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喘匀了气，再抬眼去看褚、凌二人，却发现他们两个一点大祸临头的危机感都没有。
“两位，衙门的人来找你们了！”他又提醒了一遍。
凌泉不以为意，“那又怎样？”
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洛寒更急了，“进过他屋子的除了给他送饭的同僚，就是你们两个外来人。加上有人暗中拱火，官府都觉得你俩的嫌疑最大。”
“拱火的人是……？”褚远画问。
“这我要是能知道，就不在这当跑堂的了。”洛寒抓起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抹了把汗。
“既然人都来了，那我们就去会会他们吧。”凌泉的语气轻松，仿佛来的不是什么兴师问罪的捕快，而是远道而来的朋友。
事发突然，褚远画也无心再去找劳百德。“是该和他们说清楚，大圭的事也需告之大家。”
“大圭？谁啊！”洛寒摸不着头脑，“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很快就不是秘密了。”凌泉笑着越过他，“走了。”
洛寒在原地愣了半晌，他总觉得“大圭”这名儿有些耳熟。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景璇提过一嘴银珠的儿子叫大圭，就在东临书院求学。
此时褚、凌二人都已走下楼，他立即关上门，追了上去。
客栈大堂内，六个捕快站成一排，捕头正与掌柜的交涉。见凌泉和褚远画下来，捕头微微仰头看着楼梯的方向，对景璇道：“虽然衣着稍有出入，据描述来看，应该就是他们。”
捕头而立之年，身形魁梧，脸型方正。看起来刚正不阿、不好说话。
“霍捕头，评描述认人是否太过草率了？”景璇圆滑地笑着，眼神却很锐利，“把告发人喊过来，当面对质不好么？可别冤枉了好人。”
“有道理。”霍捕头沉吟片刻，微一颔首，认可了景璇的提议，转头吩咐手下道，“去把邱广叫进来。”
邱广？褚远画心中警铃大作。他们昨日离开赌场的时候，这人不是还沉浸在赌局中么？怎么会目睹他们进了罗青山的斋舍呢？
以褚远画的内力，不至于有个人跟了他们大半天都没发现。他能肯定，在他们进罗青山斋舍时，周边再无他人。
是大圭让邱广这么干的？
邱广报完信后，是一路跟着捕快们过来的。又因为胆小怕事，藏在门外不敢进来。
现在霍捕头发话了，他再不情愿也得现身。
在捕快的带领下，邱广哈着腰、陪着笑走进门来，看清面前二人的长相后，他对着霍捕头拱手道：“捕头，小人昨日瞧见的就是这二人。”
“你说你亲眼看到的，那我问你，好端端的跑去书院后院做什么？”两个当事人没发话，景璇冷笑着问。
邱广不敢看她的脸色，瑟缩了一下，“……小、小人听说罗先生病了，便想去问问他需要不需要小人代为抓药，好赚个跑腿费。”
他又看向霍捕头，委屈道：“捕头，小人因什么目的去的后院并不重要，你只问那两个外乡人是不是去见过罗先生就是了。”
“你！”景璇气结，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凌泉抢先了。
“照你的意思，你想赚个跑腿费，那我们离开后，你是不是也进了罗青山的斋舍？”
“呃……这个……”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到邱广身上，包括他自以为的“靠山”霍捕头。
“进没进去，就一句话的事儿，你不至于过了一晚上就忘了吧？”凌泉走近邱广，亲切地笑着，“记性这么差的话，可不好当证人吧？”
邱广脑子飞快转动，只觉得说什么都不对。若说进去了，那当时的罗青山是死是活？死了的话，为什么他当时不报官？活着的话，两个外乡人的嫌疑就大大降低了，他也成了没事找事的人。若说没进去，就和他前面的说辞相冲了。
好半天他才想好说辞，“捕头，小人当时确实进了罗先生的斋舍。那时候罗先生还醒着，对小人说他不需要抓药或者找大夫。小人也就没多管了。”
霍捕头以审视的目光看他，“你刚才怎么不说明白？”
“小、小人是觉得他们实在可疑。”邱广讪笑道，“也不是没可能白天踩点，晚上再去行凶嘛。毕竟谁大白天杀人呢，是吧？”
霍捕头不置可否，又问二人：“你们去找罗青山做什么？”
凌泉面露悲伤：“我们和罗青山是旧相识，前天在街上重逢，他还答应推荐几本书借我们看。昨天傍晚是我们约定取书的时候，不过因为他生了病没精力，这事就先搁置了。没想到……”
他说得比邱广流畅，也没什么自相矛盾的地方，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悲伤。哪怕霍捕头是听了邱广的话跑来客栈的，心中的天平都已偏向他们这边。
凌泉瞧出对面七人的动摇，乘胜追击道：“说起来我们昨天去找小罗时，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也许和这桩命案有关呢。就是不知道霍捕头会不会信我们两个嫌犯的说辞了。”
