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铃铃铃——”
刺耳的警铃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如同宣告一场灾难的降临。
“紧急插播!今日13点34分,A市八家银行同时遭遇武装抢劫!现已抓获十九名劫匪,仍有六人在逃!警方呼吁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广播里传出急促的播报声,字字惊心。
警局内早已人满为患,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
“快!把备用禁闭室也打开!再来人真塞不下了!”一个满头大汗的警官对着通讯器低吼。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铁证如山!怎么审到现在还没一个认罪的?”另一个审讯室门口,负责记录的警员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邪门了!一个个跟锯嘴葫芦似的,问什么都不吭声,眼神还直愣愣的。”旁边的同事摇头,脸上写满困惑。
“都是同伙?”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A市警厅最高长官步履匆匆地穿过走廊,眉头紧锁,询问紧跟在旁的下属。
“目前无法确认是否互相认识,但作案手法高度一致,行动精准,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而且…他们那状态,简直像被集体催眠了一样。”
“催眠?”厅长脚步一顿,声音更沉,“被深度催眠者无法执行如此复杂的协同犯罪。立刻联系宋真微,请他协助。”
“宋真微?厅长,您不是说他在闭关备考研究生,天大的案子也不能打扰吗?”下属愕然。
“此案不同。执行命令。”厅长不容置疑地抛下这句话,加快步伐,将下属的疑问甩在身后。
下属望着厅长的背影,喃喃自语:“厅长这次的反应也太反常了,之前都不愿意让宋真微参与案件协助工作的。”
审讯室内,气氛凝滞。强光灯打在对面男人的脸上,他双眼紧闭,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任凭审讯人员如何施压,始终一言不发。汗水浸湿了警员的制服后背,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你脑后的芯片记录了一切,你的罪行在它面前无所遁形!现在认罪,争取宽大处理是你唯一出路!顽抗到底,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
“芯片追踪显示,你和其他被捕人员,每周固定时间都会去同一家‘安宁疗养院’。那里是不是你们的据点?是策划行动的地方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冰冷的空气灌入,瞬间冲散了审讯室的闷热粘腻。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黑色长裤,脚上是洗得发白的运动鞋。略长的额发几乎遮住了眉毛,却遮不住发梢下那双眼睛——锐利得像手术刀,此刻正毫无波澜地扫过室内的一切。他神情冷淡,径直走到审讯桌前,将手中的文件夹重重拍在金属桌面上!
“哐当——!”
巨大的声响让对面一直闭目的抢劫犯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宋真微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住对方,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力:
“你们很渴望进去,对吧?那个普通的临终疗养院。看着里面的人,年龄渐长,智力滑向边缘,却能安然终老……你羡慕,甚至嫉妒。因为你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钱,等到那一天,你会直接烂在街头。”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抢劫犯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语调却平板得诡异。
谎言——宋真微立刻捕捉到了那丝微弱的波动。开口就好。
“是谁,勾起了你们这种‘渴望’?”他步步紧逼。
“没有人。”这次,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真话,渴望是真实的,是你们自己产生的。”宋真微精准地下了判断,随即话锋一转,“一群人聚在一起,互相试探着心底阴暗的念头,但谁会第一个把那‘犯罪’两个字挑明?那个引导者,才是真正的主谋,他该为这一切承担最主要的责任。”
抢劫犯的身体骤然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猛地向前倾:“没有人引导!我们都是自愿的!全是自愿的!”
话音刚落,宋真微已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讯室。不需要再问了,核心信息已确认——这是真话。
“他们是同伙,互相认识。背后有操控者,手段极其高明,让所有执行者都意识不到自己被操控,甚至坚信是出于自身意愿。”宋真微将自己的结论告知等候在外的警员,正是之前那个眼熟的下属。
“背后还有人?!”警员倒抽一口冷气,“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我们怎么抓?大海捞针啊!”
