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一个高大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顾凌月身后,还没等怀镜看清,顾凌月的肩膀就被搂紧,女人刚要开口,男人便垂眸凑近她的耳侧,嘴唇张了张,她红着脸笑笑,跟着他走回他们的包间,只给桌上的两人留下一个背影。
正在她愣神的瞬间,顾衔突然出声:“怀老师,约会这个词,用在两个单独吃饭的人身上,不合适吗?”
视线重新看向对面的顾衔,她想都没想,立刻反驳道:“这是工作。”
“工作?”他突然凑近,毫不掩饰地展现出一种假模假样的好奇。“我们要谈什么?如果没记错,刚才在车上你还靠在我的肩头,睡得安心。”
就在怀镜即将张口的时候,他又突然身子向前一倾,无辜地盯着她:“我说约会的时候,只是想到我们在共进晚餐,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怀老师一反驳,让我瞬间被诱导进了你的逻辑里。怀老师,是不是想多了?”
刚才还一本正经的怀镜突然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和着还是自己的问题?!
她立刻沉静下来,挑眉笑笑:“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得比较周全,没想到您以为我指得那些事。”
根据以往和他的相处,怀镜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要和顾衔这种人说话,就要打足精神,千万不能被他带跑,这人曲解别人意思的能力堪称一绝。
她脸上云淡风轻,但内里正咬紧牙关,等待着他的下一轮“进攻”。
“那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他却自然地收敛了神情,微微一笑,“上菜了,吃吧。”
后槽牙不知所措地贴在一起,她有些迷茫地盯着他,她不信。
“怀老师一直盯着我干什么?饭在盘子里。”他面色平淡,礼貌至极。
这种感觉反而让怀镜心底冒出一丝无措,还有一点点,不被她察觉的空虚。
冰凉的刀叉贴在手心,她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低头将肉塞进嘴里,咀嚼几口,然后咽下。
不自觉的,她的眼底带着一丝失落,像个失去玩伴的孩子,落在顾衔眼睛里,他嘴角默默勾起。
“对了,下一次的试衣,怀老师定下来了吗?”他抿了一口高脚杯中淡色的酒,抬眼看向她。
闻言,怀镜瞬间调整好状态,利索地点头:“下周,就剩一点结尾,不出意外,下周二就可以出成品,到时候会和方助理联系。”
“不能直接和我说吗?”银刀在流着血水的肉上摩擦,睫毛掀起,注视着她,“有联系方式,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约?”
“首先,不合规矩。其次,咱们都很忙,有自己的行程表,助理之间沟通难道不是更方便?”她顿了一下,“最后,和您沟通总会莫名偏离主题,所以为了效率,还是和助理联系为好。”
说完,纤细修长的手掐起一旁的一小柱“草”,送进嘴里,睫毛颤了颤,立刻拿起一旁的酒送进嘴涮涮,才把嘴里的鱼腥味缓和下去。
“是吗?我倒是觉得每次的‘偏离’,都会让我们更加了解对方。”语气带笑,趁着怀镜还被难吃得说不出话,他立刻补充道,“作为合作对象,更加了解彼此,不是更有利于后面的工作?”
无懈可击的说辞。
他话语里着重咬住的“工作”,落在怀镜耳朵里,就像是一份免责声明。
故意表达自己思想清白,让怀镜误以为,总是自己在引导他走向另一条路线一样。
“当然,说得没错,毕竟还要合作很久。”她笑笑,“目前看来我们还算契合,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接触了一瞬,时间很短,意味深长。
不需要开口,两人的心思一明一暗,隔着模糊的薄纱,随着睫毛的扇动,若有若无地显现着。
一顿饭吃得不慢,怀镜吃到最后,已经快要吃晕了,除了几道好吃的,很多根本吃不惯。
最后走出大堂,她脸上没有吃饱喝足的满足,反而是解放的快乐。
坐上车,悄悄瞥了一眼一旁的顾衔,他也是没什么口福,竟然喜欢这种饭。
表情写在脸上,一直留意着她的顾衔一愣,她在国外生活那么久,不应该喜欢西餐吗?
路上,路灯一盏接一盏地投进安静至极的车内,怀镜盯着窗外的黄昏,悄然呼出一口气——这个人情,算是还上了。
驶入熟悉的街道,远远的,就看到家门口立着一个人影,她皱眉,还是个男人。
随着距离的缩短,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欣长瘦削的身影隐没在阴影里,靠在门柱上,男生似乎是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
舒宁?!
刹车停稳,她隔着窗户看向面带隐忍的男生,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笑着的,暖茸茸的样子,偶尔因为工作被她批评两句,也只是不满地努努嘴,很快脸上就再次带上笑容。
从来没有过,这种略带疲惫又失落的表情。他掀起眼帘,视线相对,这时表情中才夹杂上一丝愉悦。
心里疑惑,这么晚了,他怎么突然跑来了?有伤心事?
