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自己为什么早没察觉，为什么毫无察觉。
为什么会叛变？被礼拜控制了？不想回原世界？
姜韫脑海里甩出一卷无尽延伸的胶片，她所记得的行动组成员的一举一动开始回放。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杀手已从四面八方翻进小区展开围攻，情况紧急，容不得她再分心了。
姜韫听着每个人汇报当下情况的声音，思索片刻后发出指示。
“所有人单独行动分散火力，时刻关注大家的定位，不要碰头会合导致被夹击围攻，注意观察地形，别跑进死胡同。”
提醒完这头，她马上联系警局抓紧时间包围护民制药研究院和美术馆，封锁和把守地下城秘密实验室出入口。
再通知守在外围的安竹先突破撤离，带上信任的手下赶去地下城，务必抓住阿连。
最后联系向步青，让她带队围剿地虎帮。
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燕逸岫心里急促默念，依次成功接通后来不及松口气也来不及解释，让彭嵘和曾琼瑾赶紧躲起来等待警方保护。
“情况危险，得尽快从暗道离开前往新安全屋。”系统启动低沉警鸣。
廖怀霖望向红光闪烁的系统：“怎么了？礼拜的系统在攻击这里？”
“对。”
“那我更不能走了。”
她面无表情转回去，分出屏幕开始加固大楼防御系统。
逃走太费时间，她现在必须全神贯注在这里为队友帮忙，一刻都不能耽误。
这里至少有系统挡着能拖点时间，外勤组情况凶险得多，她怎么能在这时候分心。
“让渊知先走吧。”
“你在这，我可不能丢下你跑了，放心吧，礼拜没那么容易得逞。”
季渊知端着一盘子瓶瓶罐罐出现在门口。
先前遭遇追杀后，她就在每个基地外围布置了炸药，现在这栋楼外的机关装置已经全部开启，有人靠近即刻触发。
就是动静太大会引起周遭注意，破坏公物可能会惹麻烦，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太多了。
季渊知忧心忡忡蹙眉：“我比较担心乔琅，待着不动可能被围困，出去又容易遭埋伏。”
乔琅咳了几声清清嗓子安慰：“放心吧，我比你们安全，我才担心你们呢。”
“乔琅那里我也设置了安保系统，外面打不开的，而且还有逃生暗道。”系统飘到季渊知肩上。
廖怀霖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敲键盘：“登陆地发我，我再加几层锁才放心。”
礼拜进入昏暗走廊，悠闲脚步声在空旷里回荡。
“这么多人，老大，先杀谁比较好？”
穿校服的学生跟在礼拜身后，饶有兴致打量不同屏幕里都慌了手脚的行动组成员。
“想最高效率端掉一个团队，你要学会静心忍耐，躲在暗处，先解决最强壮最有武力威胁的人。”
砰！
秦观秋不顾笼罩来的密集弹雨，瞄准定位方向埋头猛冲。
她不能被引走离队友们太远，异能强弱与距离有关，离得远了保护异能效果会有所减弱。
秦观秋独自穿过长长走廊。
四下空旷无遮挡，藏不了人，应该暂时没危险。
秦观秋如此判定，然而她刚往前再踏出一步，地面忽然微震。
机关启动，致死量药粉雾蒙蒙倾撒下，快将她埋成雪人。
“干掉阻止你接近团队的最大障碍后，马上乘胜追击，杀掉最聪明的领队，让她们瞬间群龙无首。”
砰砰！
姜韫滑步闪到柱子后面勉强躲开了子弹，边跑边再次启动屏幕叮嘱：“注意路线，不要被对方引导逼到楼顶去了。”
说完，她调节夜视镜旋钮扣下防弹保护层镜片。
察觉不到敌人在哪个角落瞄准她的眼睛，实在束手束脚。
“接下来，趁着最混乱的时候，瞄准最精通武器的那个人，废了她的手和眼。”
砰砰砰！
