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面面相觑的换成那六个镖师了。
还是老赵最先给出回应：“先回答你们来梧城干什么的。”
“孤鸿山庄和梧城不少茶馆有合作，年中过来对对账很正常吧？”其中一个孤鸿山庄的弟子接道。
“对账需要这么多人？”老赵眉头一挑，明显不大相信。
“对你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凌泉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山庄的二少爷去年底是在梧城遇害的。我们这次过来，除了对账外，还想调查一下这件事。”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连镖师里最有脑子的赵贞都没话说了。
“这么说，你们不是九黎门请来的咯？”赵贞用怀疑的眼神审视他们。
“你还是先想想清楚，请你们来的究竟是不是九黎门吧。”凌泉道。
赵贞犯了难：“是我们镖头叫我们过来的，九黎门传来的信又在李哥手里……”
白日他们一伙镖师里头，走在最前边的就是李大嗓，毫无意义他就是赵贞口中的“李哥”。
凌泉明知故问：“李哥是谁？”
赵贞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和一个绰号‘大嗓’的李哥有点交情，正好他也是你们镖局的，所以想问问看是不是同一个。”凌泉十分自然地接道。
“是啊，就是他，李桑大哥！”没等赵贞说话，他身旁的孙廉已经兴奋地喊上了。
“他两三个月前还在郁林，怎么现在来了黔中分号，是恰好走镖路过还是干脆在这边当职了？”凌泉又问。
孙廉正要回答，就被赵贞一把捂住双唇。
“你问题太多了吧？难道你想说这事和李哥有关系？”他冷声问。
“不是啊，只是我老家在郁林，家父家母有什么要走的镖都会找李桑哥，觉得他办事靠谱，让人放心。他要是来了黔中，怕是我爹爹妈妈要难过一阵子。”凌泉怅然道。
“那你父母只能失望了，李哥确实来黔中分号当职了。”赵贞无视挣扎的孙廉，简短地答道。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赵贞不耐烦地说。
少镖头在郁林百姓口中的风评本就不好，前段日子他的狐朋狗友兼手下误杀发妻的事又被传开，让他的名声更下一层楼，连带着铁衣镖局在当地都不受待见了。
董昌繁可不想在一片骂声中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立即把郁林分号的镖头换成自己的次子董世铖，并重新调配镖师。李桑也因为没有把控好董世钰交友的范围，被调配到了黔中分号。而董世钰则被召回家闭门思过。
这种门内丑闻怎么可能跟外人讲。
好在凌泉也没有深究，也许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
“那个李哥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方自乐问。
赵贞答道：“九黎门写信让我们保护附近的村子，梧城附近可有四个村子，不分散开如何护得过来？”
“我们这么重视他们发的任务，他们却这么阴我们，着实可恶！”孙廉怒气冲冲地说。
“所以，你们不知道这些村民发狂的原因？”凌泉目光中透出十足的好奇。
“要是知道他们是这样，给我再多钱我都不会来！”孙廉嫌弃道。
“行了，别多说了，咱们快去找李哥他们。此地不宜久留。”赵贞很快意识到梧城的麻烦只会更大，不管给他们镖局写信的是不是九黎门，无疑都希望把他们拉下水。他必不可能让幕后之人得逞。
赵贞本以为孤鸿山庄那批人也会追上来，没想到他们竟然选择继续往梧城的方向前进。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要规避风险。他们这时候非要去梧城，理由绝不像凌泉说的那样简单……
赵贞深深看了凌泉的背影一眼，便转身跟上自家人的队伍。
他们是怎么想的？
梧城之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赵贞虽然好奇，但无意探究，明哲保身，才是他这个混饭吃的普通人最好的选择。
可惜的是，李桑不这么想。
赵贞找到李桑后，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番。听了他的话，后者陷入沉思。
“孤鸿山庄的小子说认识我？叫什么名儿啊？”
“许是个乱攀关系来套话的，不必理会。”赵贞道，梧城的事他是不想管了，不论信是谁写的，写信人的目的是什么，定金他们都已经收了，又没什么人员损失，正是抽身的最佳时间。
他将利弊说与李桑听后，李桑却露出贪婪的神色：“方才我们也遇到了孤鸿山庄的人，其中一个还是褚远诗那鬼丫头。如果真有什么危险，褚立人可不会让她过来送死……那丫头精得很，没好处的事她是不会干的。这样吧，咱们也进城去探探究竟！”
赵贞连忙制止道：“李哥，这恐怕不妥！”
李桑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不悦地看着他，“你胆子这么小当什么镖师！害怕就回家种田，没人拦你。大伙，不怕的跟我来！”
