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少惊倏地勾唇一笑:“看来我们很有默契。”
柳时客别过头去不理会他:“阿青,这些中毒百姓的尸首是否还需要微生大夫的检验?”
“放心吧柳姐姐有先见之明的我已经派人去将此事通知给我哥了他从边塞过来顶多半日时间。”
话音刚落,寻青又突然扭头看向柳时客身旁的楼少惊,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
“你叫楼少惊少是那个少年的少惊是那个一鸣惊人的惊对不对?少惊这个字是谁给你起的?”她突然问。
“回到梁王府那日,我自己拟的。”楼少惊随口敷衍。
“为什么说是回到梁王府难道你之前没有一直待在梁王府吗你不是世子吗?”
“……”
楼少惊似乎并不想理会寻青,甚至别过头表现得有些厌烦。
可惜寻青这个缺心眼儿的姑娘似乎并没有发现,依旧一直说个不停。
魏捷见状开口解释道:“楼世子幼时落入敌军手中,北邙贼人意欲以世子为质要挟梁王,好在梁王身边的魏副将以身犯险将其从虎口中救出,可惜魏副将也因此丢了性命,世子也自此不知所踪。”
“……最后兜兜转转,直到七年后,世子爷才被梁王从边境寻回,也是那日梁王为世子赐名楼灼,世子自己拟了个字,叫少惊。”
柳时客重复道:“……魏总兵口重的魏副将不会是?”
魏捷与她对视一眼,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我的父亲。”
柳时客哑然,她垂眸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抱歉……”
魏捷笑着摇摇头:“无妨,我早已放下了。这些年来梁王爷和世子爷都对我照顾有加。”
另一边的寻青闻言却来了兴趣,凑到楼少惊跟前歪头追问道:“当真?你为什么要起少惊这个名字呀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还是因为什么特殊的人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楼少惊:“……”
见楼少惊对她不予理会,寻青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我跟你讲啊我们还真是特别有缘呢我从前遇到过一个人姓兰名……”
“哐!”地一声巨响,楼少惊猛地拍案而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阴翳得有些可怕。
他死死盯着寻青的脸,表情阴沉得像是要吃人。
“……”
寻青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罢了罢了都过去多少年了不说那些了。”
“世子这么大火气是做什么?”
柳时客抬手将寻青护在身后,径直对上楼少惊阴沉的目光。
“阿青生性顽劣了些,却是个擅蛊毒医术的好手,此次毒粥一案还多亏她帮了大忙,还请世子爷多担待些。”
楼少惊闻言几度启唇,可柳时客已然不再看他,他满腹怒火却也只能作罢。
寻青缩了缩头,抬手死死抓住柳时客后背的衣裳:“不过话说回来柳姐姐你真的这么快就知道那下毒之人是谁了吗那我们快些将其绳之以法吧!”
魏捷亦颔首道:“不知柳大人心中的这位真凶是?”
柳时客深吸一口气,旋即缓缓呼出。
她开口,一字一顿道:“兰丘县令,张显初。”
——
“砰——!”
待到柳时客一行人带着魏捷带领的士兵破开张显初的房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被人抹脖的尸体。
寻青连忙上前探查那倒在地板中央的人的鼻息,转而朝众人摇了摇头。
“切口很齐很深看起来像是从背后突袭一刀致命。”
“尸体尚有余温这人应该刚遇害不久。”寻青回过头对柳时客道。
柳时客语气冷然:“这是跟在张显初身边的小官员,看来他知道自己事情暴露先下手为强了。”
她说着,目光转向一旁大开的窗户。楼外有风袭来,窗框嘎吱作响。
“在那边!”
一行人跑到窗边,果不其然,只见不远处一个跛脚的褚衣男子正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向前跑着。
从远处看,显得那般渺小无助。
柳时客定神叹道:“是张显初。”
“嗖————!”
下一瞬,一股强劲的风掠过耳边,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一支锋利的箭羽已然出弓,骤然划破长风。
——径直穿透张显初的左边大腿!
不远处的身影猛地跌倒在地,柳时客错愕万分的同时猛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之人。
只见楼少惊薄唇紧抿,一双剑眉微微皱起,抬手又是一只箭搭上了弓!
“世子爷!”
柳时客忙出言制止,却不敌楼少惊出手迅速。
只听得“嗖”一声,又是一箭射出,将挣扎着爬起逃离的张显初猛地钉了回去!
