺眼也锋利无比。
一把小巧玲珑的蝴蝶形刀刃极隐蔽也极刁钻地割向她后颈。
贝蒂眼神一凛,左手压住苗可后脑,腰际猛地下弯,几乎绷成了一条凌厉柔韧的线,右手抬手一斩,刀刃受力一偏,直挺挺地刺入了路西法的左肩。
被刺进去的地方很快渗出血来,那血液竟呈现出暗沉的深紫色,路西法脸色一变:“你的刀刃沾了毒?!”
帕姬半点看不上他,讥讽地随手丢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砸在他的胸口:“废物……”
她看也不看路西法一眼,拽着小刀连着的铁链往回一收,连带着钩去了路西法的一部分血肉。
贝蒂笑了一下,暧昧地朝她眨眨眼:“先撩者贱~”然后随手拔了个吸血鬼骑士的配刀,还笑着眯起一只眼瞄准了一下,万般柔情地朝她掷了过去。
像在往中意的人身上扔花。
帕姬迅速从腰间抽出佩刀格挡,堪堪击飞那把刀,下一秒就近距离地看见了贝蒂眼底的调笑。
刺——
调戏归调戏,动起手来从不怜香惜玉。
刀身深深嵌入了血肉,连拔出来都得稍稍废点儿劲儿。
帕姬捂着自己被砍得深可见骨的手臂,抿着唇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贝蒂跟她对峙了两三秒,放下苗可企图跟她谈判:“好了,帕姬殿下,打累了我们就不打了,你打开门让我平安带着他们出去,交完差我让你也砍一刀,怎么样?”
帕姬突然阴沉沉地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建地下通道。”
贝蒂神色一变,因为那整整一队的吸血鬼骑士,不知何时都躲进了苗可出来的那间房间里。
帕姬一步步后退,笑眯眯地握着一个遥控器冲她晃了晃:“这批血奴着实是用太久了,也该换一批了,你就陪着他们,永远留在这里吧~”
贝蒂忽然叹了一口气,一把扯过身旁的苗可往路西法的方向一抛:“带她一起进去吧,不管怎样,活着总比死了好。”
路西法抬手接住苗可,迅速进了房间。
帕姬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很久,冷笑一声:“蠢货。”
然后她按下了遥控器按钮,走进房间锁上了门:“炸弹还有两分钟引爆,好好享受死神镰刀落下之前的绝望吧......”她最后几个字嗓音轻飘飘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高尚伟岸的赏金猎人~”
以她的速度,明明就来得及赶在自己关上门之前进入房间。
自以为是的奉献让她得到了什么?谁会记得她?谁又会感谢她?真是一个有圣母病的,愚蠢到无可救药的赏金猎人。
贝蒂背靠着进来的那扇铁门,慢慢地坐了下来。
无数笼子里的人阴狠而怨毒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可以带我们逃出去的吗?”
“都怪你!自以为是的窝囊废,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要不是你惊动那些吸血鬼,我们怎么会死?”
“你怎么不去死啊?!”
“对啊,对啊,赏金猎人不是很厉害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自称赏金猎人啊?!”
贝蒂充耳不闻,头轻轻靠在铁门上,不自觉地哼起了刚刚孩子们唱着的很熟悉但不知名的曲调。
那些笼子里的人骂得也累了,一个接一个哀伤又绝望地哭泣起来。
贝蒂哼着哼着,发现自己忘了调子,于是她请教方才最后一个笼子的少女:“你刚刚唱得那首民谣,可以教我唱一下吗?”
少女却有些难过地看着她:“其实你很厉害的,刚刚你明明就可以跟那些吸血鬼一起躲进那间房间里的,对吧?”
“你为什么不躲进去呢?”
贝蒂意外地看着这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少女,笑了一下:“这次确实是我任务没有完成好,况且,一次性这么多人一起走的话,很容易有人掉队吧?”
“有一个赏金猎人来替你们引路会更有保障的。”
女孩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开心:“等我在天堂和妈妈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她,是一位长得和精灵一样的天使送我进的天堂,所以我死得一点都不痛苦。”
贝蒂挑了挑眉,长得和精灵一样的天使?
