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武林大会召开,褚立人都没收到一点关于邵泓的消息。
十月初一清晨,空气轻寒,天光初破,碧空澄澈如洗。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万丈金光撒向大地。
褚立人站在擂台旁,却是满腹阴霾,难掩愁容。凡是知情人都帮忙找寻邵泓,至今仍未能得到对方的消息。他情愿遭遇不测的是自己,也好过现在受良心上的折磨。
即便如此,作为盟主他必须将大会主持下去。
时辰未到,庄内已是人声鼎沸,各侠士豪杰都到了现场,将擂台团团围住。
擂台有一丈多高,由榆木搭就,是邵泓监工完成的。台上铺着朱红地毯,四角插着“武”“林”“大”“会”四面绣字大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台上放了四把交椅,分别属于盟主夫妇和两位住持。
擂台前方摆着一座青铜大鼎,辰牌一到,褚立人、喻蘅、渡厄、妙玄,还有各门派掌权人一一上前敬香。
辰时二刻,褚立人上了擂台。
“诸位豪杰!”他声若洪钟,神情肃穆,“今日天朗气清、群贤毕至。立人不才,蒙各位厚爱,有幸当了三年盟主。中原武林能有今日的太平景象,非我一人之功,乃是全体江湖人士同心同德、肝胆相照的结果!”
此言一落,台下响起了一阵欢呼。
“首先感谢有请六尘庙渡厄大师和慈航寺妙玄大师到此,为大会公证!”
渡厄和妙玄在喻蘅的带领下到交椅处坐下。
褚立人再度蓄起内力,道:“在场的各位都有机会通过公正公开的较量,来角逐武林盟主之位。在正式开始前,容我多嘴一句,擂台较量,点到为止,切莫为了虚名而伤了和气!”
他顿了顿,提高声音问:“不知哪两位能人愿意起这个头?”
空气瞬间安静了。
功夫再高,也怕精力的损耗,这种比武会上第一个上台的人,往往笑不到最后。故而谁也不愿意当这出头鸟。
突然,人群中一道黑影凌空而起,一闪而过,稳稳落到擂台中央。此人身形高大魁梧,容貌英俊硬朗,着黑色劲装,衣上绣着金纹。
他将手中长枪举于胸前,道:“孤鸿山庄褚远戈,请各位赐教!”正是现任盟主褚立人的次子。
原来褚远戈也对盟主的位子不感兴趣,因此不在意是否能站到最后,他自痊愈之后便不曾爽快地打斗过,来到此处只想求个对手。
“好!我来与你打过!”一个大汉应声飞上擂台,落下时松木台明显震动了。那人是个江湖散人,无门无派,报上姓名后就与褚远戈斗了起来。
场子总算热了起来。台上两人打得你来我往,激起台下喝彩声一片。
“好!好!”其中盛青桓尤为激动,“褚二哥打得好!快攻他下盘!”
跟她离得近的凌泉捂住耳朵,悔不当初,心说早知道就不和她站一块了。
盛青桓是和孤鸿山庄的人一起到的,一样的红色衣裳,一样的火爆脾气。再见凌泉时,她表面上嫌弃,眼眶却有些泛红。
孤鸿山庄的代表是褚家兄妹、钟雪亭、孟慈,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见了凌泉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大家不约而同地不去提方自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知是这次来的人都比较冷静,还是褚家兄妹说过什么。
凌泉虽心有好奇,却不过分在意。
既然盛青桓待他和从前一样,凌泉也依旧不客气地调侃:“你不是想当武林盟主吗,怎么现在不上场?”
盛青桓在闯荡了这么久,见识过真正的武林名门,便也知道自己之前那些话有多么天高地厚了。
不过虽然认知变了,她暴躁冲突的脾气却也难改,经凌泉一激,她不假思索道:“我正要上去呢,是那大汉抢了先!”
眼见大汉落败,她立即飞到台上,和褚远戈对打起来。她的身手在整个江湖处中上游,和褚远戈打了数十个回合,方才落败。
她下台时已经昂首挺胸的,对凌泉道:“满意了吧?”
凌泉拍掌笑道:“精彩,精彩。”话毕又转头去问褚远画:“你不上去试试?还是说想等到最后捡漏个武林盟主当当?”
褚远画知道他有心戏弄自己,却也不恼,“我和二哥在孤鸿山庄时已经比试过一场了,没必要在此处斗。至于盟主之位……”他失笑道,“还是饶了我吧。”
“你和褚二哥已经在庄里比过了?我怎么不知道?”盛青桓听到这,也不关注台上的情况,“快给我说说结果谁赢了?!”
