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后的午后，太阳把地面烤得滋滋冒热气，连院墙上的牵牛花都蔫头耷脑的。
沈灵溪趴在窗边，看着绣绷上那只被她绣得“四不像”的锦鸡，烦躁地把绣花针扔在桌上。
再过三天就是苏慕言的生辰，她琢磨着亲手做点什么当礼物。
可绣活不行，画画更是惨不忍睹，思来想去，竟琢磨起了下厨。
“小姐，您真要去厨房啊？”挽月端着冰镇酸梅汤走进来，看着沈灵溪撸起袖子的架势，吓得赶紧把碗往桌上放。
“您上次煮糖水，差点把厨房的锅给烧了，张婶到现在还念叨呢！”
沈灵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这次我肯定能行，不就是做个桂花糕嘛，看着简单得很。你别告诉张婶，咱们偷偷弄，要是成了，给苏小夫子一个惊喜；要是不成……就说是你做的，反正你手艺好！”
挽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被自家小姐拉着，溜进了尚书府的小厨房。
沈灵溪照着食谱，把糯米粉、糖、桂花蜜一股脑倒进盆里，又拿起水壶往里面加水。
结果手一抖，水倒多了，面糊稀得像浆糊。
“哎呀，倒多了！”她急得直跺脚，伸手就往盆里加糯米粉。
加着加着，面糊又变成了硬疙瘩，用筷子戳都戳不动。
挽月在旁边看得直捂脸，忍不住提醒：“小姐，您得一点点加，边加边搅啊！”
“知道了知道了！”沈灵溪拿起筷子，使出浑身力气搅拌。
结果用力过猛，面糊“啪”地溅了她一脸，额头上、鼻尖上全是白花花的粉，活像个刚从面缸里爬出来的小馋猫。
挽月看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拿帕子给她擦脸：“小姐，您这哪是做糕点，分明是在打仗啊！”
沈灵溪气鼓鼓地把筷子一放：“不弄了！这破桂花糕太难做了！”
可一想到苏慕言收到礼物时可能会露出的笑容，她又咬了咬牙：“不行，我得坚持！挽月，你帮我看着，这次肯定能成！”
折腾了一个时辰，厨房地上撒满了面粉，沈灵溪的衣服也沾满了污渍。
总算勉强做出了一笼“形状各异”的桂花糕——有的歪歪扭扭像小元宝，有的塌成了一坨，还有一块居然粘在了笼屉上，抠都抠不下来。
她拿起一块尝了尝，甜得发腻，还带着点生面粉的味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也太难吃了，苏小夫子要是吃了，会不会觉得我在捉弄他？”
挽月赶紧安慰：“小姐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不……咱们还是买现成的吧？东街那家‘福记’的桂花糕，苏先生肯定喜欢。”
“不行！”沈灵溪摇摇头，“我答应过要亲手给他做礼物的，不能食言。实在不行，我再做点别的，比如……绿豆糕？对，绿豆糕！这个简单，我肯定能做好！”
结果，绿豆糕比桂花糕更难弄。
沈灵溪把煮好的绿豆倒进石臼里，本想捣成泥，却没控制好力道，一锤子下去，绿豆溅得满地都是，还弹到了挽月的额头上。
挽月捂着额头，哭笑不得：“小姐，要不咱们还是放弃吧，您就算送苏先生一根鸡毛，他也会开心的！”
“那可不行，送鸡毛多寒酸！”沈灵溪固执地蹲在地上捡绿豆。
刚捡了没几颗，就听见厨房门口传来一阵轻咳，抬头一看，竟撞见了苏慕言。
原来苏慕言今日去崇文堂借书，路过尚书府，想着沈灵溪前几日说想吃他家的酱菜，便让母亲装了一坛子，顺道送过来。
刚进院子就听见厨房传来动静，好奇地走过来，正好看到沈灵溪蹲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沾满了面粉和绿豆，活像个闯了祸的小丫头。
苏慕言的脸颊瞬间红了，赶紧低下头，小声说：“灵、灵溪，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我就是来送点酱菜，放下就走。”
沈灵溪见状，吓得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污渍，结果越拍越乱，脸上还沾了一粒绿豆都没发现。
她窘迫地说：“没、没有打扰，我就是……就是想做点东西。你怎么来了？”
苏慕言把酱菜坛子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桌上歪歪扭扭的糕点和满地的面粉，大概猜到了她在做什么，忍不住笑了笑：“你在做糕点？是给自己吃的吗？”
沈灵溪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是……是想做点给你吃，再过几天不是你生辰嘛，想给你当礼物，可我太笨了，做了半天都做不好。”
说着，她拿起一块勉强能看的桂花糕，递到苏慕言面前：“你尝尝，是不是很难吃？”
苏慕言看着她期待又紧张的眼神，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小口。
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还有点生面粉的口感，确实算不上好吃。
可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比吃了蜜还甜。
他笑着说：“很好吃啊，比我娘做的还甜，我很喜欢。”
沈灵溪不信，皱着眉说：“你别骗我了，我自己都觉得难吃。早知道我就不折腾了，直接买现成的多好。”
“没有骗你，”苏慕言认真地说，“这是你亲手做的，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而且真的不难吃，你看，我都快吃完了。”
他说着，把剩下的桂花糕几口吃完，还故意舔了舔嘴角，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沈灵溪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再做给你吃！不过下次我肯定能做得更好，不会再让你吃这么难吃的了。”
“好啊，”苏慕言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沾着面粉的脸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帕子，想帮她擦掉，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你、你脸上有面粉，我帮你擦掉吧？”