这真是怎么听也不像她呢。
反正都要死了,戴了这么多年的面具终于可以摘下来了。
于是她默默撕起了脸上的面皮。
但是少女并没有看见,她闭上眼睛,双手虔诚地交握在胸前,认真地吟唱着那首来自她家乡的古老歌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很快,更多的孩子加入了进来,他们稚嫩明澈的嗓音悠悠地吟唱着略显哀伤的曲调,空灵的歌声在这并不宽敞的廊道里回响,像某种不可名状的安魂曲,又仿佛为英雄奏响的镇魂歌。
那些人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哭不出来了,也安静了下来,在这仿佛可以洗涤一切罪恶与仇恨的歌声里侧耳聆听着,心里或感念或伤怀着什么。
但贝蒂和他们都不一样,死到临头了她什么都懒得想,只是有些惋惜,有些话她还没有来得及跟那个人讲。
不过自己什么德性自己最了解,要真给她机会说那些话,她大概率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吧。
她缓缓闭上眼,听着由于倒计时而“嘀嗒”作响的炸弹平静地等待自己生命的终结。
啧,还是有点不甘心啊,都没来得及跟那个人道别。
砰!
贝蒂猛地睁开眼。
喀啦啦!
她侧头一看,铁门被打出了一个拳头印,一只白嫩纤细的手硬生生穿透了铁门,从铁门里探出了指尖。
随后,那只手箍住裂缝的边缘,另一只手探进来,铁屑“噗零零”往下落的同时裂缝又被撑大了一点。
贝蒂眼睛睁大了些,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外面那人显然已经透过裂缝看到了她,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像是咬着牙:“上官蜉蝣……”
这许久没能听到的声音仿佛烟花一般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震耳欲聋而经久不散,撞击在她原本平静如水的胸腔上,激起一层层温柔的波澜,传来柔情的袅袅回音。
贝蒂,也就是上官蜉蝣听着自己快到不正常的心跳,几乎是有些慌乱而狼狈地转过身用后背堵上了那个裂缝。
她贴着铁门,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诱哄道:“贝尔,乖,听我的话,这里面可是有炸弹的,估计不到十秒钟就该炸了,你快躲远一点,不要……”
可以了,她心想,死之前见到了一面,还听到了声音,死也值了。
铿——锵!
于贝尔不等她说完,忽然发力把那个裂缝撑开了一个大洞,然后两只手伸进去,抓住上官蜉蝣,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上官蜉蝣浑浑噩噩地被于贝尔扯着跑了没几步,里面就传来了爆炸的声音。
她想也没想,把于贝尔往地上一扑!
轰隆——!
哪怕隔了一层铁门,爆炸的声响依旧震耳欲聋,没过多久铁门终于撑不住了,无数黑色粉末裹挟着黄色泥土四处迸溅。
不知道过了多久,爆炸声终于停了下来,上官蜉蝣灰头土脸满身狼狈地爬起来,沉默地看着血奴们被关押的地方。
良久,她垂眸自嘲地笑了一下,用力揉搓着自己白金色的发丝:“他们最终,还是自己上路了啊。”
然后,她的小腿就被轻轻踹了一脚。
于贝尔坐在地上懒得起来,双手懒洋洋地撑着地板,瞥了她一眼:“有没有可能,他们没有死呢?”
刚刚那个金色头发的少女从废墟里飞奔出来,一边跑一边“呸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泥土,最后扑进了她的怀里。
上官蜉蝣表情凝滞了一瞬,神色空白地看着她。
于贝尔没忍住“噗嗤”一笑,狡黠地看着她:“我刚刚放倒那几个吸血鬼骑士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一个自爆防御系统,抱着赌一把的态度就按下去了。”
藏了五十多章的蜉蝣小姐姐啊~
蝴蝶刀 三棱刺
hu die dao san leng ci
这是第一次发的时候被屏蔽掉的字眼,后来改了,好难过呀,难不成我给他们描述炫酷武器的时候只能说刀枪剑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久别重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