四周都是人,可不止他们六双耳朵,褚远画斟酌一番,道:“那次是为了陪二哥活动筋骨,闹着玩的。没什么可说的。”
盛青桓的眼珠左右转转,可能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刨根问底。这让褚远画暗自松了口气。
褚远戈守着擂台打了一上午,都没出现将他击败之人。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他也渐渐力不从心了。
褚立人看他气都快喘不匀了,立即从后方的太师椅上起身,走上前叫停:“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想必大家也饿了,不如稍作休息吃个午饭,再做理会?”
这是江湖上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举办武林大会,流程全靠现任盟主安排。
底下的人在骄阳下看了半天打斗,饿倒是其次,最难受的是又热又渴。听褚立人这么一说,纷纷附和。
当然,没有纷争就不是江湖了。在一片应和声中,反对的言论尤其明显。
“褚盟主,令郎本事了得,若是能得到休息,下午的比试也不再话下。是想让第二任盟主也出在自己家么?”
这段阴阳怪气的话出自一个中年锦衣男之口,放眼望去,他身边簇拥着的人衣着统一,基本都是干练的黑色劲装。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铁衣镖局的打扮嘛!
再看他身边的几人,穿着讲究、神情倨傲,其中三个凌泉还认识,分别是董世钰、董世铖、董世锦。周围和他们仨年纪相仿的一定是他们的兄弟姐妹,这么一来,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铁衣镖局的总镖头——董昌繁。
褚立人有没有私心不知道,董昌繁的小心思倒是可见一斑。褚远戈是他夺魁路上必须除掉的阻碍。
台上的褚立人先是一愣,而后了然一笑:“依董镖头的意思,该怎么安排呢?”
董昌繁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开口:“大会要举办一天,若是片刻也不得休息,莫说令郎,各位豪杰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董某喷死。不如这样,且叫令郎再撑一撑,到了午时四刻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大伙再去修整,怎么样?”
这摆明了是要拖时间把褚远戈拉下台,偏偏他还找了一个合理的由头。
盛青桓刚想开骂,就被褚远诗拦住了。至于在场其他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也都闷不做声。
褚立人为难之际,褚远戈爽朗一笑:“就依董镖头的吧!”然后冲着台下喊道,“想与我一战的尽管上来吧,下午可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无人应战。董昌繁摸了摸胡子,示意一旁的董世铖上台。
董世铖抿抿唇,虽有不愿,却还是隐忍下来,飞身上台。
挺了一上午的褚远戈,终于在董世铖手里败下阵来。
*
醉仙楼雅间内,盛青桓愤愤道:“刚才那个找茬的老头谁啊?”
“铁衣镖局的总镖头董昌繁。”褚远诗回答道,“他对于爹爹被选为盟主一事,一直不大服气。”
“哼,”盛青桓不屑道,“像他这样的鸟人就是使手段当上了武林盟主,也不能服众!”
“好了,”坐在她对面的褚远戈不在意地笑笑,“爹是被推上盟主之位的,我也无心当这虚职。他们谁爱要就让他们争去,咱们不管就是了。”
盛青桓赞叹道:“褚二哥,你可真是气度非凡。也对,咱们不该和小人计较。”可下一瞬,她又悄悄问右边的凌泉:“你有没有什么折磨人的毒蛊,咱们好好教训一下那些不要脸的人。”
“你这是想让我得罪下任武林盟主啊!”凌泉表情夸张,好像真的畏惧董昌繁似的,“我可不干。”
盛青桓本来也是随便说说,没指望凌泉真的动手。可听他说董昌繁是下任盟主,难免心有不快,“怎么盟主之位就能到他手上呢?褚三不是在这嘛。”
褚远画脸色微变,凌泉比他反应还快:“你让他去当武林盟主?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盛青桓瞄了一眼褚远画,干笑道:“再找一个人最后打败他不就好了嘛……对哦!咱们就这么干吧,谁当盟主都行,就是不要让那个死老头当!”
“盛姑娘,”凌泉一反常态地客气,“小心隔墙有耳。”成功让盛青桓安静了下来。他现在没心思和对方扯皮。
他本以为到了武林大会,幕后黑手该冒头了。可除了几天前失踪了一个邵泓,竟再没有意外发生。怎么想都不对劲。
而且他在临安逛了好几圈,丝毫不见朝颜的踪迹。他知道只要朝颜愿意,就一定能用蛊留下痕迹,在梧城时他就是靠无影蛊找到那口通往城外的井。
难道那人不想称霸武林?这样的话他搞了这么多事的目的是什么?
凌泉脑海中闪过这些天见过的一张张人脸,他直觉黑袍人就藏在其中。
……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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