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眉目
唰——金光闪过,辰一清和叶自闲扑通一声,双双躺倒在地,满身尘土狼狈不堪。
瞬移法阵是江断云接到辰一清信号起的,此刻瞧着玉虚玄索从叶自闲手上解开,浮在半空,实在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这是?”
话音落地,只见叶自闲飞身而起,一跃跨坐辰一清肚子上,封住领口提拳就砸。
咣咣咣三拳下去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江断云慌了,连忙叫上穆彤,二人联手才将人从辰一清身上拽下来。
那张脸上嘴角血肉模糊,叶自闲根本不解恨,死命再踹两脚。
穆彤见他家大将军被打得脾气都没了,顿时生出蛮力,拦腰抱起还在乱踢的叶自闲,横向挪了几步,才避免此地成为凶案现场。
“怎么了!怎么就打起来了?”江断云还真是头回见着辰一清被揍成这样,转念一想刚才二人口头就掐上了,依辰一清嘴贱讨人厌的程度,有这待遇倒不奇怪。
唯独乖乖挨打不闹不还手倒是千年奇观。
见叶自闲被制住,这才扶起辰一清,关切道:“哎哟,上仙界头号俊脸,怕不是要破相了吧...”
辰一清抬手拭去口角残血,不气也不恼,满不在乎,倒像被揍傻了。
“我警告你!”叶自闲挣开穆彤,气势汹汹:“再有下回我先把你宰了!”说完噔噔噔跨步进浴房,砰地关门,连着的几间屋子也跟着震了震。
江断云和穆彤面面相觑;宁从风自屋里探出头来,显然吓得不轻;余洋和顾琛刚进门来就被这窒息的氛围逼得脚下踌躇,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辰一清听着响,回头瞟一眼顾琛,摸着嘴角伤痕微微点头,喃喃道:“是,我他妈就是疯了。”
江断云离得近,但也没听清,只嗯了声以示询问。
辰一清回过头来低声道:“师泽为啥要灭塔桑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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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锅里腾腾冒着热气,院子里满是酸菜鱼的香味。
“根据上仙界档记,起因乃师泽独子师源青被凡人所杀,师泽乃是为子报仇。”
“为子报仇?”辰一清两臂抱胸,嘴角青紫一片,依在窗边沉思:“不对啊...凡人怎么可能杀妖王之子?而且,这么大的事,上仙界不可能没反应啊。”
江断云面上被热气熏出汗滴,抓着领口轻轻擦拭,末了动手将酸菜鱼盛到大碗中。
啪嗒,碗底稳落灶台,院里亦传来浴房木门开合声响。
江断云停下所有动作,两手叉腰立在灶边许久没出声。
辰一清不是会主动调查的性子,去塔桑泊遗迹、追问旧事已是反常,言语中又断定鬼爪和溟咒摄魂以及熔炼仙人灵丹都有关系。
熔炼仙人灵丹自不必说,可溟咒摄魂是如何确定的?
灶台下火苗呼呼地舔着锅底,他敏锐地觉察到辰一清肯定瞒了别的事,但如今自身处境尴尬,不听不问不说不参与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他自溟界清鬼出身,登入上仙界一向勤勉又谨慎。可谁又知道那些谨小慎微的背后,靠着多少隐忍和远超寻常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步?
纵观三界,非凡人之身修行登仙之列,谁能出其右?
他珍视今日所得,敬重仙尊的赏识和圣仙的提拔。
可到漠县这几日,总有妙风殿同僚出现在附近。
他心中反复掂量,反复琢磨。仙尊仁厚,真切地信任他;可尽心效力多年的妙风殿,却处处透着防备。
要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还能骗骗自己天道酬勤来日方长;可他这把年纪,更加明白要想保住现有的一切,没个稳固的靠山实在太难。
江断云自嘲地笑笑,转身道:“辰一清,接下来的话我从没与任何人提过。之所以告诉你,一来,你是上仙界难得的坦荡人,二来...就当我下个赌注,待你日后入主景耀殿,考虑考虑我呗。”
辰一清眉头一扬,没料到他会说这个。
他也笑开了,只是扯到嘴角的伤,笑得有些不自然:“冲你这话,我也得努力努力。”
江断云也笑,伸手放了个结界罩住厨房。
“要说起来,塔桑泊实在无辜。”
七百多年前世间流传着妖界通元珠秘闻。传说此物乃妖王妖气所结,修行之人得之可提升修为;凡人得之可获长生。
无中生有的荒谬传闻,打破妖界安定。
其时妖王师泽独子师源青主导追查传闻源头,某日独自追踪,却在雁州苍县遇上一伙假道士醉酒闹事。他替无辜店家出头,不成想道士是假的,法宝却是真的。
一刀下去,精准无比,神形俱毁。
望着躺倒在地的龙尸,假道士倒打一耙,声称假意醉酒是为引出妖孽,为民除害。
不明就里的百姓将一行奉为神明。
师泽暴怒,冲向苍县意欲灭城;仙尊收到消息亦带上仙界众仙赶往现场。
师泽快上一步,布下诛天阵,强大的法咒震天动地,霎时江河倒流,群山崩塌,凡人岂有抗击之力?
