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林青欣刚起床正打算去热热粥,突然瞅见厨房里杵着个人。她吓了一大跳,抄起旁边的扫帚就喊:“谁!”
“妈,是我!”王恺格正在削苹果,这一嗓子差点没惊得他切住手。
林青欣看了眼手机,才六点,“你今天咋起这么早,是干什么呢?”林青欣看见菜板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
“做水果沙拉啊,我到学校去吃。”王恺格边说边切苹果。
“那你得趁早吃,天热了水果不好放。”林青欣说。
“好。”王恺格应着把切好的苹果块装进保鲜盒里。
“记得给同学分点儿。”林青欣补充道。
“好嘞。”
吃完早饭准备走的时候,王恺格又从冰箱里拿出两袋酸奶装包里带走,这时候“谷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绕着王恺格的脚转圈,还吐着舌头露出一副馋狗模样。
王恺格俯身揉了揉谷子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柔声道:“这不是给你喝的——你可不敢喝冷饮,好好待在家里,待会儿让我爹,你爷爷遛你。”说完他就起身走了。
学校里,休息了两天的李朗气色上看着好多了,但班里的其他同学就没那么好了。班里一多半的人都戴上了口罩。
李朗发现南瑆儿的位置空着,他问姚孟文:“她去哪儿了?”
姚孟文转过身来,原来她也戴上了口罩,平日里的气势今天也削减了几分,“她请病假了,今天就没来。”姚孟文病恹恹地说。
“哦……你要请病假吗?”李朗问。
“先看看吧,”姚孟文说,“我感觉还能撑一会儿。”
李朗点点头,微笑说:“你会好起来的。”
“不不不不,”姚孟文赶紧摆手,“还是快点让我请假回家吧,老子还没休息够呢……”
过不久,王恺格来了,他一见李朗就笑着问:“吃早饭了没?”
“吃过了。”李朗说。
“下课再吃点儿。”王恺格边放书包边说。
李朗问:“你带零食了?”
“不是零食,”王恺格凑近李朗,悄悄从书包里露出半截装满水果的密封盒,故弄玄虚地说,“是好东西~”
下课后王恺格拿出水果盒,揭开盖子,里头摆满了切好的苹果块、梨、香蕉片、草莓、火龙果,还有大颗大颗红珍珠一般的樱桃、小番茄。
王恺格给水果盒淋上一袋半酸奶,剩下半袋自己喝了。他把水果盒推到两张桌子中间,递给李朗一把一次性塑料叉,“尝尝吧,我自己切的。”
李朗捏着塑料叉十分犹豫,王恺格先扎来块火龙果吃,“嗯,酸甜!赶紧吃吧,待会放坏了。”
李朗点点头,“谢谢。”
王恺格一听脸就拉下来了,“你谢个蛋谢!再谢不让你吃了。”
“好好好,我吃!”李朗笑着动起了叉子。
“草莓好吃吗?我昨天刚买的。”王恺格问。
“还行,不是很酸。”李朗的说。
王恺格轻蹙眉,“看来以后不能买这一家的草莓,都不甜。”
“多吃点,补充维生素。你就是因为吃的太少营养不够才生病的,你看我多健康。”王恺格说道。
“姚孟文,你吃不吃?”王恺格转头问前面。
生病的姚孟文在桌子上毫无生气地趴着,她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吃。
“王恺格!吃什么呢!”
王恺格不抬头都知道是谁,他反手递给董以航一把塑料叉。董以航拍拍他的臂膊,满意地说:“行,够仗义。”
“哪个好吃?董以航问。
“火龙果,蘸酸奶最好吃。”李朗说。
几个小伙子嘴不停嚼地很快把一盒水果吃完了。
人间春深深几许?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和学校的几轮药物消杀,蔓延在学校里的流感终于被控制住了,并最终烟消云散。这场流感就好似只是仲春前的一小段插曲。
当光阴向后延伸,当世界愈加明亮,当东风又遣来几阵温暖,含苞的花蕾已经迫不及待。
灰楸树名不副实,它跟灰一点儿也不沾边,一到仲春,楸叶是嫩绿嫩绿的,树木十分高大,楸花开得繁密。繁花盛放时一打开窗就能瞅见层层叠叠的粉雾云霞,像是落入人间的彩云。
校园里到处种满灰楸树,于是盛春时节,整个校园都被烟云环绕,宛若仙苑。
二班里,李朗正在低头写题,王恺格正在教室前头分发试卷让往后传。李朗写着写着便闻到了一阵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楸花香,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橙黄色的建筑外是碧蓝天空的一角,珍珠般的白云,玛瑙般的蓝天,温和得如同一个微笑般的初阳——这是青春的朝晨。
突然,教室角落里传出一声惊叫打破了宁静,“啊,有蜜蜂!”
