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得实在可笑。”林姨娘似乎不愿争辩此事,反而扬声问道:“既然一口咬定我犯了罪,那便押我去见官啊。你们还敢私设公堂不成”
陈和南语气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我就算私设公堂又如何?你难道还能去大理寺鸣冤不成?”
林姨娘抬头打量了一番陈和南,又猛地转向骆成骧与赵楚樟,难以相信他竟敢当着这两人的面口出狂言,可她瞬息间就将所有的事情想通,但依旧不敢相信,便质问道:“你们怎么敢这么做?”
沈昭先不由得为林姨娘捏了把冷汗。自这两人查出陈家人死于霜见草,此事便不再是寻常仇杀,而是牵扯多位朝廷命官的被毒杀的大案。莫说是私设公堂,便是此刻将她打死在陈家,开封的那群言官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骆成骧撩起衣服蹲在林姨娘面前,嘴角上扬起来,语气却是阴森的,“你以为陛下为何下旨彻查?是因陈家人身中霜见草之毒。但你是否知道,三年前的开封城,有多少官员死在此毒之下?”
林姨娘一脸的恨意终于在此刻裂开一丝缝隙,她的目光急忙转向沈昭先,面带祈求之色,盼着她能心软为自己求情。
可是沈昭先竟转身离开此地,全然不在意她将在此遭受何等酷刑。看到陈和南阴鸷的面孔,她终究嘶喊出声:“沈画师,救救我!”
听见林姨娘的呼喊,沈昭先脚步停了下来,心中有些挣扎,父亲之死或与霜见草相关,若此时替她求情加深印象,是否就能知道父亲的死因?她转身回望林姨娘,视线却被赵楚樟挡住。
“沈昭先就只是开封府的一名画师,她能为你做什么?”赵楚樟负手而立,他的手微动,示意沈昭先离开此地,不要涉足这潭浑水中。
而陈和南与骆成骧的目光已经看向了沈昭先,他们的眼中分明在问,你要开口求情么?她深知自己只是个画像师,若非是看在赵楚樟的颜面上,自己在陈家还不如颍昌府一个小吏有分量。
是以沈昭先不再理会林姨娘眼中绝望的恳求,转身踏出这令人窒息的囚笼。
回到房中,她的思绪混乱犹如一团乱麻。杀害父亲真凶果是王越吗?父亲不过微末小吏,赴开封公干,行迹只在驿站与府衙间辗转,又是怎么得罪他了?
王越,他在开封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段时间,陈家一片死寂。丫鬟小厮已经知道了陈家的变故,他们行事越发谨小慎微,半点错处不敢有,生怕被主家迁怒。
沈昭先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忘了,若非偶尔遇见夏开琛,她都怀疑赵楚樟早已独自返回开封,将自己忘在了颖昌陈家。
正苦思之际,张守信敲窗。
见张守信现身,沈昭先十分意外。他什么时候才会来主动找自己?不是大人有事叫自己,就是他有事。果不其然,他将一封信递上:“你哥见我后,要我给你带封信。”
说完转身就要走,沈昭先立刻叫住他:“你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不能多留片刻吗?”
沈昭先这样开口,一定是有事情要问,他停住脚步转身无奈道:“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果然不愧是为自己答疑解惑的张守信。沈昭先狡黠一笑:“你果然懂我!就想问问结果如何?这几日整个陈家风声鹤唳,我都不敢出现在大人面前。”
张守信闻言笑了一声挑眉:“你竟也知道害怕?我还当你胆大包天呢。”他双手环抱胸前,“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都查到些什么?方便说吗?王越……他当真……杀人了?”沈昭先努力控制自己急躁的心态,竭力维持神色如常。
“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了人,”张守信将自己的调查结果说与沈昭先,“但,能证实他是昌王打手。两年前便已离开开封。”
“昌王?!”昌王的名头犹如一道炸雷,炸得沈昭先不知所措,此事竟牵扯皇子?而且这位王爷不是开封府中有名的酒肉王爷吗?
见她这般反应,张守信也是十分诧异:“你竟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沈昭先不知道张守信为什么会这样问。
张守信恍然。难怪先前大人吩咐自己对沈昭先无需隐瞒。之前还在想,这等事怎么能让一个画像师知道。看了沈昭先的反应,便知道这个女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环顾周围,见周围没人,示意她附耳过来,压低嗓音:“昌王与太子势同水火,他们是竞争关系,你明白吧?”
沈昭先猛然抬头,眸中尽是震惊疑惑。张守信此刻方信,她不是和自己演戏,“合着你当真蒙在鼓里?你在开封府那些时日都忙些什么?满心只装着你那些话本子?”