“操控者必然能接触到他们。心理操控需要长期、近距离的影响和暗示。同时,他需要完美隐藏自己,躲避警方视线。”宋真微语速极快,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按常理,主谋会竭力远离犯罪现场,避免直接参与。但他这次却冒险加入了抢劫……这只有一个解释:他极度、迫切地需要钱,已经到了甘愿冒二级刑罚——5到10年监禁风险的地步。”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加入其中,能让他更直接地控制局面,确保计划执行无误,必要时……也能及时‘处理’掉可能暴露自己的线索。”
——
在另一间审讯室,宋真微面对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对象。男人三十出头,衣着整洁,双手规矩地放在桌面上,神情甚至带着一丝无辜和好奇,看向宋真微的目光里闪烁着异样的热切。
“你就是宋真微?”男人主动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激动。
宋真微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审视着他。资料在脑中飞速闪过:王浩,34岁,无暴力史,智商109,无婚史,恋爱经历正常,近期生理指标无异常。一个看起来毫无理由参与银行抢劫的人。
“你认识我?”宋真微终于开口,声音冷淡。
“在报纸上看过你的报道!破获‘暗网连环杀手案’的英雄!刚才你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这气质,错不了!”王浩脸上堆起笑容,语气充满崇拜。
“你为什么抢劫?其他人有智力下滑的危机感,你似乎没有。”宋真微单刀直入。
“我…我是同情他们!”王浩立刻换上一副悲悯的表情,“我在‘安宁疗养院’做志愿者,虽然不是官方的。看他们经常来,唉声叹气,说自己命不好,将来老了智力不行了,没钱就只能当实验品或者等死…太压抑了。我就想着把他们聚在一起聊聊天,开导开导,本意是好的!谁知道…谁知道他们竟然合伙去抢银行啊!”他一脸痛心疾首。
“提醒你,”宋真微的声音毫无起伏,“你也是抢劫犯之一。戴着面具,拿着枪,出现在银行里,行动积极。因为‘同情’别人而自愿成为二级罪犯?这个牺牲,未免太大了点。”宋真微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但这动机的逻辑链脆弱得可笑。
王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眼神闪烁,嘴唇嗫嚅了几下,显出几分委屈和难言之隐,最终又紧紧闭上。旁边的警员忍不住想追问,但想到宋真微“审讯时旁人禁言”的铁律,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你觉得自己聪明吗?”宋真微忽然换了个问题。
王浩没有回答,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眼神里的自满几乎要溢出来。
“整过吧?”宋真微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颅骨。
“嗯。”王浩的腰杆下意识挺直了些,带着炫耀的口吻,“全国最顶尖的脑科医生,岁莫灵教授亲自做的!她的智商,据说也就比你低一点点。”
“你觉得,”宋真微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其他那些人,蠢吗?”
王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低着头,拒绝与宋真微对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轻蔑。
宋真微不再追问,反而慢条斯理地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那张小小的卡片下方,清晰地印着一排特殊的数字编码——其中代表智力的那几位,如同冰冷的王冠。他将卡片推到王浩面前。
王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当看清那串数字时,他身体猛地前倾,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东西,他意识到自己瞒不住的!瞒不住的!
下一秒,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疯狂地撕扯着禁锢双手的镣铐,试图站起来,嘶声力竭地咆哮:
“不是我!不是我诱导他们的!是他们逼我的!是那些蠢货威胁我!他们说如果我不加入,就诬陷是我指使的!是他们!是他们想拉我下水!我是受害者!”
