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氏族是准备了节目来的,皇帝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他们便开始献艺,有的呈上一些用特殊技艺铸造的兵戈矛斧之类,有的准备了剑舞军舞之类。
皇帝不动声色,只是点头,预告各国来使将在立秋这天到达,请各大家族近日多多准备,不要失了千凛脸面。
庄敏一家作为皇族姻亲,也在席中,正好在管硕对面,管硕朝她一笑,她笑着眨眨眼。
之后的几天,营中的各族都聚集在校场中演练比试。
庄敏每天都来找管硕,有时两人在管硕处练习箭法,有时去校场跑马,庄敏为管硕介绍了许多大宗姓氏,管硕对这些千凛贵族也稍多了些了解。
最让管硕欣慰的是琥珀也在此次出行的陵隼队伍中。她和庄敏特意去飞骑场看了琥珀,飞骑队的队长正是教习院时指导她们飞行的陆潜,陆潜看到两位,便将琥珀和另外一只陵隼直接拨给了她们,两人便也能在飞骑队不训练的时候自己飞一飞。
管硕还带着万嵬在傍晚时分飞过九岩平原。
傍晚是这里最美的时候,他们一路滑行过营帐,滑行在草场上方,一直朝着西边的落日飞去,一直飞到草场的边缘。
边缘是一条断崖,断崖下方是无尽的幽海,他们就看着那太阳渐渐沉没在海里,紧接着又升起朦胧的新月。
管硕觉得万嵬也是懂得美的,他看那日落的神情与平时面无表情时很是不同,瞳色深沉,连脸上的轮廓都柔和了很多。
“好看吗?”管硕问他。
他转回头,盯着管硕的眼睛,半晌才道:“好看。”
管硕笑:“但我们该走了。”
两人便又骑上陵隼,穿过平原往营地赶。
白天有太阳时,在营地活动还会觉得热,晚上太阳一落,平原上温度便骤降下来,需穿皮衣,斗篷等御寒。两人回到营地时,营地已经燃气篝火,从上往下看,如一条贴着岩壁舞动的蛇。
立秋,各国来使如约赶来。
皇帝领着皇室子嗣、各统帅首领和各族代表站在大营前。
首先来的是与千凛离得最远的虹霄和满垣两国,两国元首皆带了两子两女来。
虹霄国元首罗律肤色发青,头发火红,是鲛人族,他的两个儿女也是如此。管硕想到纪事中看到的关于虹霄国王的片段,当时就是这一位,在磷沼战争发生时弃国而逃,到千凛来避难。
他对皇帝很是热忱,上来便朝皇帝行了千凛大礼。还带了一个需要用四匹马拉动的巨大砗磲作为见面礼,当场开启,其中是一个人身鱼尾的美人。
那美人一头深蓝色的长发,肌肤莹白,如珍珠一般闪光,身上披着一层鲛绡,身段曼妙,若隐若现,下半部分的蓝色鱼尾在阳光下粼粼发光,美人感觉到蚌被开启,朦胧睁开眼,双瞳竟也是海蓝色,她表情纯真,行动之间自有一种天生的魅惑,只见她缓缓从蚌中起身,鱼尾一点地便变成一双修长的人腿,弯下腰朝千凛帝行礼。
所见之人无不发出感叹。
管硕不禁看了看万嵬,他仍面无表情。管硕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
“陛下,这是我虹霄国的瑰宝,海女迦泠,特献给千凛,以祝围猎之兴。”虹霄国王罗律张开嘴大笑道,露出满嘴参差不齐的尖牙。
“虹霄国有心了。”皇帝看着神色淡淡,并不多赞美。
满垣国王费息在一旁道:“满垣也有礼,请陛下一观。”
众人便转到满垣队伍那边,满垣队伍随之分裂开来,现出中间的一个方阵,这个方阵中排列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笼子,每个笼子中都是一种奇珍异兽。有五光十色的鸟,有通体雪白的鹿,有红如烈火的狐狸,有能听懂人话的猴子……众人看了啧啧称奇。
“满垣也费心了。”皇帝和蔼道。
两国国王对视了一眼,便让队伍下去营地安顿,站到皇帝身边,等着后来的使臣。
接着来的队伍是穆周国,穆周国王年迈,身体抱恙,并未亲至,派了王子水之扬和公主水之清来,献上了穆周国的珍稀药材。
又接着的是圃集国,圃集国国王没有子嗣,也未亲至,来的是国王弟弟贤亲王扶瑞一家,圃集多山脉矿藏,进献了几大车的美玉宝石。
最后来的是弥取。
弥取此国,很是神秘,不与外界通信,也从不主动出山,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磷沼之战的国家。管硕翻看过典籍,典籍中对此国的一些形容很是隐晦,弥取似乎异种并不排斥。
弥取从山林中来时,人们先听到的是声音,号角声,野兽咆哮声,还有庞然大物在地上行走引起的震动。
正戒备之际,弥取国人从林中显现。
管硕远远望去,他们的坐骑不只是马,还有虎豹豺狼等猛兽,他们虽是缓缓近前来,气势也非同一般,很多坐骑似乎并未驯化完全,不羁地扭着头想要挣脱开脖子上的铁链。
他们一来,陵隼都从木棚中滑翔下来,在半空盘旋,弥取的猛兽忍不住兽性跳起抓挠,朝天嘶吼,想要威慑这些陵隼。