霍捕头虽然还没打消对他们的怀疑，但有人提供线索自然是来者不拒。他睨了邱广一眼，对凌泉施抱拳礼，客气道：“二位现在还算不得嫌犯，是霍兴过于兴师动众了。公子但说无妨。”
他身后的一排捕快也抱拳道：“愿闻其详！”
凌泉微微一笑：“不愧是能进官府的人，就是明事理。”
那一排捕快到底年轻，随便一夸就有几个红了脸，脸不红的也是嘴角上扬。为首的霍兴面不改色，“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
“就要说了。”凌泉没被他的严肃样子镇住，“我们昨天去找罗青山的时候，遇到了他的一个学生。对了，他也跟着我们一起去探望小罗了。邱广，你瞧见他没有？”
“看、看到了……应该吧。”邱广紧张地咽口唾沫。
凌泉的恶趣味得到满足，又转向霍兴，继续道：“奇怪的是，他这位学生的骨骼已经闭合了。”
霍兴闻言，立即瞪大双眼，他当然知道骨骼闭合代表什么。“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那小子绊了一跤，被我同伴接住了。他摸出来的。”凌泉说着，用大拇指示意褚远画的方向。
作为习武之人，霍兴也会摸骨判龄。他看向褚远画，等着后者发言。
“是的，”褚远画言简意赅，“我能肯定大圭的骨骼已经闭合。霍捕头不信的话，可以找到冷大圭，亲自确认。”
“正有此意。”霍兴转向手下们，“去东临书院。”又对褚远画和凌泉道，“你们也一并过去。”
说着，他又眼疾手快地抓住偷偷溜走的邱广，正言厉色：“你想去哪？”
邱广欲哭无泪：“大人，小的突然觉得，之前可能是小人误会了，求求您放了小人吧！”
霍兴莫名其妙：“是你自己找上我的，什么叫我放了你？这俩人不一定清白，你必须跟着对口供。”
言下之意麻烦都是你自找的，你就受着吧。
为防止邱广逃跑，霍兴还安排了两个捕快一左一右走在他身旁。
邱广有苦难言，又不敢得罪官差，只得老实地跟着去了。一行八人变为了十人，走在街上，更加引人瞩目。
两个嫌疑人一个镇定自若，一个脚步轻快，衬得邱广这个告发人更像嫌犯。不过和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相比，遭人议论也不算什么了。
霍兴一进东临书院，就直接找上了书院的山长。
“捕头要找冷玠啊，他在八斋，现在估摸着正听课呢。”山长见霍兴一行人来势汹汹，唯恐大圭犯了什么事连累书院，又补充道，“他是一个月前来的庐江，交了钱暂时在这儿借读，还不算正式的学生，有什么事您直接带走就是。”
说完，他又安排了一个讲郎带路，领他们去八斋找大圭。
到了八斋门口，里头的学子们正摇头晃脑念着诗经，听见动静后再也静不下心来，频频往门口张望。昨天几个坏学生不在其中，想来是其他斋的。以蔡斌的身份地位，确实不至于和借读生一同上课。
大圭坐在最右边的墙角，心无旁骛地念着手里的书，仿佛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此等心理素质，就是十个邱广也比不上。
即便被讲郎喊出来，大圭……也许现在该叫他冷玠了，也不见丝毫慌张，和昨日那个蹲在地上、遭欺负了也不敢反抗的小可怜判若两人。
看来对自己身份暴露的事，他心里早已有数。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逃走，反而照常来书院，难道他有后手？
在褚远画的疑惑中，冷玠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缓缓走出八斋，目光坦荡，全无怯意。
冷玠在霍兴面前站定，一一扫过面前的人脸，“捕头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你们书院的讲郎罗青山死了，你该是知道的吧？”霍兴也审视着他。
“自然知道，”冷玠惋惜道，“罗先生是个好人，我被欺负了，好几次都是他来救我。听说他家中还有高堂亟待赡养，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啊……”
霍兴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一点铺垫，开门见山地问：“有人说你已经是成人了，仗着自己是侏儒装成孩童混进书院。麻烦你配合一下。”
摸骨骼判断不了年纪，但这是武侠小说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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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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