沈灵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接过帕子，自己胡乱擦了擦，不好意思地说：“肯定特别丑吧？让你见笑了。”
“不丑，”苏慕言小声说，“很可爱。”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挽月识趣地咳了一声：“小姐，苏先生，外面天快黑了，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厨房乱糟糟的，我待会儿来收拾。”
沈灵溪赶紧点点头，拉着苏慕言走出厨房，一路走到院子里的石榴树下。
石榴花开得正艳，火红的花朵挂在枝头，像一串串小灯笼。
沈灵溪看着苏慕言，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说：“对了苏小夫子，你生辰那天，咱们去城外的玉泉山玩吧？听说那里的泉水特别凉，还能捉小鱼，比待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苏慕言点点头：“好啊，都听你的。”
“那说定了！”沈灵溪开心地说，“到时候我带些点心，你带渔具，咱们去那里野餐，肯定很好玩！”
两人聊得正开心，突然听见院门口传来李氏的声音：“灵溪，你在哪儿？张婶说厨房被弄得乱七八糟，是不是你又去捣乱了？”
沈灵溪吓得赶紧吐了吐舌头，对苏慕言说：“我娘来了，你快躲躲，别让她看见你，不然她又要念叨我了！”
苏慕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灵溪拉着，躲到了石榴树后面。
李氏走进院子，看到沈灵溪，皱着眉头说：“灵溪，厨房是不是你弄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女孩子家要文静，别总在厨房瞎折腾，要是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沈灵溪赶紧低下头，小声说：“娘，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李氏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对了，你爹说晚上要请苏先生和他娘来家里吃饭，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别穿得这么乱糟糟的。”
沈灵溪愣住了，转头看向石榴树后面的苏慕言，两人四目相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氏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沈灵溪赶紧说，“娘，我这就去换衣服！”
李氏走后，苏慕言从石榴树后面走出来，笑着说：“原来你娘要请我们吃饭啊，那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
“嗯，”沈灵溪点点头，看着他，忍不住说，“苏小夫子，刚才谢谢你，没拆穿我在厨房捣乱。”
“你也是为了给我做礼物，”苏慕言小声说，“而且……我觉得很有意思，比看那些枯燥的书好玩多了。”
沈灵溪看着他腼腆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忍不住调侃：“苏小夫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笨啊？连个桂花糕都做不好。”
“不是，”苏慕言赶紧摇头，“你很厉害，敢尝试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比我强多了。我除了看书，什么都不会。”
“才不是呢，”沈灵溪认真地说，“你会读书，会做砚台，会雕刻，还会做饭，比我厉害多了。对了，你上次做的萝卜丝饼特别好吃，生辰那天，你能不能再做给我吃啊？”
苏慕言点点头：“好啊，只要你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都可以。”
沈灵溪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她突然觉得，就算桂花糕做不好也没关系，只要能和苏小夫子这样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
晚上，苏家母子如约来到尚书府。
李氏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沈灵溪和苏慕言坐在一桌，两人偶尔对视一眼，都会忍不住脸红。
王氏看着他们，笑着对李氏说：“灵溪和慕言从小就玩在一起，感情真好，就像亲兄妹一样。”
李氏也笑着说：“是啊，灵溪这丫头，从小就黏着慕言，要是慕言哪天不来找她，她就坐立不安的。我看啊，他们俩这辈子，怕是分不开了。”
沈灵溪和苏慕言听着两位母亲的话，脸颊都红透了，却都没有反驳。
沈灵溪偷偷看了苏慕言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赶紧低下头，假装吃饭，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吃完饭，苏慕言和母亲准备回家。沈灵溪送他们到门口，偷偷把苏慕言拉到一边，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苏小夫子，这个给你。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但这个也很好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苏慕言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用彩线编的小香囊，上面绣着一只小小的兔子，虽然绣得不算精致，却很可爱。
他抬起头，看着沈灵溪，笑着说：“我很喜欢，谢谢你，灵溪。”
“喜欢就好，”沈灵溪笑着说，“生辰那天，咱们在玉泉山见，可别迟到了！”
“好，我肯定不会迟到的。”苏慕言点点头，和母亲一起转身离开。
