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苏瑾歪头，眼里充满疑惑。
嗯？
她一脸迷茫地看向林青梧。
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
“……”
二人眸光相对，相顾无言，如此对峙了半晌。
直到那冰冷的剑尖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
这人认真的！
终于，在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之后，苏瑾眸中神色一变，暗红色的流光自她眼底闪过。
她勾唇看向林青梧，用极具魅惑的声音道：“师兄，我是沈意之啊。”
话落，还不及林青梧反应，苏瑾反手就从袖口掏出来一条金晃晃的锁链。
“得亏将你也带了出来。”
苏瑾轻笑。
这正是她从九婴那里顺出来的好东西。
如今看来，绑人最好。
而那边，林青梧方才开口道：
“意之早已身死，是我亲手……！”
谁料，这边话还没说完，林青梧便顿觉周身一紧。
那金色锁链便如同蟒蛇吐信一般攀附在他身上，爬上他的背脊，胸腔，双臂。
一圈一圈地缠绕，收紧。
“你！”林青梧脸色通红，无奈闷哼。
他指尖捏诀催动长离剑，幽蓝色的剑光划破夜空刮落烛台，死死守在自己主人面前，朝苏瑾发出震慑般的嗡鸣声。
“你要做什么！”
青年红着眼眶愠怒道。
这分明是威胁，但落在苏瑾眼里，却是十分动情。
“师兄啊。”
苏瑾指尖轻轻拨动了下剑尖，长离剑便瞬间像是失去了控制，晃晃悠悠的飘荡在空中，眼看就不受自家主人控制。
“你对它做了什么？！”
林青梧震惊，看着自己的佩剑竟然十分乖顺地蹭了蹭少女的指尖。
苏瑾见他如此，笑意渐浓。
世人皆知，仙剑与主人通神灵，通五感。
思及此，她有些坏心地揉捏了下指尖，余光瞥向林青梧，却发现那人早已红透了脸，紧抿着唇羞愤地瞪着她。
“你要做什么！”
青年低哑着，喘息道。
可苏瑾分明听出了他强装自己那不稳的呼吸。
“乖一点吧大师兄。”
她柔声安慰着，“我要走了。”
随后，她又将那锁链收得更紧了些，“不要乱动哦，大师兄。”
反观林青梧，被那锁链束得动弹不得，只得低眸，闭眼，嘴里默念清心诀。
“……”
苏瑾站起身看向他好一会儿。
目光从眉眼勾勒到唇角。
“抱歉。”
她低喃了句。
随即，便转身离去了。
……
…………
在上清呆了那么久，苏瑾自然知道上清是如何对待妖族的。
一则，如之前所见，于斩妖台就地斩杀，二则，无非就是关入锁妖塔，加以雷霆刑法挫其筋骨。
季南星身份非同小可，所以他此时定是在——
锁妖塔。
而这锁妖塔位于上清宗最西边，乃是一座数米高的玄黑色高塔。
彼时，苏瑾一袭红衣站在塔前，眸光锐利扫视着眼前的黄光阵阵。
这重重阵法不断地向四周施加威压，苏瑾这只妖只感觉自己的妖力被压制了许多。
锁妖塔周围遍地都是法阵，苏瑾只是站在远处不动，都能感觉到这灼人的威压。
很难受啊。
那季南星那小子……
思及此，苏瑾眯起眼睛，一手抽出长离剑。
冰蓝色的剑身在她手中发出阵阵嗡鸣。
苏瑾笑了，柔声对长离说道：“你可要帮帮我啊，小长离。”
嗡嗡——
长离剑泛着冷冷白光，晃动着发出雀跃地嗡鸣。
见状，苏瑾连忙拿着长离剑一步一步靠近锁妖塔，待走近了才发觉竟然真的会如她所想。
原本以为若是靠她自己，哪怕是收敛了全身妖气那也定然无法轻易进入锁妖塔，但没想到的是，这临了会在自己房间碰到了个醉酒的林青梧。
身为上清首徒本就在上清宗畅通无阻，这带有气息的长离剑便也能成为进入锁妖塔的钥匙。
“我倒是从未想过他喝酒会是这个样子。”
想到林青梧方才模样，苏瑾眼眸中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当真是有趣。”
她抬脚，踏上了锁妖塔的石阶。
但是，不知为何，明明这石阶并不高，但苏瑾却觉得有上千级那般高。
“你主人平常走也会走这么久吗？”