——这一箭,射中了张显初的右肩。
楼少惊反手摸向身后士兵后背别着的箭,眼看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柳时客下意识抬手按住他上弓的手:“楼少惊!你做什么!”
楼少惊不解回头,眸中的阴翳登时消散几分。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拦着我做什么?他竟然敢害你,就该有受死的觉悟。”
“就算你此刻一箭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我要的是活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有何可问的?不过一方县令,居然敢动这样的心思……他不死谁死!”
话毕他又将箭搭在弓上,柳时客见状不对果断出手,身子一斜肩膀狠狠撞到楼少惊的手臂上,出弓的箭也因此偏离了路线,狠狠扎入张显初身旁的地里。
柳时客微微有些愠怒:“楼世子,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报仇,那你可曾想过我新官上任又是女子走的每一步都在刀尖儿上?”
“圣上信任我派我随李尚书前来赈灾,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最终水落石出凶手被缉拿归案也就算了,若是真的闹出人命,你觉得旁人会如何看我?”
不等楼少惊答话,柳时客继续道:“那些本就看不惯我的官员会以此大做文章,他们会说是我杀人灭口,为的就是死无对证。而这粥中的毒到底是谁下的,谁又能说得清楚?”
楼少惊:“我……”
柳时客深吸一口气,叹道:“世子爷,到那时候就算我有十张嘴,恐怕都说不清了。”
楼少惊闻言停下动作,魏捷亦出言相劝:“楼世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哼。”
楼少惊反手扔掉弓箭,语气森冷:“那就把他给本世子抓起来,好好审。”
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跟在众人身后的士兵闻言皆是后背一凉,低头应了句“是”就急匆匆跑下楼去追捕张显初。
屋内登时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最终还是寻青试探着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抬手指着躺在地上已经凉了的尸体:“那……这个怎么办?”
柳时客回头瞥了一眼,轻叹一声。
“给他家里人拨一批……抚恤的银两。派人进来收拾一下,入土为安吧。”
——
兰丘,地牢。
兰丘环境恶劣,眼看着天气渐渐炎热,狱中的犯人大都被施以重刑,皮开肉绽,溃烂发臭,惹得苍蝇老鼠遍地猖狂。
灯影动荡。漆黑一片的地牢阴暗潮湿,柳时客停在门口,终于忍不住回过头。
“世子爷,牢狱肮脏污秽,怕是会脏了世子爷的鞋子衣裳,还请就此却步吧。”
“柳大人这是小看我?本世子连上阳诏狱都去过,兰丘一个边境小城的地牢我还会怕不成?”
见楼少惊如此,柳时客也不再多做徒劳的劝阻:“那便随世子心意。”
话罢,柳时客转头径直往前走,不再理会他。
被可以忽略的楼少惊没好气地瞪向一旁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的狱卒:“愣着做什么?带路!”
“是、是!”
狱卒见状也不敢耽搁,忙抄起一盏明亮的烛灯握在手上,走在前边为二人引着路。
阴暗潮湿的狱中虫蝇纷飞,污秽不堪的地面湿漉漉的,整个狱中都散发出一股血肉腐烂的恶臭和腥味,令人作呕。
扑面而来的恶臭味见缝插针地灌入鼻腔,柳时客猛地抬手捂住口鼻,却还是生理性地几欲干呕。
一只修长的手握着一张丝帕骤然闯入她的视野,柳时客顺着那只手抬头看去,却对上楼少惊关切的目光。
“用这个,会好一些。”
柳时客下意识接过手帕捂住口鼻,楼少惊上前几步和她并肩走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说了句:“……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狱卒侧身为他们让出一条路:“到了。”
两人顺着那狱卒的目光看去,只见阴暗肮脏的地牢内,张显初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他唇齿间难以自制地泄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
楼少惊冷哼一声,手指抬了抬:“把他给本世子弄清醒。”
——
张显初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咳咳咳……咳咳……”
他下意识地咳嗽,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一只眼,适应着眼前的光线。
眼帘一掀,映入眼中的便是脚踝上箍着的两个漆黑油亮的铁球。
有人缓缓从黑暗之处行至他眼前,张显初吃力抬起眼皮,赫然对上楼少惊那双森冷阴翳的眼睛。
楼少惊歪头从上至下地打量了面前之人一番,抬起黑靴鞋尖去勾张显初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
“说说看吧,为什么要往赈灾的食物里下毒?”
