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李菁菁的铺子被朝廷接管转让。陆遥歌乘胜追击,用前些日子赚的银子成功接管了李菁菁原来的布庄,换了牌匾,改名为“惜福庄”。
一晃就到了立冬。今年的立冬格外热闹,陆遥歌和伙计赵老三早早在下午就关了铺子,两家约定好一起过立冬。
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刘芷和粗使坊的姐妹们也来了,手里捧着瓜果梨枣,大家脸上喜气洋洋的,陆遥歌连忙将她们领进屋里。
赵老三的几个孩子,和遥欣、耀庭在院子里玩捉迷藏。陆遥歌则和大人们一起和面,准备包饺子。
到了傍晚时分,周老汉肩上提着一扇猪肉,手里提了一坛酒,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小九母女俩,搀扶着王婆。
陆遥歌心里雀跃着,这是她长大以来,第一次过如此热闹的立冬。她和阿弟、阿妹,还有那些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伙伴们,围坐在一排包饺子,大家一起说说笑笑。
刘芷侧过头问:“遥歌,顾公子呢?他怎还没来?”
陆遥歌摇了摇头,也有些纳闷:“兴许突然有事耽搁了。不过不急,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呢。”
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有些挂念,陆遥歌包好饺子,索性站在院子门口等顾远征。
等了片刻,又突然想起今日提早收了工,顾远征本人可能还不知道,说不定是去布铺街找她了。如此一想,陆遥歌便抬脚往布铺里赶。
今日立冬,顾远征原本打算早早去见陆遥歌,中途却被宫里的公公叫住,只好孤身赶往宫中。先是汇报了近日探案的情况,皇帝却又给他下达了新任务。
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宫外时,顾远征又遇到了几个对他笑脸相迎的大臣。明明这些人之前还忌惮他出身商贾的身份,对他横眉冷对、指指点点,如今知道他是无涯之主后,又一个个换了副脸色,争先邀请他去府上做客。
那一张张虚伪的脸孔,假惺惺的邀约,让顾远征心底一阵不适,越发觉得那个在深秋里、平凡馄饨摊前,将自己碗中馄饨仔细拨给他的陆遥歌,才是这世上最值得真心相待的人。
顾远征一一婉拒了那些热情邀请他去府中做客的官员,脚步匆匆往陆遥歌的住处赶。
可刚到陆遥歌家门口,顾府门外的小厮瞧见了他,躬身跑了几步,迎上前,“少爷,老夫人想您得很,今日一早便起床,亲自给您做了您往常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您看……”
顾远征心底一软,有些犹豫。想着多日未回家中,先去看一眼母亲也不迟,便收回脚步,抬脚进了顾府。
家中丫鬟小厮已许久未见顾远征,起先还同原先一般惧怕他,却又觉得他竟与从前不同——不但神情不似往日那般苦大仇深,甚至路过大家身边时,他还会点头微笑。
下人们惊讶极了,皆不知自家主子经历了什么,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顾家主母嫁进顾府之前,曾是个才女。可惜家境为商,父母不喜她那番文绉绉的做派,只有顾远征的父亲支持她、纵容她、鼓励她写诗,还会和她一起采风品茗。
可今日立冬,她身边既没了夫君,也没了儿子,只留顾家主母一人孤单地坐在正堂里,一边品茶一边伤感。
直到顾远征踏进门槛,顾母先是愣了一瞬,下意识站起身来,刚想说话,却又装作生气模样坐了下去,冷声冷气地问:“你还知道回来?你这逆子。”
顾远征知道母亲的性格,只淡淡走到她身前,望了眼案前的饺子碗,“既然包了饺子,为何不吃?”
顾母扭过头去,“吃不下。”
顾远征想着许久未见母亲,心里升腾起几分愧疚之情,温声问:“是胃口不好?”
“我听闻李家被封,皆出自你的手笔。”顾母突然抬起头,语气咄咄逼人,“你李家姨母生前对你那般亲切,你竟这般对待你的李伯父和菁菁,你让我日后有何颜面见我那李家姐姐?”
“姨母对我亲切,那是她人好、善良,可李家父女作恶,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顾母猛地站起身,瞪了顾远征一眼,“你是为那陆遥歌打抱不平!那小狐狸精究竟给你施了什么咒语,让你这般鬼迷心窍?我前几日刚给你说了门亲,是刘家的闺女,人家祖上三朝为官,配你绰绰有余!你一会儿就随我去刘家,趁着年节前把这门亲事定了!”
