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闺秀?”照夜清看向她,“像你这样,走路时下巴抬得比额头还高,看人时眼睛像在翻白眼,说话时鼻子会发出哼的声音,就是大家闺秀吗?”
“你!”沈清霜气得脸都红了,猛地站起来。
“霜儿!”永宁侯沉声喝止,眼神带着警告。
沈清霜委屈地坐下,狠狠剜了照夜清一眼。
永宁侯调整了一下,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对照夜清道:“清儿姑娘,你既入了侯府,便是侯府的人。我们侯府将你供为侯府二姑娘,日后需用心学习规矩,不可懈怠。”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若之后你主动说起你并非亲生一事...那我们只能将你视为非亲非故的人对待了,只要你将自己视为侯府二小姐,侯府保证不会亏待你,以后,你便叫沈清...萤吧。”一时间永宁侯还真想不起来什么名字。
这...是,投了一个好胎?照夜清心想,不过......照夜清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永宁侯...大抵是有些秘密还没有揭开,真好奇。
“谢过侯爷。”她应了一声。
“该改口了,萤儿。”侯爷笑呵呵的。
沈清萤又看了一眼侯爷,她看不懂这凡人,他并非是想要认养一个新女儿,却伪装如此。
“是...父亲。”
话一出口,沈清霜就坐不住了,想说些什么,被侯爷一个眼刀过去,愤愤住口。
王氏这时柔声开口,带着试探:“清萤,你...可曾读过书?识得字?”
沈清萤想了想。天庭的仙篆算吗?但和人间字是不同的,于是摇摇头:“不认识。”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看起来比蚂蚁爬的痕迹还难懂。
王氏和永宁侯交换了一个眼神,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有些复杂。
“无妨,日后慢慢学便是。”永宁侯语气更加和蔼,“今日叫你来,便是认认人。以后缺什么,短什么,直接与你...与夫人说便是。”他原本想说“与霜儿姐姐说”,但看着女儿那快要喷火的眼睛,临时改了口。
“好的。”沈清萤点头,然后指着那碟水晶糕,“那我现在可以缺那个吗?”
永宁侯:“......”
王氏:“......”
沈清霜:“呵呵。”这野丫头当真是上不得台面!
最终,沈清萤心满意足地捧着一小碟水晶糕离开了花厅。她边走边小口吃着,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人类的东西,虽然吃了不能增长修为,但味道真不错。
看着她毫无心机,只为一点吃食就满足离开的背影,永宁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父亲!您看看她!蠢笨如猪,粗鄙不堪!这样的人怎么......”沈清霜气得跺脚。
“闭嘴!”永宁侯厉声打断她,眯起眼睛,眼神锐利,“正因她如此,才是最好的人选!背景干净,心思单纯,易于掌控。难道你真想自己去那锦王府,守着一个无所作为的残废过一辈子?”
沈清霜瞬间噤声,脸上血色褪去,只剩下后怕和不甘。
王氏担忧地握住女儿的手,对侯爷道:“老爷,此事...当真再无转圜?锦王他虽...但毕竟是皇室子弟,若将来事发,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永宁侯眼神阴鸷:“陛下年迈,沉迷长生,几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锦王不过是陛下手中一枚弃子,一个身有残疾、名声狼藉的王爷,能有什么将来?我们沈家绝不能折进去!只要计划周密,不会有人察觉。”
他看向沈清萤离开的方向,语气冰冷:“好好教她,务必让她在必要之时,能像个真正的侯府千金。”
......
时光荏苒,四载春秋如水逝去。
永宁侯府西北角那个僻静的小院,依旧是沈清萤的住处,四年间,侯府吃穿用度一般,也允许她外出赴宴玩乐,但须提前告知什么宴,也不可独自外出,很是有监视的意味,平日里更是琴棋书画,教导规矩,课时满盈,让她不得自由。
十六岁的沈清萤,身量长高了不少,褪去了些许孩童的圆润,露出了清丽的轮廓。嬷嬷们教的规矩,她已能做得行云流水,行走坐卧间,乍一看,竟真有几分侯门千金的仪态风范,如果她不开口的话。
她依旧保持着那份独特姿态。人类的悲喜在她看来,仍是像看话本子般。只是这四年里,沈清萤还带坏了沈清霜。
沈清萤还是改不了喜欢看话本的习惯,即便侯府并不教她识字,但她苦学人间字,经常买了一大堆话本子来看,结果沈清霜堪称视奸的典范,得知沈清萤天天就只知道看话本,于是沈清霜秉着了解敌人就是胜利的一半原则,也买了些话本子企图栽赃陷害沈清萤偷看**。
结果这一看不得了,愈发不可收拾,沈清萤从书铺老板口中无意间得知,侯府两个小姐怎么都爱看这话本子,她顿时来了兴趣,追根刨底问沈清霜爱看什么书,也好回去交流一下。
竟是《夺回我的人生》、《嫡女归来:世子请接招》、《真假千金复仇记》......