“谎话。”宋真微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如同宣判。他收起身份证,转身离开,将身后歇斯底里的狂吼彻底隔绝在门内。
***
三天后,国家最高法庭。
庄严肃穆的审判庭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二十五名抢劫犯垂首站在被告席上,如同待宰的羔羊。巨大的屏幕上,无声地循环播放着八家银行内发生的、清晰到令人胆寒的抢劫监控画面。法官席中央,端坐着本次审判的最高法官。他肩披象征终极司法权的血红色巾帔,面容冷硬如磐石,目光扫过下方,不带一丝温度。
录像播放结束,法庭陷入一片死寂。证人席上的宋真微站起身。
“一号被告王浩,为主犯。其行为构成教唆、组织、操控他人犯罪,符合《社会基本法》关于二级犯罪中‘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及公民人身安全’的界定,属中高级恶性。其余被告,受其诱导、胁迫参与,犯罪主观恶性相对较低,建议降为三级犯罪中级行为处置。”
“陈述犯罪过程及依据。”最高法官的声音如同冰锥,清晰冷冽地穿透空气。
“综合其余二十四名被告的交叉证词及心理评估报告,”宋真微语速平稳,“王浩首先以‘安宁疗养院’非官方志愿者身份接触潜在目标群体,利用其高智商及‘善意关怀者’形象获取信任。在定期聚会中,他通过反复暗示、情境构建(如渲染智力衰退后的悲惨境遇、鼓吹金钱万能)、以及选择性强化群体内负面情绪(如绝望、不公感),逐步诱导、催化了群体性的犯罪冲动。其手法隐蔽,擅长将话题引导至预设方向,使参与者产生‘想法源于自身’的错觉。关键转折点在于,当犯罪意图在群体中萌芽后,王浩刻意表现出‘被胁迫’的弱者姿态,反向诱导部分情绪激烈的参与者对他进行‘威胁’,从而完成他‘被迫加入’的伪装,并进一步强化了群体行动的‘一致性’和‘合理性’。正是这套精密的心理操控,使得其他被告在案发时及案发后,都未能清晰意识到自身行为是被引导和操控的结果。”
“证据链完整,逻辑清晰,结论成立。”最高法官的声音毫无波澜。他身旁的辅助法官立刻接口:
“现判决:第一被告王浩,教唆、组织重大恶性抢劫案,判处十年监禁。其余被告,参与实施,判处三年监禁。”
辅助法官手中的电子法槌刚刚举起——
“不!!!”王浩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我不服!法官大人!他们是废物!是智商迟早要跌破90的垃圾!我对社会更有用!我的智商是109!我不能在监狱里浪费十年!十年出来我还有什么价值?放了我!我对社会还有价值!”
他的狂吼在空旷的法庭里回荡,无人回应。法官们的面容在冰冷的光线下如同石刻。
“等等!等等!”王浩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形,“我是实验者!是岁莫灵教授的实验!国家高等医院的脑科权威!三个月前我自愿参与了她的脑域拓展项目!我是有用的,还要继续参加实验的。”
“实验者?”辅助法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看向最高法官,得到默许后,沉声问道:“《社会基本法》第一条明确规定:仅智力低于90者,在完全自愿且程序合法的前提下,可成为实验参与者,为社会进步做出牺牲。王浩,你三个月前的智力检测报告明确显示为100,远高于临界线。你声称自愿参与实验,不仅违法,更涉嫌非法人体试验。你确认你所说属实?并愿意为此承担伪证及诬陷的加重刑罚?”
王浩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软在地,语无伦次,“是我…是我逼岁教授的!她…她是一时心软可怜我!才违规给我做了那个实验!我认罪!我都认了!不关她的事!”
“可怜?”宋真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词再次挑动了他敏锐的神经,阴谋的气息。他刚想开口追问实验细节——
“砰!”
一声沉闷却如同惊雷般的重击!
最高法官林自衡手中的乌木法槌,重重敲下!那法槌顶端镶嵌的微型装置瞬间亮起幽蓝的光芒,与法庭穹顶无形的信号网共振。与此同时,法官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响彻法庭:
“被告王浩,依据《社会基本法》第二条终极条款:凡严重侵犯生命、尊严、知识核心价值者,判处死刑!”
法槌落下幽蓝光芒大盛的瞬间,审判席上的王浩身体猛地一僵,双眼暴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随即像一截朽木般,直挺挺地向前栽倒,重重砸在地板上,再无生息。整个法庭死一般寂静,只有那血红的巾帔在法官肩头,刺目得如同新鲜的血痕。
“谎言。”宋真微站在证人席上,目光如冰刃,穿透空气,直刺法官席中央的林自衡。
林自衡缓缓抬起眼。他那张如同大理石雕琢的冷硬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当他的视线与宋真微碰撞的刹那,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从他眼底喷涌而出,瞬间点燃了整个瞳孔!他的肩膀甚至因为这种极致的亢奋而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一步一步走向宋真微,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因为我忍受不了他的愚蠢,这种人不配活着。”
极端的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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