“冤枉……咳咳……世子,冤枉啊……”
张显初语气断断续续,显然有些有气无力。柳时客见状微微蹙了蹙眉,抬手拽了拽楼少惊的袖子。
楼少惊回头看她,柳时客紧抿着唇摇了摇头:“我来吧。”
“呵……都听柳大人的。”
他语气揶揄,嘴角还带着些玩味的笑。
柳时客习以为常地选择无视,径直走到张显初面前缓缓蹲下。
“张大人,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着粗糙的麻布衣裳,面色憔悴,眼下黑青,瞧起来便是为城为民劳神忧心的人物。只是我一开始就发现不对的地方了,你说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清正廉洁的好官,怎么会因为一次暴乱就把自己的子民关在城门外不管不顾?”
张显初轻笑一声,目光涣散:“柳大人,我早就说过了,咳咳……我只是一方县令,朝廷派兵,我一个小小的县令……又哪敢不从?”
“可是我们来城中这些日子,也未曾看张大人您为那百姓做些什么?连最基本的温饱保障都是我提出后你才施行的。”
“再者——张大人若是真的如表面上那样勤政为民,又怎么会引发百姓暴乱?”
张显初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柳时客见状继续娓娓道来:
“只怕,你表面装的这些都是假,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提高我们对你的信任。也是,谁又会想到一个忧心百姓的‘好官’会狠下心对自己的城中子民下手呢?”
“你说的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
张显初剧烈地咳嗽着,抬眼看向柳时客的那一瞬目光变得格外狠厉:
“柳大人既然怀疑我的为人,何不去城中问问那大小官员、灾民百姓?你倒是去看看,这兰丘城上下,到底是怎么看待我这个所谓的县令的!”
“哪里用得着劳烦柳大人去问?你难道以为来这儿审讯之前本世子没有摸清你的底细吗?”
楼少惊说着抬腿一角踹在张显初的肩膀,微微俯下身咬牙道:“我劝你说话最好放尊重点,毕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若还想让人替你背锅,怕也是没有那个本事!”
张显初被他不遗余力的一脚踹地歪了半边身子,他剧烈地喘息着,抬头朝着楼少惊勾唇一笑。
“楼世子就是这般审讯犯人的?屈打成招可不是什么有说服力的法子……你们说有证据,倒是拿出来看看啊……”
一旁的柳时客终于听不下去,出言打断:“张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张显初闻言顿住,柳时客压低了声音:“你下毒的手法,不就是将毒溶于水中吗?而那盆水,正好就是我用来净手的水,我说得不错吧?”
“兰丘条件艰苦,极度缺水。在你端来一盆水让我净手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身为兰丘城县令,居然会狠下心来在净手的水中下毒。”
张显初呼吸一滞,旋即开始低低地笑起来:“嗬嗬……欲加之罪……你有什么证据……”
柳时客再次打断他:“张显初,张大人。我尊称你一句张大人,是因为我觉得你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和动机。而你要的证据……我们早就搜查到了。”
“我身边那个名叫寻青的少女是神医微生彧的妹妹,是她查出了死者和粥中的毒是来自北邙的魈毒,也是她查出了残留在舀粥勺的手柄上、以及我和那些接触过那个勺柄的人手上的毒。”
张显初几欲开口,最后却只是恨恨道:“柳大人凭什么断定那毒是我下的?”
“张大人莫急,除此之外,我们在赶到你屋内时发现了一个被一刀抹脖致死的人。那人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官员吧?”
“……如果不是察觉到自己事情败露,你又为什么要杀人灭口?又为何要在杀死他之后翻窗逃走?又为何……”
话音未落,只见柳时客一把捏住张显初的下巴,另一只手迅速卡住他的牙齿不让他的嘴闭拢。
见张显初开始剧烈挣扎,柳时客没有一丝犹豫抬起膝盖狠狠顶上他的小腹。张显初被撞得干呕,柳时客趁机卡住他的喉咙逼他吐出藏在嘴里的东西。
“呕……咳咳咳……咳咳呕……”
张显初脱力地倒在地上,连双手撑地的力气都没有。
柳时客用手帕将他吐在地上的毒囊包起,语气淡然:“又为何……要在口中藏着毒药?”
回来了,感觉每天都好命苦[摊手][摊手][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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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审讯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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