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昆黎临上车离开,姜韫折返资料库继续整理罗杉茂的卷宗。
虽然如今礼拜身份揭开,但罗杉茂仍然一个字都不肯多说,跟警方犟到底,像是生怕自己将功补过会被轻判一天。
姜韫核验身份进入资料库,发现安竹正在里面忙碌。
“姜姐,这些是关于程菱的新资料,来得正好,你们那边补充上。”
“她怎么了?”
“哦,万德一情人的父母不知道怎么打听到原委,千里迢迢跑来找程菱大闹,要她放了万仕,还要她赔钱什么什么的。”
“然后呢。”
安竹耸肩:“程菱反手就告了那两人,要她们替女儿归还万德一婚内在情人身上的花销,啧啧,数目可不小。”
姜韫笑:“看来确实不用我们操心。”
安竹挪椅子腾出一半空间让姜韫坐近,两人一起整理复杂密集的数据资料。
之后几天也平静平常,燕逸岫照旧在地上地下打转收集各方线索,以及按时前往夏朝晖工作室。
接触也算频繁了,但她每次去都浑身不得劲,依然打心里抗拒透露自己的事情。
所以每到心理疏导的日子,她前一晚就开始焦躁不安,只能多做做事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少担心。
燕逸岫在地下城晃完,随便找家人少的小馆店吃午饭。
她在外面就锁定最佳位置,低头大步走进去坐到角落点单,边琢磨着锡众帮的线索边吃饭。
吃完大半,她不经意一抬眼,留意到另一边角落里的女生。
她迟疑盯着自己桌前的面,神色踌躇,看看老板,低头看看面又看看四周,头转来转去,似乎在做激烈的心理挣扎。
燕逸岫稍稍抬越目光,发现她的面汤上浮着一层葱。
燕逸岫咽下嘴里的饭,举起手臂高声招呼:“老板!”
“哎!来了!怎么了啊?”老板笑眯眯跑来。
燕逸岫凑近她压低声音:“过边那桌的女生,您可以去问问吗?好像给她上错菜了。”
老板连连答应,又小跑过去。
燕逸岫没再观望,埋头继续认真吃,只竖起耳朵听。
果然是上错了,多加了一把葱,女生事先备注过不要。
老板诚恳道了歉,立马给她重新煮碗新的。
燕逸岫偷偷松口气,莫名觉得胃口更好了,加快速度吃完准备前往教堂一趟。
午休时间段教堂里聚集的帮派人更多,说不定能偷听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燕逸岫默默盘算着这些穿过街角,不巧撞上严睢正在这条道上,并且他一眼就发现了她,目光盯紧。
见没躲掉,燕逸岫自认倒霉,若无其事打招呼。
“严长官,你怎么在这。”
“我已经不是监管局职员了。”
“哦哦哦对,不好意思我忘了。”
严睢盯得更用力,好像在等什么。
燕逸岫如鲠在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能费劲想新话题接话。
“呃,是来找朋友吗?还是找新工作?”
“找朋友。”
“哦哦哦,那我不耽误你了。”燕逸岫礼貌点点头后退,试图以还算自然的态度就此结束会面。
严睢欲言又止,手似乎要摸口袋,但又握紧拳头,警惕地扫视左右。
“……怎么了吗?”燕逸岫也被这诡异动静闹得紧张。
难道要拔枪袭击?该不会有埋伏要突然抓她吧?
她犯什么事了?
不会要跟踪她顺势一举端了虞瓷的帮派吧?
燕逸岫越想越觉形势严峻,各种坏结局在脑海里飘过。
她暗中开启预判异能探查,但没发现异常。
严睢像是被她的声音吓一跳,迟疑后毅然别开脸:“没什么。”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再见。”
“嗯。”
燕逸岫心有余悸,慢吞吞故作无所谓漫步走远,转过拐角后撒腿疾奔,飞几步闪身躲起来,又绕路折返暗中观察。
严睢也已经继续往前走了,神色一如平常冷冰冰。
燕逸岫耐心跟踪一路,放出异能大范围扫荡探查,见始终没什么可疑动静才放心,又拖延一阵子才前往原目的地执行完任务,再踩点风风火火回地上见夏朝晖。
这咨询的日子仿佛无休无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问。
燕逸岫忍不住惆怅叹息。
“太危险了,不能让樊隽远继续害人,可他太难抓了。”
夏朝晖神色柔和:“你要有信念,你们会抓到的,质疑会削弱正念,而思维会影响你的行动,有你们这些出色人才在,我从不担心凶手会逃离法网。”
“我有,我的信念就是抓到凶手,我一直在幻想那一天,幻想自己能成功做到。”
“做到什么?”夏朝晖鼓励她说出口。
燕逸岫张了张嘴又闭上:“我知道就行。”
“要试着说出来,在心里想和张口表达所提供给自己的正向反馈程度有很大不同,你试试好不好?”
“呃……我能、我能做到——”
“嗯,能做到什么?”
“……杀了礼拜。”燕逸岫有些难以启齿,说完脸又慢慢红了,低头捏手,连眨几下眼。
夏朝晖扬起笑,重重点头,语气坚定:“我相信你会做到的,我相信你们。”
燕逸岫低头小声重复,眼中忧愁不减:“嗯,会做到的。”
结束一小时的心理煎熬后燕逸岫飘回基地。
卫崧坐在训练室地上看她半晌,冷不丁说道:“不想去就别勉强自己了。”
“什么?”