苏瑾朝手中的长离剑询问道。
嗡嗡——
显然，这剑并不会说话。
它只能保证女孩走进这锁妖塔周围法阵不会被阵中罡风所伤。
而苏瑾，就只能那样一步一步地向上攀去。
愈是靠近锁妖塔的大门，就愈是觉得脚步无比沉重。
待走到大门时，苏瑾已经是满头大汗。
直到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这上清锁妖塔，还真不是那么好闯的。
她为她自己的轻视感到抱歉。
只听“吱呀”一声——
那锁妖塔的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苏瑾先是震惊了一下，而后便试探着朝里面伸出一只脚去。
“……”
片刻后，无事发生。
苏瑾稍稍松了口气，提着长离剑继续朝里面走去。
塔内陈设如她所想，幽暗，空荡。
一股极为腥臭的腐烂味道灌入鼻腔，苏瑾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沓沓——
随着她的深入，塔内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季南星？”
她小声呼唤道。
季南星——季南星——季南星——
她细小的音量在偌大的建筑内回荡着。
“……阿瑾。”
一道沙哑的人声响起，苏瑾顿住脚步，抬头朝那声音望去。
“季南星！”
苏瑾抬眸，腾空飞起。
随着她的动作，数支火烛被凭空点燃，星星点点地照亮了两人。
彼时，季南星被高高吊在半空中，他的双手被玄黑色的锁链绑住，稍微一动，就会有数道细密的雷电流到他身上。
他浑身是血，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都是伤……
季南星抬起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墨玉似的眼睛睁着，却没有丝毫焦距。
“阿瑾。”
季南星轻声唤着她。
“你眼睛怎么了？”
苏瑾一手放到了少年眼前轻轻晃动，却发现后者没有半点反应。
“你的眼睛……看不见了？”
苏瑾的语气染上几分焦急，“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以为……我以为……”
苏瑾有些手足无措地胡乱摸索着。
她从没想过……
“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关系的。”
发顶传来季南星孱弱的呼吸，苏瑾双手一顿，抬头望向他。
“是我，太过性急，阿瑾……”
季南星继续说道，“你来了，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季南星。”
苏瑾握紧手中的长离剑，“你可知道要怎么救你出去？”
“……”
季南星沉默着摇摇头。
“……”
苏瑾只好独自摸索。
可是，这稍微乱动一点，季南星就会承受雷电加身的痛苦。
眼看眼前人气息越发虚弱，苏瑾也是少见地开始焦急了起来。
要如何解？
前所未有的急迫感碾过心尖，苏瑾皱紧眉头，抿唇思索。
余光看见长离剑正发出淡淡的冷色光晕。
对了，上清首徒的贴身佩剑的话……或许……
想到这儿，苏瑾小心朝后飞了几步，双手握紧长离剑，小声道：“就靠你了。”
嗡嗡——
长离剑兴奋地嗡鸣。
“那么。”苏瑾凝眸。
刹那间，万千灵光自四周源源不断地流向苏瑾，她体内妖力不断聚集，又悉数转到长离剑上。
剑本无形，全为执剑者而易。
此时，长离剑在苏瑾手中，倒也能使出几分威力。
“一念，断——！”
伴随着苏瑾一声厉喝，手中长离剑也乍起万千光华。
一瞬间，锁妖塔内亮如白昼——
对面，季南星闭上了双眼，再睁眼间，他便感觉自己周身的束缚尽散，而苏瑾缓缓接住了他。
“阿瑾。”
他轻唤了声。
苏瑾也正要回应。可是下一瞬，少年却梦然猛然呕了一口血——
他受了太重的伤。
苏瑾连忙将人问问搂住，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
