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退思狐疑地盯了那片红枫半晌,并未跟上去,若无其事地进了自己的屋子,关紧房门后顺手设了一个并无多少作用的结界。
李退思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很快他便把红枫抛在脑后,应梦那句话轻而易举的占据了他所有思绪。
竟然是他送的……怎么可能是他送的呢?
李退思坐直,没来由的从识海里取出《侠义录》,依着不太清晰的记忆不停翻找。
他在某一页看见了与应梦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应梦是不是偷偷看这本书了?
那误闯之人以竹簪相赠,上仙问所赠何意?
误闯之人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以此物为信,若日后得见一面,我便能认出你。届时,我会重新为你挽发。”
上仙又问:“为何重新挽发?”
误闯之人笑意更浓,凑到上仙耳边:“你不肯摘的话,难道不是别的意思么?”
“什么?”
“定情啊。”
李退思倒吸一口凉气,定情二字着实刺眼,把书一丢,心下骂哪个缺德玩意儿写的,这不是在害他吗!
接着,他又忍不住往后翻,故事只到误闯之人不告而别。
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未完待续。
一整夜,李退思没合过眼。
翌日清晨。
应梦刚打开房门,看见李退思懒散地待在檐下,双臂环抱倚着柱子。
李退思听见动静后,余光确认是应梦,但他并不着急转头。而是调整了一个自认为好看的角度,让晨晖照在右半边脸上,觉得差不多了才缓缓看向应梦。
嘴角牵起,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如水,晓雾将他裹住,柔和了那对凌厉的眉眼。
书上说这样能迷死人。
但是,笑容还没到最迷死人的时候,应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应梦,你等等我!”李退思趁房门关上之前,屁颠屁颠地强行溜了进去。
“诶!你把簪子重新带上了,是不是不生气了?”李退思凑在应梦左侧说道。
应梦不理会,将头偏到右边。
“我不知竹簪对你这么重要,是我莽撞,是我不识好歹。”李退思又软下来,带着近乎求饶的语气凑到应梦右侧。
应梦神色如常,抬头望着晴空,一阵风过,云头至顶。
李退思也抬头望一望,这天上也没什么东西可看的,他问:“你看什么呢?”
应梦不冷不热道:“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你李退思也会讨好人了。”
能说玩笑话了,李退思见应梦的心情左右不如昨日的坏,试探道:“失而复得的心情如何?”
应梦原本温情的目光骤然消逝,轻轻搭在栏杆的手捏了又捏。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需要失而复得的东西,还有很多。你最好别问,不然我会把你从这丢下去。”
这句话冷得令李退思打了个寒颤,他怎么觉得过了一晚,应梦的气不仅没消,还气得不轻呢。
应梦不愿与他说话,李退思自觉没趣,出了屋,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
上玄宗不愧宗门之首,仙云笼罩着整个宗门。千峰巍峨矗立,楼宇隐现云中,曲折回廊相连各峰,皆有百丈之高。
百丈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李退思站在一处高崖边,向下望去,徐观长所说的登山小径,根本寻不见。
也是,以修剑为主的宗门,哪还需要靠双脚走路啊。
李退思曾在书中读过,洗浊峰乃是上玄宗的最高峰,也是寻常弟子不能随意踏足的地方。
他既不是上玄宗的弟子,也不是个爱守规矩的,自打进来,这洗浊峰便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那他就要去看看。
李退思特意避开行人往来的地方,绕到一处僻静小道。
这里不缺可入药和炼丹的灵草,就连用于铸剑的灵矿也随处可见,但那些只能铸成最普通的剑。
他越往深处走去,体内流动的灵气也就越通畅,此番熟悉的感受令他加快脚步。
这里灵气浓郁,也够纤尘不染,与李退思在百角楼感受到的灵气完全不一样。
微风拂过,云雾倾泻,洗浊池的轮廓影影绰绰。
李退思的心如常跳动,但每跳动一下便让他胸口中的沉闷加重一分,没有缘由,没有定论……
他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洗浊池的灵气让他有了短暂的舒坦,却又以一种强烈的力量进入他的身体,撕扯他的神思与经脉,令他不得不后退几步缓解。
一道剑光闪过李退思的双眼,他立刻警惕起来,悄悄聚好灵力观察四周。
又有一道剑光闪过,它来自头顶云雾。
数道剑光后,淡淡的人影融在其中,手握一剑,身姿似竹。
朦胧之中,人影微动,与李退思相对。
剑刃挂寒光,这是起了杀意。
空气凝固,极短的对峙下,李退思的呼吸逐渐急促。此刻,但凡有一丝响动都能让他紧绷的弦瞬间扯断。
又要跑了,这次还挺费劲。
李退思心里记着来时的路,稍微转了个方向。再盯紧对方,越想看清,这云雾偏不散去。
他冷哼道:“不敢出来见人,是怕没我长得好看么。”
人影不动,李退思又开口,这句话比上一句还要嚣张万分:“难道说你脸皮薄,自知打不过我,怕丢人咯?”
