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旧双颊泛红,眼神朦胧,已经带了几分醉意。
她又喝几口酒,放下酒碗,托腮道:“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也是我见过性子最温和的人。”
尚灵冬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刑旧说的,是十年前留下地图的那个人。
邢旧晃晃手腕上的碎银手链:“他走的时候,留下一封信和一袋银子,信上写着:‘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山下有人等候,故不及当面告辞,后会有期。’”
她盯着手链,笑得凄凉:“后会有期……说好的后会有期,却让我苦苦找寻十年,都没有再出现。”
尚灵冬从记事起,便跟师父在落昏山上生活,从未体验过男女情爱。她无法理解,短短数日相处,怎会让人在十年后仍念念不忘?脸上不禁现出一丝疑惑和迷茫。
邢旧把坚果蜜饯推向她:“听我说话很无趣吧?别光喝酒,吃点东西。”
尚灵冬笑着摇头:“虽然我无法理解你对那人的感情,但我愿意听你讲你的故事。”
邢旧也笑了:“凄凄惨惨不是我的风格,说点有意思的吧。”
尚灵冬道:“好啊。”
邢旧道:“你们今天去哪玩了?”
尚灵冬回忆一下,一五一十道:“上午去庙里祈福,中午吃了馄饨,下午看杂耍和皮影,晚上又吃了特色菜。刚才本来在看烟花,看着看着就到了这里。”
邢旧笑了一阵:“你们喝这里最有名的甘露果酒了吗?”
尚灵冬道:“喝了,很好喝。”
邢旧撇撇嘴:“是很好喝,甜甜的,就是酒味淡了些。”
她笑着道:“你也可以问我问题。”
尚灵冬道:“什么都可以问吗?”
邢旧道:“什么都可以问。”
尚灵冬道:“问什么你都不生气吗?”
邢旧道:“不生气。”
尚灵冬想了想:“我比较好奇,普通人穿上用你的羽毛织成的羽衣,真能飞起来吗?”
邢旧一口酒刚入口,差点喷出来。
她放下酒碗,笑得前仰后合:“你也听说了?那不过是捉妖师编出来的谎话,专引那些有钱人上钩,万一哪个人傻钱多的信了,他们好拿我的羽毛去领赏。”
尚灵冬喃喃道:“果然不是真的……”
邢旧道:“当然不是真的!按这个说法,是不是我套上王八精的壳子,就能在水下游泳了?”
尚灵冬噗哧一笑,两人对着笑个不停。
小船渐渐驶入僻静处,外面下起淅沥小雨,雨滴打在船篷上,发出“咚咚”声响。
邢旧耳朵动了动,脸色一变,叹气道:“和你喝酒聊天很愉快,可惜,今天只能到这了。总有人不想让我清净,时不时冒出来找点事,真是烦死了。”
尚灵冬看向窗外:“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杀他个片甲不留。”刑旧道,“待会儿你先走,他们是冲我来的,没必要牵连上你。”
“没事一起喝酒,有事自己先走,我可办不到。”尚灵冬掰着手腕,“坐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话音未落,小船附近水面发出“砰砰”几声巨响,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水下猛烈冲击船板,小船翻转着被掀到空中。
尚灵冬、邢旧同时发力,将船篷击得粉碎,从船里飞身而出,又踩着船板,轻飘飘落回水面。
七八个身穿蓑衣的捉妖师从水里纷纷跃起,在空中旋转几圈,甩掉身上蓑衣,落在岸边。
领头的瘦子厉声道:“妖精,今天遇到我们,你休想再逃!”
邢旧无奈摊手:“就你们几个,我有必要逃吗?”
瘦子气得用手指她:“你今天死定了!还不束手就擒?”
邢旧叹气:“不管来多少人,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话,你们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瘦子身后有人笑出了声,他气急败坏扭头骂道:“笑什么笑?等会儿变成死人,就不笑了!把她抓起来啊!”
“是!”随着瘦子一声令下,几个年轻捉妖师施展轻功,腾空一跃,跃向小船。
尚灵冬和邢旧对视一眼,同时飞身迎敌。
一阵混战过后,捉妖师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尚灵冬、邢旧二人却毫发无损。
岸边观战的瘦子大喝一声:“上符纸!”
