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画此时就是不想表现出心里很慌张,很难过。
辛渊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咬着唇。
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去看他,可又忍不住想看他,抬头就落进了一双漆黑的眼里。
他的眉只是淡淡地蹙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所有情绪全都蕴含在了那双眼里,蔡画只能看不出什么,只觉得很复杂,复杂得她难过。
她不敢再看,好不容易从那眼神里爬了出来,移开视线。
徐行回来,向辛渊禀告:“督主,所有人都在这里。”
说完,他双腿跪下,低头道:“属下办事不力,请督主责罚。”
辛渊的眼睛蔡画身上移开了一瞬,冰冷地吩咐:“把人放到一起,烧了。”
徐行立即道:“是。”
他和兰慧慧找了一些干柴火,将人堆在上面。
火在林间发出“轰轰”的燃烧的声音。
辛渊依然站在蔡画的面前,从始至终,连脚都没挪一下。
孔大嘴醒来,在浓浓的黑烟里愣怔了会儿,转头看到辛渊如同看到救星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躲到他身后:“大人,我就是这蛇……”
孔大嘴一肚子话还没说完,人就飞到了燃烧的人堆里。
他是被辛渊抓着胳膊扔过去的。
这个局面下,辛渊对此人没有任何耐心。
没用的东西,活该死掉。
蔡画不忍心,低着头,捂着耳朵不想听火光里的惨叫。
“走吧。”辛渊道。
捂着耳朵还是能听到他说话。
辛渊说走的时候,她像被全世界抛弃一样。
辛渊又道:“你们走吧。”
蔡画抬头。
徐行道:“督主……”
“走。”
这是命令的语气,徐行不能抗拒。
兰慧慧想救蔡画,可她清楚的知道她找不到,后面的事只能寄于无限小的命运。
她抹了把眼泪,将医药箱留下,跟着徐行走了。
终于轮到蔡画。
她的心在空中摆来摆去,她在等,等辛渊把她也扔进去。
“督主,你也快走吧。”蔡画低着头说。
“我不走。”
辛渊将长剑掂了下,蔡画想,可能要先杀了我,再把我丢进去。
大家相识一场,也算是对她很好了,比孔大嘴的待遇好多了。
剑斜着一扫,蔡画身上的绳子齐齐落地。
蔡画懵懵地看着辛渊。
辛渊摘了手套,丢在地上,三步并做两步,抱紧蔡画:“对不住,没有保护好你。”
蔡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前一瞬,就往后面躲,可她身后是树,根本躲不开。
辛渊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急的蔡画喊了一声:“督主!”
他却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蔡画怔忪道:“督主……”
“不是,再前面一点儿。”
再前面一点儿,是她身后出现那个妇女的时候。
“辛渊?”
“嗯。”
“再喊一声。”
蔡画道:“辛渊……”
她猛然推开辛渊,她知道辛渊有病,可是现在不是犯病的时候,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将地上的绳子捡起来,再不济都不能把她松开。
这绳子被砍成这样怎么用嘛!
“喊什么都行,你现在应该把我绑起来!你离我远点,快走……”
辛渊猛然箍紧蔡画的颈部,向上托了起来,然后偏头吻了下去。
蔡画:“……”
辛渊含着她的唇瓣,碾了碾,轻轻啄了下。
蔡画:“……”
她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舌尖。
她全身僵住,嘴唇僵住,缠着在辛渊手指上的头发丝僵住,大脑僵住。
他还是没有忍住,即使是现在也还是怕吓到她。
他掩去灼热的目光:“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蔡画点头,摇头,点头,摇头。
辛渊笑了下。
蔡画身体一软,他将人稳稳接住,抱着坐下来,靠在她刚刚靠过的树上。
她身上软软绵绵的,脑子还是忍不住想,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走吗。
她心里好像不那么难过了。
“如果我真的变成了那个可怕的样子了怎么样?”
“那你就先咬我一口,让我也变成那个样子,”辛渊捧着蔡画的脸,拇指轻轻地摩挲着。
蔡画道:“你都亲……我不咬你,你也会。”
为什么要亲她,还不如让她咬一口。
蔡画抽了下鼻子:“你不怕吗?”
“不怕。”
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害怕。
蔡画以为辛渊是说他不怕变成蛇人,蔡画心里有点不平衡,凭什么两个人中只有她一个人害怕。
她说:“不行你得怕,你得和我一起变成大蛇。”
“好。”
蔡画怔忪着,忘了伤口的疼痛。
辛渊道,“不是说好了吗,咱们变成两条大蛇,我就一口吃了你,说话要算话。”
说话要算话。
这太监竟然跟她说,说话要算话。
太搞笑了吧。
可她更难过了,这个太监也要变得跟她一样,那时他认不出来她来,真的把她吃掉怎么办。
会不会很痛?