“母亲。”顾远征淡淡拒绝,“我已有心悦之人,就不劳烦母亲替我做主了。”
“心悦之人?”顾母抽出帕子在面前挥了挥,像是谈到什么晦气之物一般,“那陆遥歌哪里配得上你?你是没看到她那父亲……简直像只见钱眼开的豺狼!我不过是让他好好管教一下女儿,他竟敢张口跟我要钱!”
顾远征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是你找了遥歌的父亲,让他与遥歌作对?”
“对!是我找了她父亲!”顾母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他生出了个‘好女儿’,勾搭我的儿子,难道我就不能找他算账吗?”
说罢,顾母重新坐了下来,面无表情道:“那老匹夫竟还狠狠讹了我一笔银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有下人端着刚热好的饺子过来,恭恭敬敬放在顾远征面前的案几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一旁伺候顾母多年的嬷嬷见状,连忙上前福了福身,轻声劝道:“公子,这三鲜馅是夫人一大早起来调的,本来想着您若不回来,便遣人给您送过去。今日您回来了正好,母子之间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难得今日立冬,您和夫人一起吃顿团圆饭吧。”
“他哪里懂得这些?”顾母依旧嘴硬,指桑骂槐道,“他的心早被那小狐狸精偷走了!”
顾远征低头,看了眼那热气腾腾的饺子,又抬眸看向顾母,声音平淡却带着几分疏离:“母亲,您虽给了我生命,但从小到大,您竟真的从未真正了解过我。”
顾远征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虽给一口饭、一口水便能活,可那颗需要被照料的灵魂,非得用爱来滋养,才能长出名为“情愫”的果实。
顾远征毫不犹豫地离开顾府,转身走进了陆遥歌的宅子。
明明只隔一墙,却仿佛两处天地。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孩子们的脸上洋溢着雀跃的笑脸。
遥欣和耀庭跑过来,拉住顾远征的手,抬头笑着问:“姐夫,你可曾碰到阿姐?”
顾远征这才知道,陆遥歌以为他在布铺街等她,便回了布铺。
澄王府今年的立冬也意义非凡。
向来无利不起早的刑部尚书夫妇,一大早便坐着轿子赶到了澄王府。
刑部尚书面色凝重,一进府就钻进了王爷的书房,再没出来;尚书夫人则坐在客房里,一遍遍地问下人:“王妃何时归来?”
下人回禀:“王妃去了城郊,给孤儿们送被子和吃食去了。”
尚书夫人耐着性子等,茶喝了一盏又一盏,终于等到过了晌午,澄王妃和李梦楠才姗姗回来。
王妃念着天冷了,担心城郊宅子里的孤儿们受冻。可她向来清廉,没有多余钱财在城中另购宅子,又不愿为难王爷、舍不得对方为自己分心,便只能从自己寝宫多拿了几床被褥,送到城郊的宅子里;就连寝宫的炭火,她也只留了一小部分,让李梦楠把剩下的大部分都带给了孩子们。
刚回到府里,下人便上前禀报,说刑部尚书夫人已等了许久。
今日立冬,尚书夫人不在府中过节,反倒急匆匆赶来澄王府,想必是有要紧事?
刚回府的澄王妃来不及歇息,便前往客房见那妇人。
门刚打开,刑部尚书夫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澄王妃面前,急切地哭喊:“王妃求求您!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和王爷吧!”
李梦楠回寝宫收拾东西去了,并不在澄王妃身边,那负责开门的丫鬟是王妃贴身的侍女,先是一愣,唤走了左右侍奉的丫鬟随从,将房门紧闭后,面色凝重地给将尚书夫人的话,用手语翻译给王妃:“顾远征抓到了刑部尚书贪腐的把柄,而刑部尚书的上级正是澄王。”
“无稽之谈!”澄王妃愤怒地用手语回应。
澄王妃满心不信,她平日吃穿用度极为节俭,王爷也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何须冒险贪图钱财?
澄王妃转身便想走,却被刑部尚书夫人拽住胳膊,一路将她拉到王爷书房门口。
澄王妃只觉尚书夫人定是魔怔了,瞪了对方一眼,刚要转身离开,尚书夫人竟掐了一下王妃身旁的侍女,让对方偷听书房内王爷与尚书大人的对话,再用手语翻译给澄王妃。
王爷此刻正和刑部尚书坐在书房里对谈。
书房的门留着一道小小的缝隙,那负责翻译的侍女侧耳倾听,随即打手语告诉澄王妃:
书房里,刑部尚书正焦急地对澄王说:“王爷,您这次可一定要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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