沈清萤一时失语,只得跟老板说,下次少进这些书。
然后,沈清霜变本加厉......起初,只是言语上的讥讽和偶尔无意的推搡。沈清萤不甚在意,被骂了就骂回去,被推了就拍拍灰尘站起来给对方一掌。最开始,她还以为这位白送的姐姐是要和她玩,毕竟天界小仙友朋,都是推推嚷嚷小打小闹你来我往的。
转折发生在两年前的一个冬日。
沈清霜心仪已久的、那位才华横溢的镇国公世子,在一次诗会上,笑着和沈清萤上前搭了几句话。
这一幕,恰好被尾随而来的沈清霜看在眼里。侯爷不准近年沈清霜出入大宴会,沈清霜自是知晓其中深意,但还是难以不起坏心思。她认定是沈清萤这个低贱的替身蓄意勾引她喜欢的郎君!从那天起,沈清霜的刁难变本加厉,手段也愈发阴损。
最狠毒的一次,她会夜里跑到沈清萤的窗台点燃烛台并撂倒,想烧掉沈清萤的脸。
不过夜里沈清萤根本不在,她在九重天便是夜里的长明灯,当习惯了,自是不会夜晚睡觉。
无疾而终后,似是被侯爷暗自狠狠教训了一顿,于是沈清霜便老实了半月。这半月她苦练古筝,终于在府中举办的赏花小宴上弹完一曲,自觉技惊四座。她得意地瞥向沈清萤,期待看到她嫉妒或崇拜的眼神。
沈清霜扬起下巴:“妹妹觉得姐姐方才这首曲子如何?可能入耳?”
“姐姐的曲子,听起来、嗯,琴倒是不错。”这些年沈清萤当然是有所进步,终于懂了委婉夸人的技巧。
“那是自然!”沈清霜没有听出好赖。
旁边的亲戚们掩嘴偷笑。沈清霜才反应过来难堪,正欲发作,廊下沈清霜的鹦鹉富贵突然用一种抑扬顿挫、半文不白的腔调朗声道:
“妙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听得小生如痴如醉,一命呜呼!”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窸窸窣窣的笑声愈发大起来。一向愁绪的王氏本来看见自己女儿这般难以拿出手,本来不满的心情听到此话都发作不得。
沈清萤听着富贵这番,想来是被自己让侯爷请进府的戏台班子耳濡目染了,点了点头,对沈清霜说:“姐姐,富贵倒是头一次说这么长一句,都是夸你的,好听到让它都想呜呼了。”
沈清霜看着一脸真诚的沈清萤,又看看那只拼命给自己找补的蠢鹦鹉,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真呜呼了。
永宁侯夫妇对此心知肚明,但只要不闹出太大风波,影响最终计划,他们也乐得让沈清霜发泄一二,甚至隐隐纵容。沈清萤在他们眼中,不,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四年间,沈清萤也未曾放弃寻找玉腰奴。她会趁着夜色,偷偷爬上侯府最高的屋顶,闭目凝神,试图捕捉那一丝微弱的气息,但每次都无功而返,还会因为动用感知力而头晕目眩好一阵。仙力的反噬,如同紧箍咒,提醒着她此界的规则。
但日复一日的好处也有些,沈清萤能够试探到规则的疼痛上限,微末的疼痛倒也能忍受,总不至于哪天遇到致命危险,不用一时着急用出过于高级的仙术而反噬掉了性命。
这天,永宁侯再次召见了沈清萤。
少女穿着一身藕荷色襦裙,安静地站在花厅中,眉眼低垂,姿态无可挑剔。
“清萤,”永宁侯打量着这个养女,心中盘算着时机将至,是时候引见在大人物面前了。“三日后,是安平公主的生辰宴,你随夫...你母亲一同入宫赴宴。”
沈清萤抬头,皇宫?就是那话本子里最爱写的题材之地?而且,人多的地方,是不是找到玉腰奴的机会也大一些?不过......沈清霜为何不去?她很疑惑,不过也明白这便宜父亲断不会说出真相。
“是,父亲。”她乖巧应下。
永宁侯对她的温顺很满意,继续叮嘱:“到了宫中,多看少说,跟着你母亲行事。若有人问起你姐姐……”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脸色不虞的沈清霜,“你便说,你姐姐近年来身子不适,时常卧病,腿脚也有些不便,鲜少出门。”
沈清萤眨眨眼,看了看面色红润眼神凶狠的沈清霜,心里有点疑惑。沈清霜明明壮得能打死一头牛,为什么要说她病了?还腿脚不便?
但她还是点头:“记住了。”入乡随俗,入乡随俗,想来这上阳估计是以病弱为美。
沈清霜在一旁气得指甲掐进了掌心。让她这个正牌千金装病,却让这个替身顶着侯府小姐的名头去宫宴露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三日后,皇宫。
安平公主的生辰宴,极尽奢华。丝竹管弦,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命妇女眷们言笑晏晏,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沈清萤跟着王氏,亦步亦趋,学着周围人的样子行礼、寒暄、假笑。她表现得还算得体。
有人好奇打听这位面生的沈二小姐,王氏便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叹息着说大女儿清霜十岁得了一场大病,从此身子孱弱,深居简出,言语间满是怜惜。
沈清萤听着,觉得自己都差点信了,在天界不说谛听和昆仑镜,玉皇大帝即可直接知晓哪位仙子仙君撒了谎,因此,大家甚少有敢撒谎的,人类编织谎言的能力,倒是登峰造极。
宴会进行到晚上,她觉得有些气闷,便借口更衣,由一个小宫女引着,往殿外僻静处走去。
就在经过一处繁花似锦的御花园角落时,她的心猛地一跳!
一股极其微弱的仙力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间漾开一圈涟漪转瞬即逝。
玉腰奴!她在这里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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