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学院一楼的公示栏旁，看着公示名单，解以湘心情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可以胜过好友，幸运地拿到直博的名额。
她一直觉得虞美人的学术水平在自己之上，导师又对她青眼有加，理应继续选她做门生。如今桃子被自己摘去，实在是事出反常。
除了流产那段时间，虞美人没到实验室外，其他时候，也是在工位上忙碌一整天。
但虞美人走的，是正规的请假手续，依导师的性格，也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她；况且，虞美人还是导师一个项目的重要成员，在一众同门里，她是投入最多的。
解以湘实在想不明白，除了流产之外，究竟还有什么能叫导师变了心意。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殷洛海、尹束、解以湘和虞美人和自己，连容纪泽都不知道。
后四人不可能将这种事情抖落出去，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殷洛海从中作梗了。
作为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解以湘自然是没有立场批评谁，名单放出后，她甚至不敢主动联系虞美人。
一个人准备靠读书和男人改变命运的女孩，既失去了深造的资格，又失去了多金的男友，她该多么痛苦？
而解以湘呢，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又见证了虞美人从云端坠入谷底的全过程，再去人家面前晃悠，难免讨嫌。
人心隔肚皮，她没有这个心，不代表虞美人没有这个意。
她感到头痛，不知道如何面对虞美人。
正好今天导师出差，她索性没去实验室，寝室也不敢回，生怕听到别人的恭喜，这只会加重她的内耗。
恰好，此刻容纪泽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她这才恍然想起，这段时间一直在虞美人家和实验室奔波，似乎对男友有些疏忽。
清脆的少年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以湘，恭喜你转博成功！”
“我也才刚看到消息，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呢！”掩住内心的复杂，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
“学校的公众号出各学院直博名单啦，所以我就看到了。今晚请你吃饭，咱们庆祝一下！”
因为双方平时都忙，容纪泽和解以湘的电话，从来只谈正事，鲜少有甜言蜜语的缠绵。比起同龄的情侣，在不见面的时候，总少了些恋爱的感觉。
对于这些，容纪泽心里都有数，他并不打算叫女友白吃这亏。
以湘没问去哪，随着纪泽上了出租车。没多久，司机师傅将车停在一家餐厅门口。
这餐厅，解以湘来过一回，正是上次与殷洛涵初次见面的粤餐厅。
那日回去后，纪泽问情况如何，她拣紧要的说完，为岔开话题，随意夸了一句“这家餐厅的粤菜很好吃”。
纪泽不再多问，将这句话当真，默默记在心里。
不像虞美人总是热烈地表达出自己的**，以湘十分谦逊随和，哪怕二人已交往数月有余，她也鲜少主动流露自己的喜好，这让初入爱河，想要表现自己的纪泽很是头疼。
所以，当以湘赞扬这家餐厅的时候，他便暗自记下。
无巧不成书，他订的包厢，居然就是上回殷洛涵挑选的。
纪泽平时留心观察以湘的口味，这回派上用场，点了一桌以湘爱吃的。
两人边吃，边说些情侣恩爱的话，又聊到对未来生活的规划。
“你之前跟我说，担心如果转博失败了，申博也不一定能成，我便留心适合你的工作。”纪泽笑意盈盈，“我们导师的企业招人，正好和你专业对口，待遇不错，他说，假如你不读博士而又想就业的话，可以到他那去。不过，既然你转博成功，我就叫他找别人吧！”
“别！”解以湘下意识地拦住。
“怎么？”
“那个……虞美人还没找到工作……”
以湘的专业属于化学类，比较辛苦，为了稳定，招聘方倾向于男性候选人。所以，即便优秀如虞美人，至今仍未有去向。
容纪泽对别人的女友并不上心，虽然知道有这人的存在，还是想了几秒，才将“虞美人”这个名字和“殷洛海的前女友”对上号。
虞美人能否就业，本身与他无关，但既然女友开口，他也乐得效劳：“怎么，想我把这个介绍给她？”
切了块西多士放入嘴中，奶油的香甜令她放松，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声音更柔软了：“是呀，我男朋友介绍的肯定靠谱。”