一定会很痛吧。
蔡画鼻子又是一抽,眼睛忍不住湿湿的。
她怕辛渊看到,便往他怀里埋。
辛渊的心此刻异常地柔软,好像又回到了蔡画的小时候,他们相依为命的时候。
他那时还没有经常出现,掌握身体的主动权,所以对于每一次出现他都很珍惜。
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如果死在一起是他们的宿命,那他无比诚挚地感谢此刻的相拥。
蔡画不知道辛渊心里做好了的准备,还在想他们现在已经接触了,那就是赶他走也没用了是吧。
蔡画道:“不行啊,你不能变成蛇人,你是督主,万一还有这样的事,你还要救人,你还要救很多人。”
辛渊敲了下蔡画的脑袋,这时候还想那么事,敲完揉了揉:“疼不疼?”
蔡画摇头,已经没有知觉了。
辛渊将药箱打开,捡了点止疼的药抹在虎口上。
他道:“救人的事自有他人去做,这世上离了谁都可以。”他离了她不行。
空地上的火势小了下来。
蔡画眼里映照着火光,道:“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吧。”
这一次真的死了太多人。
辛渊跟着看过去:“嗯。”
蔡画道:“督主,如果我死了,你能帮我办一件事吗?”
如果她死了,他没死的话。
前半句辛渊不爱听,自动忽略了,只应答了后半句:“嗯,你说。”
蔡画想了想道:“我出来时答应承诺要给溯生师兄、了慈方丈、姨娘,还有我的好朋友,要给他们买礼物的。我买不了了,你能帮我买下带他们吗,不麻烦,放在归云寺门口就行。就用我的月钱。”
说起这个蔡画还不好意思,她还差几天才做满一个月。
辛渊抚了抚她的发顶,道:“放心,不扣你的银子。还有吗?”
“哦,对,我的好朋友叫虞七,在归云寺,你托师兄帮我转告她,我答应她的事做不到了,你让她拿我的攒的银子再想想办法,你要跟她画师大人很好说话,只能让她自己去试试了。”
画师大人很好说话?
他怎么不知道。
“好,还有吗?”
还有吗?
蔡画想了想:“还有”
她凝视着辛渊,这不合时宜地,辛渊的心紧了下。
“我欠你的六十五两银子,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辛渊牵了下嘴角,嘴巴和鼻子同时出气,这个时候还要气他。
算了,她说了下辈子,那就下辈子吧。
辛渊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了下她的脑袋。
她额头有点烧,他抱着她时感到她身体也烫了起来。
这是他们都没有的症状。
辛渊又问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蔡画无意在他额上蹭了下,人家都是击掌立誓,他碰她的额头做什么。
蔡画想,还有什么?
她肉嘟嘟的脸上飘起粉红:“其实,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嗯。”
“你虽然是一个太监,但是挺好的太监。”
辛渊低声笑了下。
他近几年听到的最多的就是恭维他的话,上位者的俯首者的、真的假的、明的暗的,都不如这一句让他欢快。
真好听,蔡画想,她好像被这一声笑晕了,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督主,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她不开心时,难受时,虞七经常给她讲故事,讲寺中拜佛的人许了什么愿,讲姨娘的丫鬟在偷偷聊些什么八卦,将世上跟她一样从蛇变成人的奇异的故事。
虞七知道很多事情,却不知道她一直躺在树下要等的人是谁。
她想虞七了,可惜要为她做的事却完成不了了。
“叫声哥哥。”
怎么又是哥哥。
太监好像对“哥哥”这两个字好像有什么执念。
她不跟他计较,他给她讲故事,她叫他一声哥哥,怎么都不是她吃亏。
“哥哥。”
“嗯,我在。”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几个字仿佛被拖得无限长。
说话时,蔡画被喂了一颗药丸,辛渊从药箱里找的,她也不管什么就吃下去了,吃完嘴里被塞了一颗甜甜的东西。
“这是什么?”蔡画抿着。
“治发热的药和杏干。”
杏子挂在树上风干了,他看到了就想着她会喜欢,便摘了两个。
蔡画道:“兰大夫真是贴心,连这个都给病人准备了。”
“嗯。”
辛渊抱着蔡画轻轻晃着。
这让蔡画觉得很舒服,像躺在摇篮里。
她躺在他的怀里,看到他脖颈中间凸起的东西跟着动了下。
地在转,天在转,脖颈上的凸起也在也在转。
真神奇,蔡画想。
辛渊低头,把她抱紧了,缓缓讲道:“从前,有个男孩,他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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