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先现在有点麻木,任由王越发疯。她能感觉到脖子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顺着肌肤滑落,浸湿了衣领。可此时她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激怒了王越,让自己性命不保。
赵楚樟看着沈昭先脖子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心急如焚,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王越,只要你放了她,我保证让你安全离开,绝不食言。”
王越却不为所动,他恶狠狠地说道:“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们这些人,谁知道会不会在我放人之后就反悔。我离开了才会放人!”王越拖拽着沈昭先,一步步向后退去,警惕地环视着四周每一个可能藏匿着威胁的角落。
“给我准备一匹快马!立刻!”他吼叫着,目光扫过赵楚樟和远处墙头的两人,“谁敢跟来一步,我就先割断她的喉咙!让路!”
赵楚樟看到沈昭先脖子上的那三道伤口,眉头紧皱,一脸的担忧再也无法隐藏,“好,我答应你。”而后对身后的人吩咐说:“去,准备一匹快马。”
王越挟持着沈昭先,如同拖着一面人形盾牌。他警惕地向大门的方向移动。众人如同看猎物一样看着王越,却因他手中的人质而不敢轻举妄动。
沈昭先被迫踉跄后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王越胸腔剧烈的起伏。她的目光死死锁在赵楚樟身上,仿佛那是唯一的生路。
赵楚樟紧紧盯着王越的脚步。就在王越与他擦身而过,刚拉开一段距离的瞬间,一道刺眼的寒光骤然从沈昭先眼前掠过。未及反应,一股力道已将她猛地拽进一个有着着皂角气味的怀抱中。
赵楚樟将沈昭先牢牢护在怀中,眼见王越恼羞成怒地用匕首刺向她的后背,他抱着怀中人迅疾转身,一脚将王越狠狠地蹬飞出去。
他无暇顾及王越的后续反应,低头便看见沈昭先满脸惊慌,心中顿时涌出强烈的自责。尤其当看到她颈间伤口渗出鲜血已将衣领浸透时,更是怒不可遏。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飞快从怀中掏出手帕,紧紧捂住沈昭先的脖子上的伤口,声音轻柔而坚定地安慰:“没事了,别怕。”
处理好沈昭先的伤口后,他的视线盯着被众人死死按在地上的王越,恨不能当场杀了此人。就在濒临失控的刹那,一只手掌按在他的手臂上。
是沈昭先。
“大人我没关系的。”她看出赵楚樟此刻状态极不对,轻声道,“我……我真的没关系,就是有点被吓到了。”她下意识想抬手,却被赵楚樟的手臂禁锢得有些动弹不得。
“别动。”赵楚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一下。他强迫自己从那怒火中抽离,所有心神都凝聚在指下那片濡湿上。他能感觉到沈昭先细微的战栗。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维持着按压的力道,对着匆匆奔来的张守信说:“拿药!”
骆成骧看着赵楚樟的模样,便知这位沈画师在他心中位置非同寻常。自己之前没做错,可是为何这两人没有更进一步啊。
骆成骧接过张守信慌忙递上的药瓶和布带,利落地协助赵楚樟。当那沾满血的手帕被轻轻移开,露出皮肉翻卷的伤口时,赵楚樟瞳孔猛地一缩。他迅速敷上止血药粉,立刻用干净布带紧紧缠绕按压,动作又快又稳,生怕多用一分力会弄疼她,少用一分力又止不住血。
布带层层缠紧,“唔……”沈昭先终于忍不住溢出一声痛哼。
他低头,看着神情痛苦的沈昭先,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紧绷和低柔:“忍一忍,血止住就好。”
骆成骧抱臂瞧着赵楚樟的神情,唇角噙着一丝笑意,“老赵,我看沈画师着实吓得不轻。这样吧,王越交给我和陈兄弟,你呢,陪着她睡……好好安抚安抚她。”
沈昭先承认自己受了惊吓,神智与反应都慢了一拍,但她觉得骆成骧方才想说的绝非仅仅是安慰。她刚要开口,颈间伤口骤然传来刺痛,不由得轻哼出声。
“还好吗?先回房。”赵楚樟有力的手臂径直将沈昭先抱起,走向她的房间。
房中一片凌乱,沈昭先恍惚想着,自己来到这颖昌是否本就是个错误。正出神间,她被赵楚樟轻轻安置在床榻上,他声音低柔:“要喝水吗?”
