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看你眼圈红红的。”姜蔓歌见她状态不对,关心地问。
宋争尔回过神,轻轻摇头,“没什么,我看到朋友写的话,有点感触。”
姜蔓歌多多少少猜到什么,毕竟宋争尔的眼睛凝在最后一张拿起的纸条上,很久很久。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其实他还是对你很好的。”
礼盒被妥帖放在墙壁的挂篮上。
宋争尔沿挂篮往上望,蜡白色纱帘的一角就吊在挂钩上。
是啊,连挂蚊帐这件小事,裴谨程从小学开始就会不厌其烦地帮她做。
她怎么会不知道裴谨程对她很好。这种好,是排外的,是独她一份的。
但她还是会不安。因为知道这种好,随时可能会在另一个女孩出现后,转移到别人身上。
人都是贪心的,宋争尔自嘲地笑了笑,她想要得到的,从来不止于此。那应当是长长久久的、永不变质的、瞄准了就再也不放手的。
可裴谨程对她的好,大抵只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宋争尔轻声道:“我知道啊。”
她努力绽出一个微笑:“不谈他啦,我还有别的问题想问你呢。”
姜蔓歌有段时间没发作的社恐属性再次点亮,她略惊恐地问:“……什么?”
宋争尔噗嗤一笑:“什么表情!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想了想,探究地说:“我是想问,你的枪怎么端得那么稳?”
姜蔓歌的脸上褪去怔忪,她松了口气,说话速度奇慢:“就是……练。”
“练?”
“对……”姜蔓歌迟疑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练多了,好像慢慢就能控制得好一点。”
姜蔓歌比她早来一个月,竞技体育看重天赋,同样也讲求日积月累。
宋争尔心里洞若观火,她要追赶上别人,就得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来弥补差距。
比起两个月后的U21正赛,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至少能拉齐姜蔓歌的水平。
宋争尔很快下了决定,她弯了嘴角,心志坚定:“那明天开始,我要和你一起留下来,多练练。”
姜蔓歌眨眨眼,也笑了:“好呀,我们可以轮流关灯。”
宋争尔这句听似轻飘飘的承诺,却成了日复一日的纪实。
只不过和姜蔓歌说的轮流关灯不同,近一周来,场馆的灯,都是叫宋争尔亲手揿灭的。
到后来,宋争尔不必抬眼去找按钮的位置,只消背上枪包,随手一触,就能精准地熄掉全场的灯。
这天,宋争尔如往常训练。经过突击,她渐渐摸索出来一点枪感,能稳定地打到9环以上。
嘭。
又是一枪9.9环。
宋争尔不满地蹙眉,垂眼咬了咬后槽牙。
她的目标是在U21开赛前,保证自己能打到枪枪十环,像裴谨程那样,随手开火,也能有很大概率落在10环以上。
她练得还是不够。
这样想着,宋争尔反而有些心神恍惚,连打了两个8环左右的击发。
射击太考验专注力,运动员一旦生出多余的念头去操心别的事情,很容易失掉状态。
她定了定思绪,将枪抱到支架上靠着,打算让自己缓和会儿。
结果,打的新的一枪,仅仅7环多。
宋争尔深吸一口长气,掷地有声:“徐指,我申请休息十分钟。”
一旁围观的徐峰自然早早看出她状态不对,对她提出的要求也并不意外。
相反地,他觉得这小姑娘挺聪明,能快速准确识别自己的状态,并有意识地去调整、去解决。
体育竞技的重大赛事,尤其是奥运,次次都会有运动员因精神高度亢奋和紧张,导致状态波动,继而影响实力发挥。
人置身局中,很容易深陷,得失心越重,表现就越彷徨,如果没有及时的暂停休整,很可能会一路滑坡直到输了比赛。所以,很多比赛都会有教练在旁提点,作为局外人,有时候比场上的运动员更清楚,他们该歇一歇了。
他点点头,沉声道:“去吧。”
宋争尔穿着厚重的射击服,一步一步地缓速挪到长板凳处坐下。
她解开上衣,郁闷地看着前方。
宋争尔下意识地先看姜蔓歌的显示屏,得分依然稳定。
接着,她的视线焦点,不自觉地移动到齐乐的靶位。
靶图显示的落点很散,她看懂了,齐乐今天心情分明不佳。
就连背影也萦绕着说不清的浮躁。
宋争尔偏偏头,猛然颤了下身体。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齐乐呢?
是因为在她来之前,齐乐算是为数不多够格和姜蔓歌比上一比的队员,还是她无法摆脱潜意识里和齐乐作比较的想法,对她和裴谨程的关系有所忌惮?