担忧地看着他,手刚要拉开车把手,身后被忽略的男人突然开了口:“怀老师,这就要走了?”
低沉的声音嘶啦一声划开了车内的寂静,她手上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他:“谢谢顾总送我回家,之后试衣时间会联系方助理。”
男人的上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只有眼睛反射了点点水光,嘴唇留在灯光之下,他缓缓咧开唇角,轻声唤道:“怀镜。”
呼吸一滞,她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睁大,不由自主地看向他饱满红润的嘴唇。
这一瞬的时间像是停滞了一样,她的呼吸缓慢,眼睛一眨不眨,可心跳却莫名急促起来,震到喉口,她不自觉地皱皱眉,向后挪了一下。
“如果你坚持,我只需要扮演一个甲方,我们之间只需要维持工作关系。”他嘴角的弧度平缓下来,“我自然也不介意。”
直到站在舒宁身旁,黑车驶入对面的院落,大门落锁,她才突然回过神,隐约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僵,垂头调整了一下表情。
胸口的心跳声依旧回荡着,完全、完全、完全无法忽略。
“姐姐?”平日里清爽的声音今天突然带上了沙哑,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舒宁。
“我在呢。”嘴角扯出一抹笑,关切道,“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有问题直接线上联系就好啊。”
“是觉得我打扰到你们约会了吗?”眼眸低垂,笑意灰飞烟灭,他盯着怀镜。
一个词,瞬间将她拉回了刚才的餐桌,她有些意外:“刚才打电话的是你?”
“如果是平时,你会说:‘不是,工作关系而已,让你线上联系是怕你跑来跑去麻烦。’。而不是先说关于他人的事。”
怀镜怔住了,嘴唇张开又闭上,脑袋里乱成一团,她总觉得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包括现在也在发生着什么,各种事情缠绕在一起,还有乱七八糟的情绪也在其中添乱,她感觉自己快要卡机了。
“舒宁,我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发生了很多事,我——我有点不知道你们都在说什么。”她抿唇为难地笑笑,“你有想说的,直说吧。”
清透的眸子里一抹失落划过,他微弱地吸了口气:“就是开了个玩笑,我看出你有点累,想缓和一下气氛。”
“是吗?那我现在笑笑,还来得及不?”她送了一口气,笑着轻拍他的肩膀,“进来吧,外面站着多累。”
“不用了,我就想来看看之前放在这里的作品。”
“那不也得进来才能看?”大门打开,脸颊靠在门边等着他走进来,“今天你怎么有点笨笨的,快进来。”
月亮高高挂起,银白色的光洒在水灵的青草地上,靴子踩在石子路上,鼻尖偶尔飘过花香,身后男生走得缓慢,距离忽远忽近,正如舒宁的心,飘忽不定。
走到放置陶瓷的展示架边,她带着舒宁来到他的作品面前,顺滑光亮的陶瓷被她放在架子的中间,是最显眼的位置。
“亲眼一见是不是很漂亮?”她自豪地看着舒宁,“也没有炸,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到时候运去工作室,完成你的作品。”
“是啊。”他笑着看向自己的作品,可失落很快扑上来,将明亮的眼睛盖得严严实实。
余光撇向角落中色彩斑斓的一片,都是怀镜自己精巧的作品。
架子的空间不大,只放得下有限的作品,他的作品太高,甚至让怀镜拆掉了一层板子都不够放。
一旁的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垂眸看看他,轻笑一声:“那边太单调,所以用我的作品装饰了一下那边的角落。”
明明已经被这么重视了,一阵委屈突然涌上心头,可怎么总是差一点?舒宁想不通,也不敢想,继续下去,还是打破幻想,一种纠结撕扯着胸口,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舒宁?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她瞬间察觉到了气氛里浮动的情绪,一把扶住他的肩膀,使劲想要掰正他,“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给你报仇。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说话。”一转过他的脸,就看到露珠一样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她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对着自己哇哇哭的宁茵,最近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这么委屈?
她不喜欢安慰人,不过与其说不喜欢,不如说不会。
僵硬地说什么——不哭了、别难过、不要紧……这些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别扭。
于是怀镜干脆放弃了说话,扯来两个藤编凳,又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他手里:“吃。”
月光描绘出她的轮廓,沉静安稳,脸上虽然疲惫,但依旧带着微笑,静静坐在舒宁身侧,陪着他。怀镜完全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哭,不过他不说,那她就不再问。
过了不知道多久,整个人突然被男生身上淡淡的肥皂香裹住,肩头一阵湿润,她愣了一下,垂头看了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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