距离太近,沈昭先甚至能感受到他拂过的气息。那道饱含关切的灼热目光,更让她心头微乱。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侧过脸避开他的凝视,低声道:“是有些渴了。”
赵楚樟立即起身走向桌边,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提起茶壶,入手冰凉,眉头微蹙。他犹豫后,还是倒了半杯凉水,小心地端到她面前。沈昭先想抬手去接,指尖刚触及杯壁,一阵牵扯颈伤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动作僵住。
“别动。”赵楚樟立刻制止,他俯下身,一手稳稳托住杯底,另一手轻轻护在杯沿,将杯口小心地凑近沈昭先的唇边。
距离骤然拉近,他身上的皂角混合着淡淡血腥气的气息笼罩下来,沈昭先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眼睫下专注的神情。她心头微颤,顺从地张嘴,就着他的手,小口喝着杯中微凉的水。水流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也似乎冲淡了些许紧绷的惊悸。
她喝完水杯的水,低声道谢,目光依旧垂着,不敢与他对视。那目光太过灼热,仿佛能看穿她,能窥见她心里残留的害怕与此刻莫名的慌乱。
房中一时陷入沉寂,唯有烛芯偶尔爆开的细碎声响。
赵楚樟并未立刻退开,目光在她苍白的脸和颈间染血的布带上流连,胸腔里翻腾的怒火与后怕交织,几乎冲破他惯常的冷静自持。方才她颈间涌血的画面不断闪现,还有她被王越挟持时强抑恐惧的眼神……让他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
沈昭先能感觉到他周身弥漫着近乎凝成实质的焦躁与戾气,这让她心头发紧。她想要伸出手劝说对方,却牵动了颈侧伤口,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这细微声响如同惊醒了赵楚樟。他猛地回神,迅速将杯子搁到一旁小几上,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别乱动,”他声音里的沙哑更重了几分,喉结急促滚动,像是在极力吞咽着什么,“不要动,需要什么和我说。”
他目光沉沉落在她颈间布带上,那洇开的刺目红痕,灼烧着他的视线。
“大人,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你还是开封府的少尹,陈家的案子和朝中官员的死亡的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沈昭先想说自己的父亲,但话到嘴边还是闭上了嘴,再次开口却是另一番话,“这个王越是关键,您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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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沈昭先刚刚洗漱完,赵楚樟拿着药和绷带就出现在她的房门外。
“你的伤口需要换药,我让夏镖师来帮你。”说着夏开琛就从他的手中接过东西,来到沈昭先的身边。
那关心的目光让她有些心慌,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多谢大人。”
夏开琛动作利落地解开染血的布带,露出皮肉翻卷的伤痕。她小心翼翼地清理血痂,敷上清凉的药膏,冰凉的药膏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沈昭先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没有伤及要害,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夏开琛一边包扎,一边低声安慰,她手上的动作未停。
沈昭先低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赵楚樟身上。他并未离去,只是背对着她们站在窗边,身形挺拔。方才的关切和此刻的刻意疏离,形成一种微妙的张力,让她心头五味杂陈。她收回目光,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布带缠好,夏开琛利落地打好结,后退一步:“好了。”
“有劳夏镖师。”沈昭先再次道谢,声音依旧沙哑。
当沈昭先脖颈缠着绷带踏入集贤居时,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于她,骆成骧却是挑着眉毛问:“你怎么样?没被吓到吧?”话音落下,他就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看着赵楚樟。
“挺好,没什么事。你们进展如何?”沈昭先径自落座,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顺道还给了自己身后的夏开琛倒了一杯。
骆成骧刻意拖长调子幽幽怨怨叹道:“我们这儿可糟透了,你是不晓得王越那张嘴有多硬。”
赵楚樟听他那腔调轻咳一声,骆成骧瞥了眼努力装作平静的人,嘴角浮起笑意。他不再接沈昭先的话茬,转回王越的事情继续分析:“王越身负的重案注定不能关押在颖昌监牢,开封的意思是押送刑部大牢。那地方谁的地盘,诸位都清楚。”骆成骧双手一摊,摇摇头,显然已经能预见王越的下场了。
这番话听得沈昭先云里雾里。先前在开封她终日埋头作画,而且,也没有人敢同她议论这些事情。此刻见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她即便听不懂,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旁观的张守信瞧出她眉间困惑,难得没有同她拌嘴,他压低声音解释:“刑部是昌王的势力范围,他舅舅是刑部尚书。”
明白了“国舅爷”,沈昭先点头。
围坐讨论的几人自然听见了这话。骆成骧转向赵楚樟:“要不把人关进你们开封府?昌王和太子手伸得再长,也伸不进你们开封府吧?”
赵楚樟转身盯住骆成骧,气极反笑:“怎不押去你们大理寺?据我所知,他们还没有将手伸进大理寺。”
“我这还没去大理寺点卯呢,你就让我带个烫手山芋进去?”骆成骧满脸无辜地望向沈昭先身后的夏开琛。昨夜风波过后,众人默许这位镖师旁听些无关紧要的商议。
“夏镖师,你评评理,他们就这么欺负人!”他作势要往夏开琛身边凑,刚抬脚,一枚飞镖“叮”地钉在他脚尖前的地面上。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到她冷冷甩出四个字:“离我远点。”
陈和南从一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面如菜色。赵楚樟看着他,叹了口气问:“陈兄现在有何打算?”
陈和南看着这个院子只是摇摇头,他此刻出自真心地笑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陈家这一代也算是走到头了。我……我至少也要为下一代将这个家撑起来。我的妻子已经怀孕了,我不想我的孩子接手这乌糟糟的家。”
“恭喜恭喜。”骆成骧出自真心恭喜好友,同时他的眼睛又瞟向了躲在一旁的夏开琛。
是以王家兄妹这烫手的山芋还是移交到了赵楚樟的开封府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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