说罢，率先往梧城的方向去了，剩下的镖师一齐跟上。
只有赵贞站在原地纠结，和他关系最好的孙廉路过他时，忍不住劝道：“李哥到底经验更足，听他一回也没什么。若真有什么宝贝，咱们也能分一杯羹。早点攒够钱也好早点隐退，你说是不？”
等其他人走远了，他又压低声音小声道：“李哥以后就是黔中分号的二把手了……你知道的吧？”
赵贞心一横，也跟了上去。
*
待凌泉他们到达喜神客栈后，其他人早就等在那儿了。
“怎么才过来？”褚远诗关切地问。
“遇上些麻烦。”褚远画答道。
“果然，”褚远诗并不意外，“是那些村民吧。九黎门那些败类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你们有碰到铁衣镖局的人吗？”凌泉问。
“当然。”褚远诗拧眉道，“本想请他们保护一下附近村民，没想到苏怀远下手这么快。”
“你们有透露孤鸿山庄才是真正的雇主吗？”凌泉越过褚远诗，问其他弟子。
所有人都茫然地摇头，不懂他提出这问题的用意。
“那就行，”凌泉咧嘴笑道，“放心吧，他们不会白来的。”
盛青桓冲他呲牙，“你又知道了？”
凌泉答非所问：“要相信利益对人们的吸引力。”
“现在的梧城还有利可图吗？”盛青桓不解道。
凌泉眉头一挑，“这就要看他们怎么想了。其实来不来都无所谓，不过以我对李大嗓的了解，他一定会好奇梧城藏了什么宝贝，使我们趋之若鹜。”
“好吧，就当是这样吧。”显然盛青桓对凌泉的说法并不认同，随意敷衍一句后，转向褚远诗抛出她最关心的问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褚远诗也犯了难，“若是从城门进去，定然会被发现。可既然村民们都中了蛊，就说明三哥和凌泉出来的密道也行不通了……”
看着众人纠结的脸色，凌泉禁不住笑了，“我说，你们来之前都没个打算的嘛？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留在山庄睡大觉呢。”
方自乐第一个忍不了，“是是是，我们都莽撞，就你最谨慎！你一定是有所准备才跟来的吧，快跟大伙说说你的妙计吧！”
盛青桓难得跟方自乐站在同一边，“就是说啊，光会说风凉话有什么用。”
“我会的可不止风凉话哦，我还会闻呢。”凌泉弯起双眼，语气还挺自豪，“比如说现在，我就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你这不是废话嘛，喜神客栈本来就是赶尸人停放死人的地方……”方自乐下意识地怼道。
“这个死人是新鲜的。”凌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幽幽道。
方自乐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抖了两抖，“你就说人是刚死的不就好了，什么新不新鲜的，又不是吃的食物——”
褚远诗开口打断他越来越偏的话题：“你确定这里有一个……新的死者？它在何处？”
凌泉抬了抬下巴，指向客栈后堂，“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行，”褚远戈走上前，果断地应道，“去看看吧。”
停尸间内昏暗无比，唯有几盏长明灯闪着幽幽烛光，共摆了七七四十九副黑木棺材。
凌泉动动鼻子，仔细嗅了嗅阴湿的空气，而后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将棺材盖一一推开。前面三副皆是空棺，在开到第四副时，终于瞧见人影。
褚远画和褚远戈两兄弟胆子最大，动作也最快，几乎在他开盖的一瞬间就移到棺材旁。
里面真的躺了个人，隔着厚厚的黑布，只能靠身形分辨出这是一个男人。
凌泉揪住头部的黑布，正要揭开，就听方自乐语速飞快地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不是害怕啊，我是觉得有点不太尊重逝者——啊啊啊！”
凌泉没理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随着黑布落地，躺在棺材内的男人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他看上去四十岁上下，身着与堂溪春同色的袍子，但他身上的显然用料更好、放量更足，衣摆处还绣着金边，整体看上去比堂溪春的要华贵不少。
男人的胸口破了一个窟窿，上面的血液已经凝结，散着腐烂的腥臭。视线再往上移，便能看到他青紫色、溃烂的脸以及瞪着的双眼。
但看五官，他并不丑，甚至说得上英俊，然而他的脸像雨后被数百人践踏过的泥土，满是密密麻麻的坑洞。令人无法直视。
仔细辨认了一阵后，褚远戈惊叫道：“苏掌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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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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