“夏教授的心理干预,每次你去完回来我都感觉你更紧绷更累,是不是怕被套话瞒不住什么才一直保持提防状态?。
“不想说话就不说,你要是不好意思拒绝,我去找队长和夏教授说,我也可以帮你编好不去的理由。”
“不用,我没事。”燕逸岫面色不改。
卫崧耷拉脑袋,注视她拿起弓箭练习,又机械地低下目光看地面出神。
虽说燕逸岫是勉强自己,但说起来夏教授是目前唯一听过她亲口吐露一点内心想法和故事的人,她对顶尖的心理专家或许有更多信任。
这让他怎么不忮忌。
他连这点稀薄的信任都求不来。
燕逸岫忍了又忍,想专心练箭,但最后还是暂且放下弓,问出怀疑多时的话:“你是不是有读心术异能?”
“没有啊,”卫崧坦荡摇头否认,“如果有,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燕逸岫含糊呵呵笑:“真有了才不会轻易承认吧,读心术多超神,谁还敢靠近你,谁会不防你。”
“真有也奈何不了你,你的真心藏得太深了,包裹太严密。”
燕逸岫不吭声。
卫崧笑了笑:“挺好的,这样就不会被刺伤,我也想拥有这种本事。”
“这算什么本事,伤人的本事吗?”
“我宁可你学会伤人而不是内耗伤害自己,我多希望你能试着释放一点对外的攻击性,你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再说了,你观念里的伤人在一般定义里被称为正常表达自己的情绪、不吃亏妥协和争取自己的权益。”
燕逸岫大拇指来回拨弄着箭羽,轻声笑着撇嘴:“上次我在医院骂人你又不是没听到,我发起火根本不管不顾,多难听的话都敢直接说。”
“你被攻击,你先受伤,你就有权利骂回去,你不用替别人考虑,别人惹你的时候怎么没考虑你会不会伤心?”
燕逸岫别开脸。
卫崧见气氛还算稳定,没察觉她抗拒,便一鼓作气继续说完:“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啰嗦老头念叨这些大家都会说的话?”
提到“老”字,思绪蔓延开来,他瞬间更难过,双眉压得几乎要黏住眼皮。
原本他还幻想过能陪在燕逸岫身边直到两人一起变老,他幻想自己衰老后会变成什么样,燕逸岫会不会嫌他丑。
他还考虑过她们俩谁会先走,有没有可能不同生但同年同月同日死,共赴黄泉。
据说走投胎转世步骤繁琐,也要面对很多鬼,燕逸岫的社恐怎么办?
要是他在就好了,可以最后一次替她出面,让她能平静安心地离开。
但比燕逸岫晚走也好,他可以仔仔细细周全打理好葬礼。燕逸岫不喜张扬,他知道该怎么操办,让她的灵魂能安心。
无论怎样,现实中的他永远等不到那天了,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幻念的答案。
“原本我也不想说这些空头虚浮的话,我只想着反正有我在,你不想做的事情我都能替你做,我正好擅长,这就是老天把我安排进入你世界的原因。
“可现在不一样,我知道你们总有一天会回家,我们再也见不了面,我没法挡在你跟前,没机会帮你,所以还是忍不住念叨,希望你能多在乎在乎自己。”
“我知道。”
卫崧不再多言,安静坐在她身旁。
过了会儿他又扭头死劲盯着别处,闷声嘟囔:“算了,没准我多话了。
“说不定你回去后会碰到更好的人,他更了解你,更得你信赖,能说更有同理心更触动你的话,也能时时替你处理好那些你讨厌做的事,让你每天自由自在,也不需要我这个跟不了的在这唠叨,平白让你厌烦。”
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燕逸岫眨眨眼,眼睛无意识弯起点弧度,无声看向卫崧,目光停在他下撇的嘴角。
很快她又垂下眼帘,借短发遮挡晃回目光。
卫崧想听什么答案?以退为进的自贬,大概也只是希望她用特定的话将它们重新钩起拉高。
可她又该怎么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说不出口。
燕逸岫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开口打破沉默:“谁知道,在你之前,我勉强着自己照样一个人凑合过来了,习惯了。”
说完这番话后却没见卫崧释怀一点。
卫崧头更低,连鼻尖都被黑发遮掩住:“嗯,我知道你自己也能处理好,你有你的一套规律和方法,我不用多担心。”
他霍然起身走向另一边的负重区:“我继续训练了。”
燕逸岫目光随卫崧身影上移推远,迟疑复盘自己的话。
他是不是不高兴了?她这个中和的说法还不够好吗?
但总不好直接问,燕逸岫便没作声,抬臂拉弓继续射箭来放空大脑。
一支支箭呼啸,挟飞一天天日月轮回。
分析了彭嵘提供的资料,加上廖怀霖和乔琅的网络追踪,她们一点点排除,缩小范围,最后总算找出礼拜可能潜逃躲藏的地方。
天极区一处偏僻地点,见明湾。背山临海,可以看日出日落,听风赏雪。
这地名一出,卫崧诧异睁大眼。
“这里……”
“这里怎么了?”
卫崧捏捏鼻梁闭眼回忆:“这里算是我每年常去的地方,地形和环境我比较熟悉。”
“有山,那正巧了,”季渊知扫视地图,抿出一丝笑意,“我的新研究正好能派上用场。”
卫崧坐到桌边展开地形平面图和立体图,凭着记忆在上面一点点详细做标记。
季渊知也不浪费时间,火速回实验室做准备。
确定了地点暗中仔细往下查,没多久礼拜的藏匿处也被挖出。
行动组继续按捺不动,摸清他平日的活动轨迹,紧锣密鼓为决战布局。
时间一眨眼来到9月29日。
一行人商谈到深夜,核实必需带上的武器和设备,准备好执行背得滚瓜烂熟的任务计划。
解散各自回家前,温簌翻翻日历,点点头望天花板的灯:“明天是好日子,宜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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