不该这样的。
宋争尔忽然发现,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受到了这种流言的影响,潜移默化地,给人打上了固化印象的标签。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谴责别人呢。
何况,裴谨程也亲口澄清过,自己对齐乐并无想法。
宋争尔轻轻拍了拍两颊,抽出座椅旁矿泉水箱里的一瓶,喝了一大口。
不能让情绪左右自己。她不能更明白地认知到这一点。
宋争尔原地放空了会,再次抬眸,看向齐乐的眼神已然清明。
她只是个可敬的对手,像姜蔓歌一样。
“宋争尔,你休息得怎么样了?”徐峰提点她。
宋争尔又喝了口清爽的矿泉水,笑盈盈地起身:“我好了。”
她回到了熟悉的位置,抚摸着气步-枪的枪身,像在对枪说话,又仿佛自言自语:“准备好,我们就开始吧。”
她专注地据枪瞄准,春风得意地,打了个10.2环。
这才是宋争尔应有的水平。她将子弹装入气步-枪,淡淡一笑,再次举枪,面上笑意消散无影。
嘭。嘭。
她连打了两个10.9环。
徐峰站在她身后,欣慰地笑了笑,记录在册,而这一切,宋争尔浑然未觉。
她只是精神集中地完成接下来的击发,并且,每一枪都在9.7环以上。
当宋争尔完成这组训练,走去角落热得呼气时,倏忽,见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容。
她怔怔地望了会,才张口唤道:“爸、妈……”
后半句的“你们怎么来了”被艰难地吞在了喉咙口。
宋母率先快步走来,她捧着女儿的脸,心疼不已:“怎么瘦了这么多。”
宋争尔忍不住笑了:“是你好几天没见我了。我今早才上过秤,还胖了一斤呢。”
宋母捏了捏女儿的脸,温柔地打趣道:“是吗?妈妈怎么觉得你的脸颊肉手感都大不如前了呢。这里的食堂吃得还习惯吗?”
宋争尔回握住她的手,翘了翘嘴巴,“哪有。你和爸爸放心吧,我在这里吃得挺习惯的,过得也很好。”
话音刚落,宋母就嗔怪地看了眼宋父,“过来和争尔说几句呀,怎么光站在那扮深沉。”
宋父轻咳一声,也迈步过来,“习惯就好,以后你在这里,爸爸妈妈不能每天过来看你,得把自己顾好。”
宋争尔乖巧颔首,灵光一闪而过,她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父亲。
宋父宋母默契地对视一眼,宋父才说:“我已经和徐峰教练说过了,同意你正式加入市射击队。”
宋争尔简直要欣喜得尖叫出声,她几乎是扑进父亲怀里,紧紧一拥,转头又安心地抱住母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宋父无奈地看着女儿依赖地蹭着宋母,宠溺地说:“你呀。我看,你请谨程来当说客,真是请对了。”
闻言,宋争尔却诧异地抬起头看他。
裴谨程?
宋父见状,摸不着头脑地问:“不是你让谨程来找我和妈妈的?”
宋争尔慢慢站直身子,摇头,“没有啊。”她眉心一跳,“是什么事啊,他没跟我说过。”
宋父娓娓道来,宋争尔才知道,原来在年级主任批假条,让她回家和父母谈谈的那天晚上,裴谨程也给她父母打了电话。
那时候,宋父宋母以为裴谨程是宋争尔“告状”搬来的救兵,和他大打感情牌,试图游说他倒戈去劝宋争尔放弃。
谁也没想到,裴谨程的态度比宋争尔还坚定。只不过,他言语间,多了小辈的礼貌。
宋父记得清楚,裴谨程对他说:“争尔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决定。伯父伯母,我认为,我们都应该尊重她。也许在你们眼里,我们都还是小孩子,但是,有些选择的答案,就算到了十八岁,四十八岁,六十八岁,也不会变。不如让她放手一搏。如果真的撞到南墙了,她那么聪明,也不用担心她不会回头。”
当时,宋父还想再说什么。
裴谨程打断了他:“伯父伯母,我想,你们可以在亲眼目睹争尔训练时的样子之后,再判断她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射击这条路。”
裴谨程平时,并不是那种会随便截断长辈讲话的人,因此,宋父还有点意外。
却也采纳了他的建议,打算和宋母在实践的最后一个下午,过来看看女儿是否适应射击队的生活。
夫妇俩见到的宋争尔,与过去在家里有点小女儿态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熟稔地据枪、射击,宛如古时老练的将军,举手投足都自有强大的气场。就像,全局尽在掌握。
看到宋争尔在陌生的领域闪闪发光,夫妇俩都油然而生骄傲感。
是啊,他们的女儿既可以聪慧又可爱,也可以稳重且充满力量,这本是她向往生活的样子。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彻底地、坦然地接受了宋争尔的选择,决定像裴谨程说的那样,尊重她、支持她。
宋争尔想,如果不是父亲误会自己请裴谨程帮忙,大概裴谨程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她,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她的心微微发酸。
又豁然开朗。
裴谨程这人,偶尔有点疏离,偶尔有点木讷,但他依然是那么那么好的人。
值得她的年少喜欢。
宋争尔:就这么爱上一个哑巴新郎。
裴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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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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