“……”
季南星此时脆弱极了，连气息都十分微弱。
苏瑾只好背着他，准备悄悄离开上清。
可不巧的是，方才走出锁妖塔的大门，迎面来的，便是迎风而立的林青梧。
“你来得太快了。”
苏瑾顿了顿，随即莞尔一笑，眉眼柔和，“大师兄。”
来人身姿挺拔，如松如柏，可偏偏此时他站在风里，却像是随时就要折断。
“苏瑾。”
他声音沙哑，颤抖，像是竭力忍受着什么天大的委屈。
“你要去哪儿？”
“……”
苏瑾对他总是嬉皮笑脸。
可这一次，她却是笑不出来了。
她自知有愧。
“我要离开，烦请师兄让路。”
苏瑾没再多言，只是搂紧了怀里的季南星，撇过眼不愿再去看他。
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将季南星带回去。
除此，别无其他！
“可我若不呢？”
对面，林青梧道。
听到此话，苏瑾抬头，与来人对视。
漆黑暮色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对峙着。
半晌，苏瑾选择先手，掐指念决召出了非墨剑。
见状，林青梧了然地笑了。
“你，承认了？”
再次见到这熟悉的剑与气息，林青梧自嘲似地笑了声，“所以，沈意之……苏瑾，都是你吗？”
青年眼底逐渐涌上破碎，眼眶里像是有眼泪在打转，“玄戈……大人？”
“……”
苏瑾抿唇不答，只是双手握紧。
扑通扑通——
不知为何，她看见林青梧如此这般，心口处的某一个地方竟像是被数十支针扎了一样。
很难受。
对面，见苏瑾不答，林青梧轻扯了下嘴角。
“呵……”
他强压着心底翻涌的思绪，低头喘息了片刻，再抬眼，眸中已一片清明。
“那么现在，你是要带他走吗？”
他缓声道。
“如你所见。”
苏瑾冷冷回答。
她的语气冰冷扎人，完全不见记忆中的样子，林青梧向前一步，一手召回长离剑，横剑拦在二人面。
“那我若是，不允呢？”
“师兄自是……拦不住我。”
苏瑾神色从容，挥袖从面上拂过露出原本面目，“我原本以为，这身份还能多瞒一阵子呢。”
她顿了顿，眼睛专注地盯着林青梧，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
半晌，她忽然问道。
“话说，我的好师兄，在这段日子里，你有没有对“沈意之”，有过一丁点儿的动心？”
“……”
扪心自问，林青梧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她，可他还是要说——
“未，曾。”
他一字一句道。
“你我殊途，我，绝不会爱上一个妖！”
“还真是让人伤心啊。”
苏瑾叹息了声，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伤情。
“那这段关系就此结束吧。”
话落，她背着昏迷的季南星就要离开。
林青梧自是不允。
噌——
两柄剑抵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尖啸。
苏瑾回眸，御剑护在自己身前。
林青梧脸色苍白，眼尾还带着方才的红晕。
他持剑跟在身后，与苏瑾身影若即若离。
这时，天空中忽的绽放起一束火花。
二人抬头，自是知道这火花含义——
师门集结！
苏瑾凛了神色，回头问林青梧，语气里带着愤怒，“是你？！”
“不是！”
林青梧张口欲解释，但奈何苏瑾早就不想同他辩解，只脚底灵力运转，带着季南星飞速逃离。
“来人！上清弟子何在——”
远处，已然听见了林鹤飞召集弟子的嚷声。
“意之！”
林青梧忽的飞身上前拉住苏瑾，“跟我来。”
“我为何要……！”
苏瑾就要甩开袖子，那对上青年双眼的那一刻，眼神相触。
她还是选择了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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