流星雨般的子弹一颗颗擦过，燕逸岫不停翻滚跳跃滑步闪躲，头都快晕了。
“这样一来就差不多击溃了她们的防线，剩下几个不突出的和玩技术的，以多取胜就能轻松拿下。”
礼拜来到窗前站定，哼着歌俯视楼底欣赏游戏。
果然，自己没看错人。
最忠诚的手下，藏到最后的牌，最致命的暗器。
她们输定了。
温簌找借口甩掉帮派同伴悄悄离开地下城后也直奔目的地准备接应，见如今大家掉进陷阱危险重重，她也转而执行B计划，准备冲进小区。
还没前进多久，还没进入危险范围，她却先被被一群埋伏附近的杀手包围突袭。
温簌心中大骇，持枪开始反击，一边紧急复盘情况。
她离开地下城就找机会变了个模样，今天也是第一次换这副新假面，除乔琅之外不可能有人认得出。
她和各帮派成员接触时都很仔细，从没叫错过名字，从没弄混对不同人该做的不同反应，不应该会被怀疑。
可为什么会暴露？什么时候暴露的？难道一直以来那些人都在陪她演戏？
不对，不对。温簌一项一项排除，最后几乎愣住，心如坠深渊。
嵌在身体里的微系统芯片此刻仿佛发热灼烧烫着她的皮肉，异物感清晰明显。
是定位出卖了她。
她的定位，只有队友知道。
叛徒到底是谁？燕逸岫躲开噼里啪啦的雷击枪，心里问候叛徒祖宗已经问候到元谋人时期。
礼拜做足了准备，又搞出不少花里胡哨的武器，电击的火燃的毒气的，沾一点都要人命，还有难以感应的远程狙击装置。
太危险了。
燕逸岫时显强时变弱，提心吊胆着引开这批杀手远离队友。
她溜过拐弯又悄然攀墙折返跳去另一头，拦截没发觉另一侧埋伏而正往这条路杀来的卫崧。
“你从别的路绕过去，这一块太危险，麻烦得很，你别靠近。”
话未说完，几道雷电从另一方向轰然劈来。
燕逸岫不耐烦地啧声，拽起卫崧一头猛扎滚过灌木丛，飞快钻进黑漆漆的大楼里。
趁着短暂安全间隙，她展开地图说明路线，让卫崧绕路去找另一批靠他的异能更容易解决的杀手。
白紫色的雷又紧接着刺进无遮挡的窗户里。
燕逸岫按着卫崧的头让他伏下躲避。
差不多也交代完了，她立刻起身准备倒返冲出去。
“不行，这太……”
卫崧见识了惊悚的雷击枪，哪肯独留她一人深入危险，下意识拽住她衣服，挣扎起身要跟上。
“哎，想什么呢。”燕逸岫低头，忽然露出转瞬即逝的笑。
卫崧感受到还按在头顶的那道力顺势滑下，转而轻轻覆在他脸上。
他听到燕逸岫匆忙的语气中带了点哄小孩的意味：“我哪那么容易死。”
如今情况危急，但她的目光仍然没什么变化浮动，还比平日亮些，宛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
边说着，她大拇指按在他脸上短促揩了一把，收回手后搓搓指腹擦去血迹。
卫崧不由愣住，措手不及，被擦过的皮肤即刻热意涌动，像是残血在蒸发烧灼。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亲昵的举动，还是主动的，像是已经把他当作很熟很熟的人。
惊喜后涌上心头的是莫名不安。
按照电视剧里的走向，这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初次破冰温情戏码一般也都是最后一次，两人之中必有一死。
如果逃不开这一定律，他希望是他死，至少他带着好不容易得到的、永远忘不掉的回忆去死，可以说是了无遗憾。
“现在不是上演同生共死感人战友情戏码的时候。”
燕逸岫新冒出的话击破他一瞬间的千百个念头。
卫崧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觉醒了读心术。
燕逸岫手又滑下去推他的肩：“我有把握，你先走，后面的我处理清楚才放心，快去吧。”
边劝着，她抬臂背到身侧往后反，没回头看就开枪精准爆了率先突袭进来的杀手的头。
