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混沌
“这家伙不是早被封印了吗！”辰一清凌空翻身，反手抓住扫过的兽尾，手臂霎时爬上青紫电光。
一身澎湃的仙灵即刻做出回应，鎏金似的咒文形成护罩，电光霹上去，却伤不得他半点。
只见辰一清手起刀落，横空窜出一捧黑金血液，混沌兽身躯一震，再失一尾！
“我怎么知道！”叶自闲两掌现出数道仙灵，正忙着把四散奔逃的魂魄归置到结界中：“你行不行？不行赶紧搬救兵啊！”
“开什么玩笑！”辰一清嘶吼之声伴着劲力，抬臂挡下混沌兽拍来一掌。
正是千钧之力当头砸下，任他力拔山兮也不免被拍个急速坠落。
然而那团金光于半空顿住，随巨掌快速下沉的气流从他身边擦过，撞在地面掀起一阵尘土碎石。
辰一清扛住了。
“区区混沌兽，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打个呼哨，与兽尾缠斗的金虎飞身而上，化作无数金灿灿的利刃，直冲混沌兽两只巨大的眼睛突刺过去，这空间顿时如下起鎏金雨滴般，金光闪烁。
混沌兽只得收力回手拍散密集的锋刃。这山洞于它而言实在狭小，两掌抬起，硕大的头颅便撞上石壁，根本施展不开。
眨眼之间，利刃归一金虎显形，一左一右咬住混沌兽两耳，趴在豹首之巅使出蛮力后扯。
混沌兽被封印近万年，属实没遇过这等对手，吃痛嚎叫之时，头颅高昂，颈间墨蓝鬃毛立如钢针。却见一团赤金烈焰中，辰一清双目映着火光无比专注，视线仿佛穿过坚硬龙鳞，抓住了混沌兽颈间搏动的血络。
常饮异兽之血的焚星刀高举头顶，劈风划出骇人的扇浪。
然而一团白光猛撞上来，刀锋只差毫厘便能终结混沌兽的性命！
“不能杀！”来人是叶自闲：“混沌四兽镇于四方，事关地况天象！贸然了结其性命必使山崩地裂，生灵涂炭！是《混汲秘要》没读完，还是仙尊没教过？”
辰一清将他从腰间提起来，嬉皮笑脸：“既读完了仙尊也教过。是打得顺手，忘了形。嘿嘿！”
“嘿你个头！差点就...”两道金光袭来，森森白齿混着劲风眨眼就到。
二人闪身后撤，避开血盆大口。
叶自闲心中早有计策，两手掐诀，平地掀起碎石于半空汇集一道数丈见方，足以覆盖整个空间的法阵。
只见他飞向法阵中央，气浪自足下涌起，澄净的仙灵围绕法阵形成漩涡，强大的气流吹得他碎发凌乱。
他抬头喝到：“封印可能在下面，把它引上石壁！”
辰一清闻言即启动，耳边刷刷利响乃混沌兽残存的兽尾如长剑削过，来势汹汹，杀气腾腾。不过，辰一清如三月春燕，拖着金光长尾，犀利地闪避冲刺，游刃有余，加之金虎辅助在侧，即便是混沌兽，也难免眼花缭乱。
咻地一响，辰一清竟落足于混沌兽鼻尖，两步抢进，握着一侧鹿角，长腿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转眼便蹲在了混沌兽头顶，提起拳头，一咧嘴顽劣地笑开：“我对象多善良啊，起个阵还怕伤着你。还不给我爬！上！去！”重拳伴随三道重音狠狠砸下，那力道竟让这巨兽堪堪震足三下！
混沌兽蓝绿的虹膜刹那变得绛红，似要喷出火来，仰头怒号之声震得鼓膜隐隐作痛，非得咬牙屏息不可，就连两只金虎也有那么一瞬间双耳贴住了头顶。
然而辰一清全然不惧，管他嚎不嚎，足尖一点，从那额顶跃至鹿角尖端，跟一阵风似的，飞身上了石壁。
那距离也不足混沌兽一掌罢了，回头讥笑：“嘬嘬~！来这儿...”话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硕大的兽掌足足按进石壁数尺。
叶自闲心头一沉，失声大喊：“辰一清！”
不知那道金光从何处闪现，打个旋，直冲混沌兽侧脸撞了就跑，回到石壁又要开口挑衅，却听得叶自闲骂开了：“给老子收敛点！”
“哈哈！那不说了！”
巨掌龇出黑亮的利爪嵌入石壁，混沌兽红着眼睛向上攀爬，誓要将辰一清逮住，塞进嘴里嚼个稀巴烂。
石壁破裂之声接连响起，碎石稀里哗啦地滚落，兽尾毛发炸起带着电光划过半空，厚重的兽足甫一离地，碎石构成的法阵在仙灵的飓风中爆闪，轰鸣着重重地砸了下去！
那地面本遭混沌兽破坏已不再坚固，再受法阵撞击便于地动山摇的刹那碎裂坍塌。
然而就在这一瞬，身处石壁穹顶，纵览全景的辰一清却是眉头一凛，眼尾如刀锋般犀利起来。
石壁震颤，粉尘滚动，电流如灵蛇在空气中飞窜，一切都符合当下战况，除了转瞬即逝的仙灵震荡。
只有不同法门之阵碰撞，仙灵才会产生异样的波动。这意味着叶自闲的阵，撞上了另外的法阵。而这布阵之人，修为与之不相上下，并且...是个仙，还极有可能是上仙。
然而碰撞只在一瞬间，容不得他仔细分辨，下方一道白光闪过，叶自闲的声音在洞中炸开：“下来！”
就这一瞬分神，耳边响起电流噼啪声时已然晚了。
得亏仙灵护体，才没被兽尾斜劈两段，但那可怖的撞击力重如千斤，将他拍若离弦之箭，破开下方涌上的滚滚尘土，砰的一声刚好砸在叶自闲脚边。
“...没想到你是这样下来的...”