在为女友提供帮助的时候，任何男人都想得到完全正面的回馈，容纪泽也不例外。
“倒是可以推荐一下，我觉得应该能成。”他很受用以湘的赞扬，低沉的声音也含了笑意，“不过，我记得你之前提过，这个人想读博？怎么又就业了呢。就算转博输给了你，考博也可以呀。”
以湘不想出卖虞美人，但既然要借男友的光，再欺来瞒去便很没诚意。
上次和殷洛涵摊牌，就是在这个包厢，这次又到这里，或许是天意。
一旁的玻璃映出她嘴角的奶油，也照出那忐忑的神情。她用纸擦净嘴角，却难以拂去仓皇。
“这是一个秘密……”解以湘离开自己的位置，特地来到男友身边，用温柔的呢喃，说出了虞美人惨痛的故事。
容纪泽聚精会神，颇有耐心地听完了女友的讲述，却没有一点意外。他一开始就觉得，两人的家世背景和性格特点都过于悬殊，压根无法长久。虞美人要想在这座城市立足，抓紧殷洛海不失为一条捷径。
然而，浪子又岂是那么好支配的？只好兵行险着，想着奉子成婚，没想到殷洛海并不买账。
这是容纪泽的想法，他认为，这个故事里的虞美人，是个爱慕虚荣、攀高枝的主。虽然，在以湘口中，虞美人只是一个遇人不淑的上进女孩。但他知道，那只是善良的女友对好朋友的滤镜。
男人和女人的判断标准是不同的。
不过，虞美人确实满足招聘的各项条件，甚至还远超水平之上，企业里男生居多，她若肯去，便是万绿从中一点红，是锦上添花，再好不过了。
至于男女问题，这才受了殷洛海的教训，想必也能消停一阵。
如果她真心悔过，想找个男友踏踏实实地过下去，也是一桩美事。
没几日，容纪泽便带来了好消息：只要处理完毕业的事情，虞美人便可以去上班，薪资待遇，一切从优。
解以湘很开心。无意摘了虞美人的桃子，她本就有点愧疚，内推一份好工作，多少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然而，虞美人是个要强的人，自己贸然介绍工作给她，很有可能会被曲解为胜利者的施舍。直接向导师求助，恐怕也有失分寸，最后还是纪泽解愁，设法以公司的名义，向以湘导师发去邀请。
导师自然履行承诺，推荐得意门生前去公司面试，而虞美人呢，自然也不愿意错失良机，在愉快交谈后，也就说好，七月份去公司报道。
虞美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释怀了以湘的事。夜里静下心来，躺在床上仔细揣摩，也觉得导师的劝诫很是真诚。首先，自己就不是能一心一意投身科研的脾性；二来，保不齐殷洛海之后又发疯，叫自己在高校圈名誉扫地。自己就先干着，在这家公司积累些经验，日后跳槽去新地方，不让学生时代的熟人知道，时间长了，殷洛海也没法骚扰她。
拿到offer的瞬间，虞美人第一个想要报喜的，其实是殷洛涵。在这段特殊的时间内，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洛涵都提供了许多帮助。
虽然，一开始将之视其为赔罪，但日子久了，发现殷洛涵不是不分青红皂白护短的人，她敢爱敢恨，教训不负责任的洛海，也重用出身卑微的尹束，外形明媚，性格洒脱，事业有成，是她想成为的那类人。
由于殷洛海已经出国，她不用顾及什么，提上洛涵爱吃的点心，就直奔店里。店里没什么顾客，洛涵和尹束正在门口闲聊，声音有些大。虞美人从他们背后过来，正好听见个别字句，其中有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悄无声息地停下脚步，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继续听下去。
“解老师其实对小虞还是不错的，就像这份工作吧，明明是托了她男朋友的关系，小虞才能去上。她又怕小虞知道了误会，费了好大劲，才叫小虞舒舒服服地去了。”
“不过，我听说，美人成绩很好啊，还是我们学校王牌专业的研究生。”
“光成绩好有啥用？我们外地人在这里扎根太难啦。还是你们本地人好啊！”
“别这么说，你现在不也挺不错？”
“唉哟，那是碰见殷总你，命好！”
……
虞美人才知道，曾经对自己含情脉脉的尹束，那个沉默寡言的尹束，私下里竟然已经对殷洛涵谄媚至此了。
手上的点心似有千斤重，她想扔掉，潇洒地转身离去。
但日头太盛，晒得她头晕目眩。
眼前的两个人先扩大成两个光晕，最后凝缩成点。
昏倒在地上之前，她看到尹束转过头，可是，率先尖叫着朝她跑过来帮忙的，居然不是青梅竹马的尹束，而是罪魁祸首的亲姐姐——殷洛涵。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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