弥取国领头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她身材很高,看着健硕有力,扎着黑色的辫子,肤色棕黄,眼睛是浅淡的金色,她从一只满身花斑的金虎身上跳下来,带着部下朝皇帝行礼:“父皇抱恙,遣真尤来请千凛帝安,此为弥取沉木,望陛下笑纳。”
她身后有部下拖着几车木头上前来,这沉木巨大且重,车轱滚过的地方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带着一股异香,管硕闻着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公主费心了。”皇帝对弥取国公主多了些客气。
各国带来的人马去各自划分的营地安顿,使者被请着进入大营赴宴。
此番宴席比起第一晚有过之无不及。美酒佳肴,歌舞不绝,处处是祝酒声、起兴声,千凛帝万迟红光满面。
管硕目光不自觉会看向弥取那边,弥取公主真尤坐在坐席主位,周边皆是高壮大汉,他们穿了兽皮制成的背心,脖子上挂着兽牙、兽骨串成的项链,并不顾及周边人的眼光,大块朵颐,引得其他国频频侧目。
虹霄国王罗律咧开满是尖牙的嘴,细声道:“以前从未听闻弥取向外通联,此番竟能得见弥取公主,真是荣幸。”
真尤坐在那里,像一座小山:“千凛帝诚挚相邀,我弥取自当赴约。”
“唉,罗老弟,”满垣国王费息拍了拍肚皮,打岔道:“又不是打仗,只是围猎而已。人家当然会来了。”
罗律和费息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罗律撇着嘴,冷笑一声。
“啪——”弥取那边一个壮汉将羊腿拍在桌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罗律和费息没想到弥取的人会当场发作,相互笑笑,小声道:“看看这弥取汉子,脾气真大呀。”
那汉子登时想要站起来,被公主真尤制止了,那汉子看着很生气,眼睛愤愤不平地瞪着罗律和费息,拿起羊腿狠狠咬了一口。
圃集亲王扶瑞笑道:“说起来,我们都应该敬千凛帝一杯,十年前若没有千凛在这里誓死抵抗,这天下怕是再无世道可言。”
各国使者都举起酒杯,朝千凛帝万迟举杯。
万迟缓缓拿起酒杯道:“磷沼之难,义不容辞,有我千凛,必不使子民蒙难。”
立时营中人都举起了酒杯:“千凛万岁。”
直至半夜,此宴才散去。
管硕喝多了几杯,又或许这营帐中的酒比宫中更烈,头脑有些发热,神智并不很清明。
一到帐中,管硕就撑不住伏倒在了床上。她用冰凉的手扶着额头,期望这样能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一些,但身上还像有火在烧一样。
她定定望着帐顶的花纹。脑子像要炸开,一遍一遍地念着天巢、磷沼、万嵬、姜氏几个字。总疏理不出头绪。
万嵬的脸忽而出现。
他不知何时坐到了床边,从上往下俯视管硕,管硕看着他的脸,不禁出了神。
万嵬生得很好看,轮廓清晰,鼻梁高挺,眉骨又深,他的眼睛,深得像两口井,似乎能将人吸进去。
管硕用手指去触他的眉骨,他的眼角,他的鼻子。
这样一张脸,怎么会,怎么可能是痴呆儿。
管硕突然清明,坐起身。
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审视目光看着万嵬,万嵬却仍是没有表情,他看着管硕,神色未变。
管硕盯着万嵬看了一会,又忽然松懈下来,无奈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脑子都不清楚了。
怎么会去怀疑这种既定的事实。万嵬如果不是痴呆儿,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他怎么可能骗过这么多人,骗过这么多年,何况他确实是一个异种。他眼瞳中的绿色和他耳后的鳍痕都能证明这一点。
管硕,你在想什么。
管硕笑自己。
如果他不是痴呆儿,自己也绝无可能嫁进皇宫,嫁给他,也不会骑陵隼,也不会射箭,更不会去天巢,来九岩平原。
管硕用手埋住自己的脸。
管硕,你清醒一点,还有很多事需要想。还有很多线索需要梳理,不要再去想不可能的事情了。
管硕用力搓一搓自己的脸。
发现万嵬仍坐在床边盯着自己。
管硕朝他笑笑:“准备准备就寝啦,明日要早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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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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