辰一清面色阴沉哪里顾得上搭话，倏地翻身跃起，圈住他腿弯，扛着人就跑。
“喂你...”
话音未落，方才二人所在之处爆起一阵跳跃的电光，刹那间炸出一团蓝焰！
“这地方真够大！”辰一清没命的往边缘跑，争得些许商量的时间：“我与它周旋，你且找封印！”
叶自闲适时翻身下来，弓步落地一个漂亮的旋身，手中已然握住长剑，道：“我周旋，你补封印！”
“啊？”
“我不曾见过混沌兽的封印！你是上仙肯定学过...”话音未落，人已轻身飞向落下的混沌兽：“别告诉我你不会！”
辰一清站那儿懵了一阵，手臂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末了拍拍满脑袋尘土，嘟囔道：“会...怎么不会...”
咣咣几步跨到东北角，定睛一看，封印比想象中繁复，却极易拆解。要说学没学过，确实从未直接学过。然而此物毕竟是近万年前的术法，拆解来看，实为当世封印一门演变之基础。
七上八下的心落回了肚子，三下五除二掐几个决，封印破裂处便合上了。可阵法并没有恢复应有的作用，想来剩余几处皆有破损。
辰一清脚下一蹬，冲着叶自闲去的混沌兽侧颊再遭一记重击，巨大的豹首偏离方向，脚下踉跄几步，回头想找那道偷袭的金光，又险些被叶自闲手中长剑削去了鼻子。
混沌兽怒不可遏，长尾高高扬起，追着叶自闲接连砸了十几下，偏偏一发未中！硕大晶亮的眼瞳犹如烧红的月亮，紧紧锁住叶自闲轻盈的身体，在低沉的闷吼中喷出无形的怒火，龇出的白牙边缘不断跳出蓝荧荧的光点。
叶自闲顿感空气中电流在汇聚，刚一回头，一团裹着闪电的蓝焰照着面门袭来。只见他脚下滑步一趟身，腰肢韧得像河边长柳，后背几乎贴地，蓝焰擦着鼻尖滚过，跳跃的电光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灼烧的印记，不过眨眼又复原了。
他没有错过这一瞬间混沌兽颈间亮起的紫金咒文。闪身后撤时对辰一清高喊：“封印开始起效了！还有几个？”
却听对方颇有些焦躁：“补完了，可都没有完全启动！”
叶自闲听这声音距离不远，脚下一顿，转身边跑边喊：“仔细检查！封印肯定被动过手脚，是不是缺了什么？”
混沌兽凭借声音发现了辰一清，庞大的身躯就要冲过去。谁知叶自闲掉转头，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直直冲到它面前腾空而起，一掌发出强大仙灵，啪的一声竟拽住了那道咒文。
这对寻常上仙而言尚且难以做到，但对灵气所化的磬灵来说，抓住靠灵气驱动的任何物体都可谓轻而易举。
他的身体在空中摆出一道圆弧，双脚稳稳落在混沌兽后颈，就像驯服烈马那样，他将精钢圆环般的咒文当做缰绳，振臂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生生将混沌兽拽偏了方向，直往广阔空间的中央奔去。
辰一清额头急出汗来，总共十三个印，来来回回跑了三遍。
这封印其实不难，看了几遍，确已修复无误，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辨出哪里动了手脚，该怎么修，属实非他强项。
单论法阵他算不上出类拔萃，再论法阵中封印一门，更是在上仙界排名靠后。加之心思不全在这上头，琢磨倏忽又要抬头确认叶自闲安危，实在有些手忙脚乱。
焦头烂额之际，眼角瞥见第十一个印边缘有一道极其细小的裂痕。辰一清连忙蹲下仔细检查，竟又发现那裂痕中卡着什么东西，二指起法点去，只见一团小小的光晕飘起，外层似有一层薄膜，噗的一声破了，一黑一金两道微弱的光束霎时如水雾般散开。
尽管这过程非常迅速，辰一清仍辩出那是一道怨气与一道仙灵。
如果说最初法阵相撞的波动只是令他产生了一丝怀疑，那么现在，他可以确定魆市之祸必有上仙参与其中。
而怨气的存在，是否意味着上仙与溟鬼勾结？
会是谁？还是说...