沈昭先苦笑摇头:“初到开封时,这种事情谁敢和我说啊?等到和大家相熟后,又忙的脚打后脑勺,我那时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你又不是没看到。”她的声音也来越小。
想起前段时间,她的确为走失孩童画像而废寝忘食,张守信喟然长叹:“这事你知道了就好,千万不要外传。”
听他这般嘱咐,沈昭先蹙眉反驳:“我虽不聪明,也知祸从口出。这种事泄半字便是杀身之祸。我这人还是很惜命的。”更何况皇子之争就算自己说出去也没有多大问题,朝堂上的官员不都知道?
“明白便好。”张守信无意争辩,拂袖而去。
沈昭先攥紧手中信笺,方才对话仍在脑中回荡。王越曾为昌王效力,而昌王觊觎皇位……父亲之死会否与夺嫡有关?不,不,父亲不过是个庐州末流小吏。皇位之争这等事,岂是父亲这个小吏能触及到的?
看到兄长信中说着一切安好,要沈昭先不要担心家里。他说出门在外要以安全为主,遇到危险能躲就躲。
果然是自己的哥哥会说的话。想到之前和哥哥相依为命的日子,她心口忽然翻涌起一个念头。这念头也并非空穴来风。
虽只是猜测,若真如自己所想,即便抓到了林姨娘,陈家的事也远未了结,蛰伏暗处的王越定会用更酷烈的手段报复陈家。
想到这里,沈昭先立刻冲出房间,直奔赵楚樟的集贤居。一路上她一直都在犹豫,如果参与到陈家的事件,会不会招来祸患,但自己来到颖昌不正是为了将陈家拉到兄长的身边吗?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按照自己的设想抓到了王越,这趟颖昌之行便不算徒劳。
着集贤居似乎对她没有什么避讳,守在门外的张守信见了她,就只是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入内。
众人正聚在赵楚樟房中商议如何引王越现身,见沈昭先立于门外,无人言语,大家都默许她旁听。
房内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赵楚樟见她进来,抬了抬眼皮示意落座,并未中断讨论。只听到骆成骧却说了一声:“你来得正好,省得我们再和你说一遍了。”
“王越如狐狸一般滑手,林姨娘可是他的亲妹妹,他都没去看一眼。贸然设局只怕打草惊蛇。”骆成骧声线低沉,“他在暗处蛰伏两年,早将陈家底细摸透了。饵要足够诱人,却又不能有半分陷阱的痕迹。”他转向赵楚樟,“你说呢?开封府的手段,总该有些不一样的见解。”
赵楚樟指尖划过地图上颖昌府的标记,眸中寒光微闪:“饵需真材实料。林姨娘是他胞妹,在陈家经营多年,他断不会轻易舍弃。还有就是……”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沈昭先,“若将霜见草案与昌王勾连的风声放出去呢?王越身为旧部,绝不容此秘泄露。”
沈昭先心头猛跳,攥紧衣角脱口而出:“大人,我……有个想法。”众人目光倏然聚拢,骆成骧扬了扬下巴。她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声线:“大人,我是画师,比常人更懂面部轮廓结构。但世上还有人比我更精于此道,就是那些□□的匠人。江湖人称为‘易容’。”
“是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沈昭先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中格外清晰,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结合王越的自身条件,他男生女相面容柔美,极可能易容成了陈府女眷或丫鬟。”
“易容?”张守信嗤笑出声,打破沉寂。他环抱双臂瞥了沈昭先一眼,话语中带着戏谑,“画皮?沈画师,你这般奇思不去写话本当真可惜。王越堂堂男儿,纵有女相,骨架身形岂能更改变?嗓音如何伪装?易容术再神,莫非还能缩骨不成?”
骆成骧听到“缩骨”二字时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却未作声,只用复杂情绪的目光看着沈昭先,像是再次认识她一样。
反观赵楚樟的反应就沉稳了许多。他并未立时否定,“易容之术,江湖确有传闻。精于此道者改头换面不在话下。身形、声音若有秘法,也未必不能伪装……”他话锋一转,看向沈昭先,“沈画师,你既作此想,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沈昭先深呼吸,强压下被张守信质问引出的那丝慌乱,竭力稳住声线:“大人,我并非凭空臆测。我曾亲眼目睹一个男子,能轻而易举地易容成他人的模样,纵使身高有异,亦能凭借江湖上某些特殊秘法,改换身形。”
骆成骧端详着神情认真的沈昭先,终于开口:“沈画师所言,虽看似匪夷所思,但也说的没错。江湖之大,奇人异事层出不穷。缩骨易容,移形换貌,确有其事。我当年年作为行商游走四方,也曾有幸目睹过这般手段。”
“你的想法,”骆成骧颔首道,“我是认同的。”
赵楚樟不动声色地挡在沈昭先身前,截断了骆成骧投向她的视线。他轻咳一声问道:“你在庐州也能见过这样的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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