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凌泉设想过很多回答,独独没有这一条正确答案,“那你之前——”
“那是我编出来吓人玩的,僵尸就是不存在,我们……”堂溪春顿了一下,改口道,“每个九黎门的人都知道。”
“你现在还算九黎门的人么?”
“……我不知道。”堂溪春垂下头,给出这四个字后,又不说话了。
空气像凝滞住一般,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虽然对堂溪春的经历感到好奇,但凌泉和褚远画都体贴地没有追问,而是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洗漱。
堂溪春没有离开,依旧呆站在原地,不知是在等他们,还是另有想法。
等二人整好仪容,堂溪春终于理清自己的思绪,先发制人地开口:“你们来梧城做什么?”
“这就要看你啦。”凌泉笑了笑,像是早就准备好答案似的回道。
“什么意思?”
“要是你欢迎我们呢,我们就是来帮忙的;要是不欢迎,那我们就只是路过,现在就可以走啦,不和你们抢饭吃。”
“走?”堂溪春把这个字放在嘴里反复咀嚼,苦笑着摇头,“恐怕不那么容易。”
他没有回答凌泉那个二选一的问题,反问道:“你们知道多少?”
即便不满于他打哑谜的样子,凌泉还是把从王贺那听来的事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堂溪春静静地听他讲完,依旧没有给出答复。良久,他下定决心一般,对二人说:“你们吃过早饭了么?”
自堂溪春启唇便提起的心重重回落,凌泉大失所望,没好气道:“没有。”
堂溪春却没计较他的态度,和几十天前那个一点就着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我想也没有,请二位随我来,我们……边吃边聊吧。”
*
堂溪春提着水桶、领着两人,往梧城最西边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临近城墙的那块空地除了一间老旧的双层木屋和几棵树外,再无其他。
凌泉脑中灵光一闪,道:“这就是死尸客栈?”
“嗯,也是城里唯一一家。”堂溪春冷淡地回复,“里面只有尸体,非常安全。”
“呵呵,咱们对‘安全’的理解可能不大一样。”凌泉干笑两声,虽然通过堂溪春刚才的话,他已经知道那些半夜出没、逮人就啃脖子的怪物并非僵尸,但还是忍不住刺对方几句。
堂溪春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沉默地把两人领到正厅,就往后堂走去。
客栈里头意外的还算干净,还有不少生活的痕迹,看来堂溪春在这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凌泉在方桌旁坐下后,特意用手抹了一把桌面,五根手指洁白依旧,没有染上灰尘。
堂溪春再次出现时,手里多了一个茶壶。
待茶杯过了水,堂溪春便把壶中液体倒入桌上的三个杯中。
凌泉举起自己那杯闻了闻,是烧开的清水,没有一点茶叶。
大抵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堂溪春冷冷道:“嫌弃就别喝。”
“我还没说话呢!”
现在可不是闲扯斗嘴的时候,褚远画适时发言,努力把话题拐回来。
“我们想了解梧城现在的情况。”
“梧城约莫一万人口,现在的话,正常人大概就剩下五千了。”堂溪春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们想问的不是这个,我可以明确地说,另外那一半不是僵尸……虽然他们现在那样很难称之为人了。”
“那造成这种现象的源头是什么,真的有盗墓贼进了你们前知府的墓么?”
堂溪春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前知府?应该已经变成白骨了吧,他早就没了,我甚至已经忘了他的长相。不过都说他的陪葬品中有不少宝贝,金银财宝、武林秘籍、灵丹妙药……吹得天花乱坠的,真实性还有待商量。”
“至少灵丹妙药应该是不存在的。要是这玩意儿真的存在,就该在他的肚子里,而不是墓室里。”凌泉一口把水喝完,把玩着手中陶杯,漫不经心道。
“所以说,盗墓贼放出僵尸为祸梧城这事纯属胡扯咯?”