他们每人掏出一张符纸,动作整齐地在符纸上比划几下,一齐将符纸扔了过来。
尚灵冬双手结印,向前一推,一面光墙挡在捉妖师和她们中间,所有符纸在碰到光墙的一瞬化作飞灰。
尚灵冬收回动作,讶然看向双手:“师父发明的阵法果然厉害。”
符纸被毁,捉妖师们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一时不及反应。
邢旧看准时机,双手食指中指聚于眉心,微闭双眼,凝聚妖力。
在她身后,凌空出现数十支羽箭,羽毛光彩夺目,箭尖锋利无比。
她猛地睁眼,双手用力一指,羽箭像长了眼睛,密密麻麻射向岸边的捉妖师。
捉妖师们一看这场景,都慌了神,大呼小叫抱头鼠窜。
可人怎么跑得过箭?
只听接连不断的“噗噗”闷响,羽箭纷纷扎在捉妖师的胳膊、大腿上,惹得他们惨叫不断。
好在羽箭避开了头脸、内脏等重要部位,没有人当场毙命。
邢旧高声道:“看在我今天心情好,又是祈福佳节,暂且饶你们一命,若你们还敢再来,我定一个不留!”
也不知那群捉妖师听见没有,只一瞬间,全跑得不见踪影。
小雨依然淅淅沥沥下着,烟花大会还没有结束,水天之间映照着五彩缤纷的焰火。
尚灵冬和邢旧站在满是碎木的小船中间,仰头看天。
邢旧笑道:“这下好了,变成敞篷船,看烟花更方便。”
尚灵冬哈哈笑道:“的确更方便了。”
邢旧拎起角落一坛没开封的新酒:“这坛子倒也结实,这么折腾都没碎,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喝了它吧。”
尚灵冬向周围看了一圈:“不错,此情此景,破烂至极,绚烂至极,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盘膝而坐,正要打开酒坛,突然有人轻唤:“冬儿,是你吗?”
尚灵冬循声望去,见前面拱桥上,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低头看向她们。
原来是客景初。
尚灵冬站起:“你怎么到这来了?”
客景初轻轻一跃,落到她身边:“刚才看烟花的时候,你急匆匆走了,我没追上,正四处找你,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他看了眼尚灵冬的衣服,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了?身上怎么湿成这样?”
尚灵冬笑道:“没什么,我和邢旧正高高兴兴喝酒,突然来了几个捉妖师,和他们打了一架。”
客景初笑着摇头,柔声道:“时候不早了,累了一天,回客栈休息吧。”
尚灵冬瘪瘪嘴:“好吧。”
她转头对邢旧道:“谢谢你请我喝酒,我先走了,将来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喝酒聊天。”
邢旧笑着点点头。
三人道了别,尚灵冬和客景初转身要走,邢旧突然叫住她:”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尚灵冬走到她面前:“什么话?”
邢旧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珍惜眼前人。”
尚灵冬愣了一下,邢旧笑着推她:“快去吧。”
站在拱桥上,尚灵冬回头看水面上的小船。
邢旧独自坐在船上,给自己倒了碗酒,仰头喝下。一朵赤色烟花在她头顶炸开,映红了整片天地。
玩得越累,睡得越香。尚灵冬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她下楼来到大堂,见客景初、望辰二人正坐在桌边闲聊。
客景初看到她,冲她招招手:“昨天睡得好吗?”
“还行,整晚没醒。”尚灵冬揉着脖子,“白大侠呢?每次吃饭他都是第一个到,今天怎么破例了?”
客景初道:“今天是有点奇怪,望辰,你早上看到他了吗?”
望辰摇头:“我最后一次看到他,还是昨天晚上。”
客景初道:“大概是昨天玩累了,今天起不来。我们先吃,让他睡吧。”
转眼快到中午,还不见白应笑人影,三人觉得有些蹊跷,来到他房门前。
望辰敲几下门,无人应答,又喊几遍他的名字,还是没人开门。
尚灵冬疑道:“玩得再累,也不至于睡得这么沉,难道他不在屋里?”
客景初皱眉:“按理说,这个时间也该起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三人对视片刻,望辰飞起一脚,踹开房门。
在房门被踹开的瞬间,一阵桃花香气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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