沈灵溪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甜甜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还在发烫，忍不住笑了起来。
挽月走过来，笑着说：“小姐，您和苏先生真好，像话本里写的青梅竹马一样。”
沈灵溪点点头，心里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
转眼就到了苏慕言的生辰。
一大早，沈灵溪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她从“福记”买的桂花糕和一些小点心，兴冲冲地来到苏家。
苏慕言已经收拾好了，背着一个小竹筐，里面装着渔具和一些调料，还有他早上刚做好的萝卜丝饼。
“苏小夫子，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吧！”沈灵溪笑着说。
“嗯，准备好了。”苏慕言点点头，看着她手里的食盒，笑着说：“你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啊？”
“是啊，”沈灵溪点点头，“咱们要在玉泉山待一天呢，肯定要多带点吃的。对了，你做的萝卜丝饼呢？我都快馋死了！”
苏慕言从竹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在这里，还是热的，你先吃一个垫垫肚子。”
沈灵溪接过油纸包，拿出一个萝卜丝饼，咬了一大口，酥脆的外皮，鲜香的内馅，好吃得让她眯起了眼睛：“太好吃了！苏小夫子，你真是太厉害了，以后谁要是嫁给你，肯定有口福了！”
苏慕言的脸颊瞬间红了，低下头，小声说：“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沈灵溪看着他腼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好啊，那咱们赶紧出发吧，去晚了就找不到好地方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玉泉山。
玉泉山的风景很美，山上绿树成荫，山下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里面还有很多小鱼在游来游去。
沈灵溪兴奋地跑到溪边，蹲下身，伸手去捉小鱼，结果小鱼太灵活，怎么都捉不到，反而溅了她一身水。
苏慕言笑着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小网兜：“用这个吧，更容易捉到。”
沈灵溪接过网兜，按照苏慕言教的方法，果然很快就捉到了几条小鱼。
她开心地举起网兜，对苏慕言说：“苏小夫子，你看，我捉到了！咱们中午能不能烤鱼吃啊？”
苏慕言点点头：“好啊，不过要小心，极被鱼刺卡到。”
两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苏慕言生起了火，沈灵溪则在一旁帮忙串小鱼。
她笨手笨脚的，串了半天，要么把鱼串成了“歪脖子”，要么就把鱼弄掉了，气得直跺脚。
苏慕言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走过去，耐心地教她：“你要把签子从鱼的嘴巴穿进去，慢慢穿，别着急。”
在苏慕言的指导下，沈灵溪终于成功串好了几条小鱼。
苏慕言把小鱼放在火上烤，不一会儿，就传来了阵阵香味。
沈灵溪看着烤得金黄的小鱼，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停地问：“苏小夫子，好了没有啊？我都快馋死了！”
“快好了，”苏慕言笑着说，“再等一会儿，撒点调料就可以吃了。”
终于，烤鱼做好了。
沈灵溪拿起一条，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外焦里嫩，鲜香可口，好吃得让她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太好吃了！苏小夫子，你真是个天才！不仅会做糕点，还会烤鱼，比酒楼的大厨还厉害！”
苏慕言看着她吃得开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笑着说：“你喜欢就好，慢慢吃，别着急，还有很多。”
两人一边吃着烤鱼和点心，一边聊着天。
沈灵溪说起小时候和苏慕言一起爬树掏鸟窝，结果不小心摔下来，把苏慕言的新衣服都蹭破了，苏慕言不仅没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她。
苏慕言则说起沈灵溪小时候偷偷把他的书藏起来，逼他陪她玩捉迷藏，结果两人都忘了时间，被各自的爹娘骂了一顿。
聊到开心的地方，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溪水潺潺，鸟儿欢唱，一切都那么美好。
沈灵溪看着苏慕言，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要是能永远停留，该多好啊。
吃完午饭，两人又去溪边捉了一会儿鱼，沈灵溪还采了很多野花，编成一个花环，戴在了苏慕言的头上。
苏慕言的脸颊红透了，却没有摘下来，任由沈灵溪笑着给他画下来。
夕阳西下，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沈灵溪看着苏慕言，笑着说：“苏小夫子，今天真开心，谢谢你陪我玩了一天。这是我过得最有意思的一次生辰，哦不，是你过得最有意思的一次生辰！”
苏慕言点点头，看着她，认真地说：“我也是，只要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灵溪，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生辰礼物。”
沈灵溪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咱们是青梅竹马，客气什么！以后你的每一个生辰，我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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