危险消除，燕逸岫停了片刻，一眨眼移开视线：“我等会儿就去找你。”
听到这话卫崧才稍稍放松了握紧枪的手，定定凝视她。
夜视镜照出她眼眶边薄薄皮肤底下显现出的血管，如青龙静伏，蓄势游飞。
卫崧张开嘴，也尽可能提快速度回答：“这可是你说的。”
不可以食言。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许下承诺。
卫崧后退几步目送燕逸岫的背影，然后也转身离开，争分夺秒往前跑，奔出另一端的门，按照她所说的计划劈开路直冲。
燕逸岫换上防毒面罩，活动手腕脚腕，思考着应对不同武器的法子。
黑暗的大楼，是她能好好发挥的地方。
到处跑跑毁掉这些麻烦的武器，队友们才好专心抓礼拜。
燕逸岫窝火得很，飞起一脚踢向墙角钢管扯拽下一截，抡着它冲向靠近的敌人。
正愁没得出气。
姜韫甩掉杀手，转悠飞闪到偏僻处，继续专心寻找目标。
位置一移动，眼前场景也切换成另一幅画。
有个人正站在花圃前。
礼拜。
姜韫冷冷举枪对准，暗中拨动枪管机关切换提前准备好的涂毒子弹发射。
毒性发作很快，子弹刚没入体内，那人的胳膊和脸就逐渐变了颜色。
但颜色变化几瞬又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礼拜慢条斯理抬起头，微笑直视。
毒能起作用，但照样会飞速愈合，也对付不了他。姜韫眼神更锐利，死死盯住礼拜，余光暗中观察环境判断形势。
“你的人可真厉害，能撑这么久，出乎我意料。”
“你也不赖，卑鄙手段层出不穷。”
“是，你光明磊落，你最正气了，说起来你也让我好奇，我对你背后的故事很感兴趣。
“不过你肯定不愿讲，也不会说实话。”
礼拜抬手一指，嘴角弯起戏谑的笑。
“不如让我亲自看看吧。”
【梦魇】开启。
礼拜目光与指尖齐齐定格的同时，姜韫顿感周身空气遽然震荡，嗡嗡涌入脑中，气流冲撞不停，荡出强烈的头晕目眩。
她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大概率是能影响心智的异能，一旦失去意识就任人宰割。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连一场硬仗都还没打？连礼拜真面目都没看到？
不可能，她不要这个结局。
姜韫用力咬舌头，血腥味席卷漫开充斥口腔。
她左右食指交叠用力扣下扳机，开枪分散礼拜的注意争夺逃跑时机。
接着她提气蓄力，强撑着跌跌撞撞跑到障碍物后，吃力举枪抵着自己手臂扣动扳机。
子弹擦着皮肤飞出，剧烈刺痛刺激神识，姜韫回光返照似的清醒稍许，硬是从命运手里抢回几秒时间。
姜韫就近跑进一旁的楼栋里，胳膊滑落半空时顺势锁上门。
系统立马附上门锁侵入核心改写程序阻止礼拜入内，尽其所能拖延时间。
到底是凡人之躯，姜韫抗衡不住异能侵袭，倒地后拼尽剩余力气滚一圈躲进墙后，侧躺地上无法再动弹。
视野颠倒歪斜的模模糊糊间，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地上的巨大装置。
上面鲜红的倒计时如血液奔流飞溅。
……礼拜考虑到了，他还有后手。姜韫艰难睁大眼看清。
就算她想办法暂时脱身，但昏迷后也没法动，不被杀也会被炸死。
她的异能缺点被发现了，或者说，被叛徒泄露给礼拜了。
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叛徒……
姜韫眼皮重重落下，倒计时的急促脚步也越来越远，飘渺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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