话音刚落,寒光一现,直直朝李退思劈来,怒气冲天。
李退思大惊,灵巧地翻滚到一旁,往脚下看去,嘴角扯出一笑。再望向人影的时候,云雾散了。
人影清晰,他正从容地走下石阶,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斩于剑下,让人不寒而栗。
可李退思视线倏地收紧,神色错愕不已,眼睛陡然睁大,向他走来的,不正是他自己么?
他冷静下来,心想这一定是某种幻术,说不定此人与前几日暗杀他的是同一个人。
另一个李退思开口:“这回,你还想逃到哪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有必要连声音都学得这么像么?
李退思往小路上退,呵笑道:“大话别说得这么早嘛。”
剑光再次袭来,地面生出一道裂缝,往李退思脚下的土地冲去,劈翻泥土还残留剑意的寒气。
剑气消退,李退思原本站的地方空无一人。
“谁说我要原路返回的,傻子。”
另一李退思闻声追去,李退思纵身而跃跳下了崖。
呵,不自量力。
只见这把剑脱离了手,飞速向李退思的身影冲去,剑阵也随之展现。
李退思现在不仅要躲这剑气,还得分神避开掉落的岩石与树枝。
都搞出这么大动静了,上玄宗也没个人出来管管!
好在这峰与峰之间有天桥相连,李退思的灵力也不至于消耗得太快。
他手掌往桥上一打,灵气便撑着他平稳落脚。才不过向前跑了几步,脚下桥身剧烈晃动,轰然倒塌之声充斥着他的听觉。
李退思往身后匆匆一看,这座桥竟然断了!而回头时,再有一道剑气斩在他身前,断了他的生路。
他整个人随着断裂的桥坠落,豆大的汗从他额上流下,紧紧抓着栏杆的手颤抖非常。
李退思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让自己被记忆中坠剑的恐惧掌控。他将所有灵力都汇聚掌心,再打向刚劈下的剑气,借着剑波弹跃出天桥。
只是这个法子让他无余力面对接下来的危机,接着眼前一阵眩晕,那些穷追不舍的剑气在他掉进一座楼阁前尽数挡于一道屏障内。
“嘭”
“哎呀疼疼疼疼……”
背部不知撞上了某个坚硬的匣子,硌得他生疼。屋顶被砸了个窟窿出来,碎瓦正稀稀拉拉朝他的脸而来,他赶忙滚到一边。
还好,护住了脸。
李退思缓过劲来后,忍着疼坐起身,观察四周,这里应该是个库房类的地方。
他摸上手边的匣子,顺手打开,里面竟放着一把上等的剑。
不过,这好像是百角楼送来的法器,如此说来,他在……
“快!藏剑阁有人闯入!”
“李退思。”
李退思顿住脚步,悄咪咪的逃走变成了明晃晃的畏罪潜逃。
李退思打哈哈:“哎呀陈明,真是有缘啊,在这里都能遇见你。”
陈明:“并非有缘,而是你行迹败露。”
“陈兄,可查到闯入者是谁?”又进来一人,看样子是上玄宗的弟子。
陈明指着李退思:“就是他!”
李退思瞪大眼睛,气得发笑:“陈明,你纯栽赃啊!”
有了陈明的指认做人证,屋顶窟窿与打开的剑匣为物证,李退思纵使能舌战群儒,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上玄宗的人将他关进一处密不透风,里三层外三层设了阵法与结界的密室里。
不知道的以为上玄宗抓到了什么绝世魔头。
“见过粼光长老。”看守的弟子见一面容严肃的人进来,立刻提起精神。
“他就是今日偷取法器之人。”
李退思闻声,懒懒抬起眼皮,与那位名唤粼光的长老隔着结界对视一眼。
粼光审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怒意与漠视。
他这是又从哪里得罪了此人。李退思心想。
李退思重新闭上眼睛,反正他也出不去。既来之则安之,正好调息恢复灵力,一身的伤,疼死他了。
“疼吗?”
耳边传来温软的轻语,李退思睁开眼,撞进应梦关切的眸光里。
“你怎么进来的?”李退思纳闷。
“只要我想来,没人拦得住我。”应梦抬手用灵力为李退思疗伤,眉目间流露出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心疼。
李退思只是不在眼前片刻,就伤成了这副模样。
应梦眸光生冷,声音带点怒意:“谁做的?”
李退思感受到身上的伤渐没了痛楚,调整姿势说道:“不知道,说来你可能不信,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样。”
应梦眉心蹙了蹙,问:“在哪遇见的?”
李退思:“嗯……洗浊池附近。”
应梦手一僵:“你去那做什么?”
李退思随口一答:“逛着逛着就到那了。现在我才想明白,为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上玄宗的人都没反应。那人是在洗浊池附近设了结界,想要悄无声息的杀掉我。”
应梦见他伤好得差不多,收回灵力就要走:“我知道了。”
“你干嘛去?给我报仇?”李退思盯着他背影追问。
应梦回头,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李退思再次在他眼中体会到了负载天地的柔情。
“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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