一只蜜蜂,浑身黄黑相间的斑纹,在教室里飞蹿,落在哪里,哪儿就爆出一片惊慌。
蜜蜂突然又飞到最里侧靠窗的位置,焦躁不安地撞着窗玻璃。
“快开窗户!”班长指挥道。
可刚一开窗,蜜蜂就被玻璃的移动吓走了,反而又飞回室内。
霎时间,尖叫,躲逃,忙乱,教室里一片混乱。
蜜蜂忽然落到一个女生桌子上,她害怕得一动也不敢动。王恺格拿着董以航桌子上的数学书,一边悄悄靠近那只蜜蜂,一边示意同学们把窗户都打开。他用书一扫,想把蜜蜂吓走,结果蜜蜂忽地蹿上天,在横梁间乱转就是不出去。
蜜蜂在头顶乱转,教室里人人自危。南瑆儿已经头顶着书缩到桌子底下去了。
转着转着,蜜蜂突然找准一个方向,猛地俯冲下去。
王恺格看过去,心头一惊,那是小李子的方向!
只见李朗坐直,向飞来的蜜蜂伸拳。蜜蜂嗡嗡作响要与李朗的拳头同归于尽!
然后,李朗打开手心,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朵明黄的野菊花。蜜蜂被花朵吸引了,先是悬停在花周围谨慎地观察着,而后像被安抚了似的静静地停驻在花蕊上。随后李朗将花朵和蜜蜂轻轻放到室外的窗台上,再把窗户合上。
窗玻璃合起的那一刹那,王恺格仿佛听见整个班级都松了一口气。他回到座位上,发现李朗依然注视着窗外。
在窗台外侧,蜜蜂栖息于花朵中央,一阵春风卷过,它便乘着风飞进了阳光里,飞向了更远的远方。
王恺格看到,李朗轻轻抬了下嘴角。
晚饭后,回去的路上,夕阳尚暖,被太阳熨烫了一整天的街道,暑气未散,熏得人懒洋洋的。
王恺格抬起弓着的胳膊伸了个懒腰,伸展着胳膊上的肌理和结实的胸廓。
“你最近怎么都不跟董以航一块吃饭了?”李朗问。
“哼,”王恺格凉凉地笑了一声,“他跟他女朋友正美着呢,我才不去当电灯泡。”
“咋了,不乐意跟我一块?”王恺格问。
李朗摇摇头,“只是不太习惯,从初中到现在,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你得习惯,”王恺格说,“你这人挺讨人喜欢的,就是性子太孤僻,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自己从集体里推出去。要是你稍微热络一点,随便提一句,你看老史、牛毛儿、文子跟瑆儿肯定都愿意跟你一块玩。”
李朗点点头,“的确,我好像确实太习惯孤独了。”他抬起头,看向三三两两的人流,看见在开满野菊花的花圃里追跑玩闹的老师家的小孩儿,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小学的时候性格好像还不是这样,我那时候刚从老家来到这里,不是很适应,而且还是个固执、认死理的人,觉得该是什么样就要是什么样,一点也不懂变通。”李朗趴在栏杆上说。
旁边的王恺格托着腮点点头,“嗯,略有耳闻。”
两人都已经回到了教学楼,现在都趴在最西边的栏杆上望着校外马路上稀落的车流。夕阳燃烧殆尽,在西边的天空上留下一片橙红,在这橙红的余焰中闪烁着三两昏星。
王恺格直起身来踩到台子上,拽着栏杆拉伸着胳膊,他转头看向李朗:“那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李朗望着夕阳自嘲地笑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吃过亏,受过教训就知道该怎么为人处事了,寄宿制初中还是挺能教人的。”
王恺格凝望着他一会,又转头看向校外的小丘,丘上的每一片宁静的绿叶都被染上了燃烧的火红。
“我不觉得你学到了什么好东西,反倒是把对生活的热情给磨没了,宛如一潭死水,沉默、寂静,把你所有真正的好东西都藏起来了。”那抹橙红从天边一路烧到王恺格身上,那双墨色琥珀般的瞳仁也染上了星火,现在正注视着李朗自己。
李朗眼中那向来平静的湖泊也被染上了不平静的颜色,他注视着王恺格有些掩饰地一笑,“你说的……我听不懂——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文艺了?”
王恺格摊开手耸了下肩膀,“我一直都这么文艺,从来没改变过。”他顺着往一侧歪倒的力直接从台子上迈下来,回教室去了。
李朗独自默默地注视着远方的夜星,它们在残阳熄灭后依旧如此明亮,如此璀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