“半真半假吧。”堂溪春道,“那段时间我正好在雁城,等我回到梧城时,这里已经一团乱了。我……在门派中人缘不好,也没人告诉我具体情况,我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们……稍等片刻,我去看看粥煮好了没。”
说罢,他又起身进了后堂。留下凌泉和褚远画面面相觑。
他们都能感觉到,两个多月未见,堂溪春变了不少。之前的堂溪春总给人一种懒得搭理所有人的傲慢尖锐,现在他的话同样不多,却让人品出很多无奈,整个人的态度也柔和不少。
难以想象他这段时间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粥已经好了,他们俩跟着堂溪春进了后厨。
锅里的粥稀得不能再稀,极有可能是堂溪春一人食用的米量多掺了水煮出来的。
“余粮不多了,凑合吃吧。”堂溪春没什么生气的语调再度响起,似乎是在为稀粥解释。
见他这样,凌泉也收起之前的成见,从包袱中拿出一个油纸包,叹着气拆开。
“早知道梧城是这情况,就该多带些吃的。”
纸包内是一块冷掉的烧饼,看上去又硬又油腻。在清汤寡水已久的堂溪春眼中,却成了不可多得的美食。
虽然他表现得十分矜持,但放光的双眼和滚动的喉结还是出卖了他。
凌泉把手里的烧饼掰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堂溪春,“吃吧。现在这天气。多放一晚都要坏了。”
堂溪春右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接过,他垂下眼帘,逼迫自己不去看那烧饼。
这异于常人的举动让凌泉禁不住发问:“你脑子坏掉啦?”
“……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你没必要这样。”
“你小子饿疯了吧?”凌泉嗤笑道,“半块烧饼而已又不是什么宝贝,给你了就接着呗。再说你不是也分粥给我们了么,嗯……如果这能叫粥的话。”
褚远画也说:“堂溪公子对梧城比较熟悉,我们日后定有需要你帮助的时候。”
“多谢。”再拒绝就过于矫情了,堂溪春接过那半块烧饼,像是舍不得一般小口小口送到嘴里。
凌泉把手里那块又对半分了,递给褚远画,两人就着粥把饼吃了。
吃到一半,凌泉忽然开口:“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你对九黎门的态度变化那么大呢?”
“你们猜得不错,梧城变成这幅鬼样子,掌门……苏怀远确实是罪魁祸首。梁一啸的墓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能得到那样东西。所以才会封住梧城,不让其他人有机会带着宝贝逃跑。
“至于那些人为什么会变成怪物,我也不清楚,但我能肯定的是,他们还没死,更不是什么僵尸。”
堂溪春深深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你们会后悔来到这里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现在,我还不后悔啊。”凌泉云淡风轻地说,“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离开九黎门。按理说,他在梧城当了土皇帝,你这个门生也能跟着沾光,何必与他作对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堂溪春抿了抿唇,似在斟酌是否该把这段秘辛说给外人听。
这次,凌泉倒没那么轻易就放过他,又问道:“还有,我记得你跑到雁城是为了李员外的尸体,怎么样,回梧城后找着了么?”
“找是找着了,就倒在城墙边上,还被人为地换了一身黑色衣裳,像是夜里做贼的。”
凌泉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你是说,那伙盗墓贼其实都是已死之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这样的。”堂溪春缓缓道,“之前我说过,我回到梧城的时候,这里已经乱套了,四处逃窜的人们和紧追不舍的行尸走肉。那些怪物以跳代走,我以为是被人控制的尸体,便想用辰州符反制,但是不起作用。也是因此,我才知道那些东西并非尸体。
“当时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那些家伙,就算异变了他们也是梧城的百姓,又没有看到九黎门的人,我便想办法躲起来。过了很久,街道上没了动静,我出来一看,太阳已经升起。由此而知他们也害怕日光。
“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却不见九黎门的人出来制止,我觉得不对劲,也就没有贸然回去。在白天的调查里,我发现了城墙边的五具尸体,李永超就在其中。我想,就是他们扮演了前知府和盗墓贼的角色。”
“可是,你们梧城总有人记得前知府长什么样吧,演这一出戏有什么意思?”凌泉问。
“我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但五具尸体里,四具穿着夜行服,剩下一具脸都烂了的尸体则是穿着锦袍,我想这就是那么多人都会相信的原因。实际上,尸体是不会自己动的,是赶尸人通过辰州符和摄魂铃的配合,才得以驱动他们的身体。”
堂溪春面露痛苦之色,继续道:“正是这样,我才知道这出戏必是九黎门的人排的。既然掌门不制止,那……这一切就是在他的授意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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