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蜉蝣猛地睁开了眼，坐起身看见病房里的陈设之后她眼底的戒备缓缓散去，心里那根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松懈下来。
这会儿差不多四五点的光景，但醒了之后她也没有再睡下去，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踩上拖鞋趿趿拉拉地走到VIP病房自带的衣柜前，扫了一眼后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正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口上出神，忽然捕捉到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她眯着眼敏锐地偏过头去，看到来人的时候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把手里的烟掐了。
“啧，本来想吓你一跳的，还没走近呢就被你发现了......”一身深紫色病号服的夏悦收回脚，慢悠悠地走到她旁边趴在窗户上，不甚满意地撇了撇嘴：“真没意思～”
上官蜉蝣挑了挑眉，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你现在还是恶体禁忌的状态？”
夏悦食指指尖在手臂上打圈圈，闻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哼～”
“我就说呢，正常情况下小巫女哪有这么活泼的时候。”她唇边带着懒散的笑，打量着夏悦的五官：“你这样确实像一个小巫女了。”
夏悦觉得她这话说的很奇怪，挑起一边眉转过头：“那我正常情况下像什么？”
上官蜉蝣笑吟吟地吐出俩字：“你猜。”
“呵呵～”夏悦回敬她一个假笑，但看起来依旧很甜：“你都'失踪'三年了，这么久没见，确定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吗？”
“小姑娘长得那么漂亮说话怎么那么阴阳怪气？”上官蜉蝣在她雪白的面颊上捏了下，懒洋洋地逼问：“说，谁教你的？”
“再说谁说没见过。”她捻了捻落在指尖的烟灰：“上一次【克里斯蒂安古堡】不是见到了吗？”
“你执行特殊任务的地点在【克里斯蒂安庄园】？”见她扔了烟头没否认，夏悦促狭地眯起眼，嘴角挂着得意洋洋的笑：“既然这一次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那说明身份还是暴露了嘛～”
上官蜉蝣“啧”了一声，看着窗外感慨道：“突然发现你还是正常状态下可爱一点……”
“嘁——”夏悦食指戳上脸颊，嘴角向上一翘，露出一个甜美又顽劣的微笑：“我一直很可爱～”
“哟～”上官蜉蝣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微微俯下身，扳起夏悦的脸颊，有些新奇地看着她的嘴角：“原来你还有梨涡呢？”
“我一直以为只有小魔王和沈渔有。”
夏悦：“……”
她打掉上官蜉蝣的手，瞬间把嘴角的弧度拉得笔直，扭头趴回窗户上。
上官蜉蝣以为她在闹脾气，一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听见人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会儿就醒了？”
上官蜉蝣愣了下，随即简单地回答道：“睡不着。”
本身她相对其他人而言伤得没那么重，只是失血过多……
其次她执行卧底任务这么多年了，每天都像踩在尖刀上如履薄冰，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已经习惯了哪怕精神极度疲惫亦或者是睡梦中精神也时时刻刻都保持紧绷，晚上醒了一次就很难再睡下去了。
她不说，夏悦也没问，“哦”了一声之后又换了一个问题：“假如你只剩下一天时间，你会跟你最爱的人表白吗？”
“你……”上官蜉蝣终于拧起眉，转过头来审视着眼前的夏悦，神情有些复杂：“你看上谁了？”
“没谁！”
夏悦迅速反驳道，一个眼刀飞了过去，耳根却浮上了一层薄红，于是这冷冰冰凶巴巴的神情就颇有一番色厉内荏的味道了：“我是说假如，听不懂吗？”
上官蜉蝣看着她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回过味来了，托着腮面无表情地一歪头：“你一晚上没睡就是为了这事？”
“……”
“不是，小巫女。”上官蜉蝣似笑非笑地放下手，有些匪夷所思：“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十六岁，受伤了不好好躺在床上思考怎么养病吃饭长高，天天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才’十六岁？”夏悦低低重复道，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赏金猎人这种职业能活多久得看命，昨天还活蹦乱跳的，说不定今天就连片骨灰都没剩下了……”
上官蜉蝣调侃道：“我们【巫女】这么厉害……”
夏悦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上一届【赏金猎人排行榜】前十的每一个都年少成名惊才绝艳，但你知道他们在那场屠龙之战身殒的时候平均年龄是多少吗？”
她轻声道：“不到三十岁。”
上官蜉蝣叹了一口气，而后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说不上来是无奈还是赞许：“果然，和你说话从不需要安慰和掩饰。”
夏悦垂着眼，喉间像是藏了串银铃，随着她声带的震动低低作响：“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样离开的时候才能不留遗憾。”
“在世上走一遭，总要有些东西是属于自己的吧？”
说完，她撇了撇嘴，看起来有点烦躁：“但很可惜，她不是这么想的。”
上官蜉蝣扭过头：“她？”
“就是正常状态下的我。”夏悦瞟了她一眼，皱起眉：“她顾虑太多，瞻前顾后。别人不问就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不敢主动争取，怕风险，怕赌输了一败涂地……”
她舔了舔嘴唇，嗤笑一声，总结道：“懦夫一个～”
上官蜉蝣静静地看着她：“别这么说她。”
“唉……”夏悦叹息着呼出一口气，垂下脑袋揉着自己那一头深紫近黑的发丝：“不说了，我现在很割裂啊～”
她又用力搓了搓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看向上官蜉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上官蜉蝣抱着手臂，一边眉轻轻挑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其实她长得挺显嫩的，一张带着混血感的精致娃娃脸，玫红色的剔透眼眸，那头似金似银的铂金色发丝像油画里的天使——只是这位天使比较高挑。
“我也不知道。”她闭了一下玫红色的眼睛，然后又睁开，在风中淡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心里想的和我实际做出来的总是大相庭径。”
长发微微随风飘摇，不时拂在她抱着的手臂上，她无意识地撩起一绺，分成三股，很自然地编起了麻花辫：“可能是天性如此吧，很容易把一些事情弄巧成拙，把一些人越推越远。”
“所以，可能得真的到了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
夏悦那双乌紫的眼眸盯她半晌，眯起眼甜甜地哂笑起来：“你和她……”
她慢悠悠地说：“一个拐弯抹角，一个瞻前顾后～”
“嗯？”上官蜉蝣从口袋里拿了根小皮筋把麻花辫的发尾扎了起来，动作顿了下，垂下眼不置一词。
“简单来说就是别扭～”夏悦学着她刚刚的模样，好整以暇地托着腮，幸灾乐祸地啧啧称奇：“蜉蝣啊，你说你怎么这么别扭呢？”
“长大之后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上官蜉蝣懒洋洋地支起脑袋：“以前还知道叫姐姐，现在直接叫蜉蝣？”
“少转移话题。”夏悦叹了一口气，转身靠在窗户上，仰着脑袋有些怒其不争地看着上官蜉蝣：“你们怎么都这样？有些东西你不去抢就没了，就变成别人的了～”
“你和她果然不一样……”上官蜉蝣抬起铂金色的眼睫，眯眼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来了的太阳：“喜欢一个人，就会有很多顾虑，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优秀美好的人总是有很多选择。”窗外的第一束晨曦落进了那玫红色的绝美眼眸里。
在这一刻，她的神情温柔到不可思议：“我喜欢的那个人，值得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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