“好了没有！”叶自闲一直分散混沌兽注意，为辰一清争取时间，所以他每次喊话，辰一清都没法完全看见人。
此刻见法阵边缘的裂痕已然复原，阵中涌起紫金光芒，口中应着好了好了！脚下已迈出数步，向着叶自闲的方向抢去。
不出十步，只听身后袭来一阵犀利风声，不及回头，紫金咒文构成的锁链犹如长戟破风，擦着他头顶刷地就过去了，随即当啷一声，一端固定在混沌兽颈间咒文上，锁链紧绷，混沌兽便被拽了个跟头。
叶自闲从那庞然大物的身躯后方腾起，飞身出来灵巧地落地，辰一清就迎了上去，只一眼，脸色阴沉着急问：“伤哪儿了？”
“没伤啊。”叶自闲一脸莫名其妙。
“装！你脸上都是血！”
“那是混沌兽的血...”
“乱说！它的血哪是红的！”辰一清太阳穴突突的，哪怕知道这人死不了伤不了，但那种揪心却总是无可避免的发生。
叶自闲闪烁着移开视线，但辰一清没那么好糊弄，一把抓起他左手，可突然间好像捏的不是这人的手腕，而是自己的心脏。
袖口粘腻温热的触感，是叶自闲还没来得及消除的证据。
“这什么？”辰一清觉得心口的疼痛溢到了喉咙，堵得生疼。他仔细端详那只手掌，伤口已经愈合，可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太对。
叶自闲这才慢吞吞地说：“没什么，被咬了一口。”
“咬了一口？那是什么小猫小狗吗？它一口吞下我俩都不够塞牙缝，你还...”
只见混沌兽猛然昂首咆哮，什么东西被它抛上半空，血盆大口张开，稳稳的接住吞了下去。
叶自闲脸色刷地白了。
辰一清脸色也白了，随即立马转红吼起来：“我说哪里不对！这手刚还小了一圈！它哪颗牙咬掉的？”说罢拉着叶自闲便往前走，嘴里不停叨叨：“什么镇于四方事关地况天象！今天就宰了它！宰了再说！”
“哎呀！”叶自闲犟着不走：“不都长出来了，你发什么疯！封印起作用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混沌兽颈上已然连着十三跟锁链，紫金光束不断注入，其凶性已被全面压制，此刻趴在宽阔空间正中，不时回头舔舐后背鳞片，温顺得像只晒太阳打盹的大猫。
辰一清并没有被叶自闲拉住，而是他在这两步间想明白一件事，脚下便如灌了铅，根本迈不动步子。
以混沌兽那比人脑袋大得多的牙齿，怎可能只咬掉一只手掌？它总不能跟个大家闺秀似的，进餐全靠板齿吧？
再者，虽未看见伤口，可从完整的袖口以及恐怖的出血量来看，齐齐斩断，以致血液喷涌的可能性更大。
不知为何他想起顾琛说过的话。
‘他要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我们拦得住吗？’
他曾暗自嘲笑顾琛余洋不自量力，一个凡人一个小妖，居然妄想管住叶自闲。
事到如今他也笑不出来了。
这么近的距离，只是几个瞬间没留意就做出这等凶险之事。
谁管得住？
谁他吗都管不住！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深重地抹了把脸，然而堵在喉头的疼痛并没有因为一系列动作离开他的身体，而是蹭地一下蹿上太阳穴，像两根逃命而不得的钉子，直往外钻。
“就该把你锁起来...”他抓起叶自闲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耷拉着脑袋，一双眼睛雾气腾腾地把人盯着，说：“这里，很疼。”
叶自闲反手要查他脉搏，辰一清又说：“是因为你。”
这地方空气稀薄，乱象平定，异常安静。
‘因为你’三个字入耳直通心脏，化身中邪发疯的兔子，使劲在叶自闲心上蹦啊蹦啊，蹦得他要很努力才能维持正常的呼吸。
真要命。
“...我...那...也没...”叶自闲半天凑不出一句话，仓促地转开视线，索性盯着将尾巴抡圆的混沌兽。
辰一清只是豁然一笑，突然又开心起来，捏捏他的手说：“没关系，我都记着，你说回去说，那就回去说。”
“辰一清！”叶自闲脸色煞白，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死盯着混沌兽，脑中嗡嗡作响：“它尾巴怎么少了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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