恰时一位修为颇高的散仙赶到,虽无力化解诛天阵,却巧妙运用移形阵将法咒转移。师泽欲与其斗法,可散仙为转移法咒几乎耗尽仙灵,又何来接招之力。
幸而仙尊及时赶到,散仙得救。
素来与妖王交好的溟王察觉异动,也火急火燎地赶来。
一番劝说冷静下来,才发现杀害师源青的法宝以及那一伙假道士全都不见了。
“啊?”辰一清听至此实在惊讶:“不见了?”
江断云定定地望着他,神情凝重:“不错,当着三界三位老大的面,不、见、了。”
他深吸一气,缓解回想此事的毛骨悚然。
少顷,继续道:“不知是移形阵出了差错,还是散仙法力不及,总之,诛天阵没有被挪到安全的区域,而是落在了塔桑泊...”
辰一清默上许久,才又问道:“那散仙后来怎么样了?”
江断云紧蹙眉头,沉声道:“我曾在风督司待过几十年,留意过那个时间段的档记。确实有一位名叫凌少初的散仙因误杀凡人受刑。”
“仙尊虽承诺详查此事,可还没来得及整理头绪,溟王发难,三界大战爆发...”
“也正因此,关于这位散仙的受刑都无详细记录,只明确其身陨无误。”
三界大战后,妖界大伤元气,师源青之死再无人追问,塔桑泊无辜受灾,也以凌少初身陨画上句号。
辰一清明白,鬼爪正是塔桑泊冤死的子民,才会在那处游荡;他的执念也很明显——师泽。如此一来,藏匿六百多年,近期频繁现身,熔炼仙人灵丹、抢夺有师父仙灵的封印石头,甚至攻击叶自闲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封印石头和身中毁元咒却不死的叶自闲,皆是提升修为的极佳选择。
二人沉吟许久,辰一清烦躁地揉揉后脑抱怨:“我上哪儿找师泽去?就算找到了,那暴脾气还能老老实实躺那儿等他报仇吗?”
江断云靠着灶台,搓了把脸仰头望着天花板:“要么,你弄错了,鬼爪生前根本不是塔桑泊人;要么...”他不再说下去。
辰一清眯起眼睛沉思一阵又问:“熔炼仙人灵丹一事,溟界有什么反应吗?”
江断云犹豫片刻,才叹气道:“到我最后一次接触此事为止,溟界除了缴获法阵图纸、法咒,以及被炼化的灵丹外,溟王还亲手处决了几个牵涉其中的溟官。案件发生率降低了,但仍未找到源头。并且,我们破解法阵的速度,似乎跟不上法阵改良的速度...”
屋外传来脚步声,余洋蹦蹦跳跳地跟在叶自闲与顾琛身后,辰一清的耳朵呼啦就被吸走了。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我去就行了...你的伤...”听起来顾琛有些着急。
“没事。”叶自闲脚步异常迅速。
辰一清抢步出门大喊:“去哪儿啊!都要吃饭了!”
“办事。”那人头也不回。
“什么事要这会儿出去办?”辰一清莽声问。
话音落地,叶自闲猛然定住脚步,跟在后边的顾琛差点撞上。
只见他斜着眼角扫过来。
辰一清没说话,只与他隔空对视,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江断云一看这阵势,往厨房门里退了一步:“得,又该打起来了。”
余洋一回头瞧出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索性窜上门墙坐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顾琛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咽了口唾沫,颤颤地把叶自闲挡在身后,对着辰一清结结巴巴:“有有有个亳州商人来来来要沙地,我们得去去去谈谈。”
“饭局?”
顾琛眼中,这辰公子黑着脸,一副随时要吃人的样子,兀自琢磨着要不要老实回答,却听背后一声冷笑:“与你何干?”
听过这话辰一清没炸顾琛心里先炸了:这不火上浇油么?
一着急脱口而出:“昂!饭局!”
辰一清听罢,沉着脸踱步到了跟前。
顾琛个子不过辰一清肩头,叶自闲也比他高出半个头,两人就这么把他夹在中间直眉瞪眼,谁都当他不存在。
不过这阵仗没持续多久,辰一清眉目一松,伸手拍拍叶自闲,扯着乌青的嘴角笑道:“少喝点酒,早些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江断云一把抓住蹦进厨房端菜的穆彤,压着嗓子问:“你家大将军怎么了?这都不动手?”
“这有什么?我家大将军历来情绪稳定...”
“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信。但你怎么最近这么关心我家大将军?”
“......”
叶自闲也懵了,握紧的拳头松开吧,又怕对方虚晃一枪要他放松警惕伺机偷袭;不松开吧,又显得自己好像怕他。
只得一把拽住顾琛后衣领提着人走了。
余洋方才激动得狸耳都现出形来,谁知峰回路转,手里那把瓜子还没来得及嗑,嘭地变没了跳下地来跟着二人出门。
“余洋!”辰一清自屋门伸出了脑袋:“今晚有酸菜鱼,你不吃吗?”
顺风飘来的香气,勾得她眼冒金星,两只狸耳向着辰一清手里的酸菜鱼直直耸起。
“叶哥哥...”
叶自闲摆摆手,头也不回。
“叶哥哥放心!到了时辰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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