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逸岫启动早就准备好的游戏,开始专心打关。
跑来跑去的小朋友路过时注意到,忍不住停下脚步,隔着点距离好奇张望。
过了会儿,见她仍然没反应,似乎不怕打扰,于是两个孩子大胆凑到她身旁。
越来越多人凑热闹跑过来,围成一圈。
燕逸岫仿佛没看见她们似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孩子的好奇心众所周知,越不搭理她们,她们越感兴趣越好奇,更要扒着人不放。
包括石现。她趴在椅背上使了劲往前抻,不长不短的头发垂在燕逸岫肩上。
随着她丝滑打通一关又一关,孩子们的惊呼也一声比一声高,激动得像是自己胜利了。
“你们也想玩吗?”
“想——”
耳朵差点聋了。
燕逸岫暗地里呲牙,摆出亲切开朗的态度,打开自己下载的各款游戏让她们试玩。
孩子们争先恐后伸手点击屏幕体验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过了会儿,燕逸岫假装随意地切换到一款复杂的全息立体拼图游戏。
石现兴奋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我会我会!我拼图最厉害了!妈妈和姥姥都比不过我!”
燕逸岫扭头看向她,掐出惊讶的语调:“这么厉害,跟谁学的呀?”
“我自己!我有一套很难很难的玩具,我每天玩,就学会了。”
“很难?比这个还难吗?”
石现用力点头。
“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
“你才多大啊,居然开始玩那么难的游戏了,玩具叫什么?我也买一套给我妹妹试试。”
原本神采奕奕的小女孩被问倒了,皱起脸回忆:“嗯……上面有好多字母,不认识。”
“国外的?那肯定很贵吧。”
“不是买的,是阿姨送给我姥姥的,”石现露出灿烂笑容,半个身子扒在椅背上晃着脚,“姐姐可以去我家玩!很好玩的。”
燕逸岫连忙摆手:“我这么大的人怎么好意思……”
“没事呀,阿姨也陪我玩过,她也搞不懂,但练一练就会了。”
“那是你亲戚,你姥姥和妈妈的亲人,我又不是。”
燕逸岫警告她可不要随便邀请陌生人去自己家,太危险了。
“那个阿姨不是亲……”
“现现。”
石现的话被因这声呼唤而被打断。
围在一块的众人都循声看过去,燕逸岫也若无其事探头。
穿着挺括白衬衫的石见微朝这儿走来,手里提着大袋子,边唤着石现,边不动声色打量她。
在老城区住了几十年的人,和附近居民混得很熟,自然容易辨认出其中的生面孔。
打量的目光让人感受不到异样,笑眯眯的,和蔼亲切。
但她能敏锐感知隐藏其中的毫无温度的精明和审视。
这是身居高位多年的人精才能炼就出的一瞥识人。
燕逸岫驾轻就熟地展露出三分呆愣三分茫然四分清澈。
装傻,装呆,糊弄,社恐必备社交技能。
“姥姥!你回来啦。”石现笑眯了眼,朝她使劲挥手。
燕逸岫催促石现和姥姥回家,自己继续坐在这耐心陪小孩玩。
离开川城后,她上传收集到的信息,接着又按照姜韫的安排前往第一医院。
她抱着一盆小小绿植进入病房,把花瓶摆在床头的小柜子上。
“让它陪着你,应该比别人待在这儿更自在吧?”
“这种植物喜阴耐阴,不用勤浇水,不用晒太阳,放这儿就行,很方便的。”
申天诺低头小声说谢谢,手指不断搓着被单,视线在低处来回瞥。
“今天腿还会很疼吗?”
申天诺摇头。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响铃,让医生来检查。”
嘱咐完这些,燕逸岫在床边椅子坐下。
两人和昨天一样不聊天,各忙各的事,各走各的神。
“她好像没打算杀我。”十几分钟后,申天诺突然直接提到那晚的遭遇。
燕逸岫正发呆复盘刚才的行动,耳朵捕捉到关键词后立刻收思绪回当下,转头看去。
申天诺稍稍别开脸,攥着被子小声说道:“我感觉是这样,她明明看见我了,但没管。”
“嗯,没关系慢慢说,不想说了也随时可以结束。”
“我被吓傻了愣在原地,她也不来杀我,只顾着锯眼前的人,我的爸爸,然后……”
申天诺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蜻蜓点水地贴在自己眼眶上,呼吸紊乱。
恐怖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那人走到她面前蹲下,笑意温柔,用沾满黏稠血迹的手抚她的眉眼往下顺。
像为死人合上眼睛一样的动作,惊悚但又带着点莫名的温情。
在湿潮的黑暗中,她听见对方很轻很轻地呢喃:“别怕,别怕。”
“我是在帮你解脱。”
闻言,燕逸岫眉头拧得更紧。
两人都陷入沉默中。
燕逸岫慢慢后仰靠在椅背,拉远距离,留出空间让她自己平复情绪。
让十岁的孩子碰上这种经历,老天实在是残忍莫测。
几分钟后,申天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话。
“她推了我一把,我才感觉能动了,赶紧转身逃跑,途中碰到了其她人。”
“再醒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山崖边,腿被打断,但是没死。”
燕逸岫听着申天诺讲述,注视着她的面容,这会儿猛然发现小女孩的眼睛和嘴巴有三四分神似昆隐棋。
这一发现让她心惊。
是巧合吗?
燕逸岫甩开遮挡视线的几根头发。满脑子毫无根据的猜测乱跑,越想越乱。
“我只能想起这些了。”申天诺声音越来越低,重新垂下头。
“你很厉害了,能想起这么多。”
察觉她已经耗尽精神,需要独自缓缓,燕逸岫起身准备离开。
“先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燕逸岫走上前拍两下她的肩,帮她整好被褥。
申天诺沉默片刻,伸手把盆栽捧到手中,轻轻抚摸叶片尖尖。
离开病房后,燕逸岫边走边回忆申天诺的资料。
申天诺父母算是比较典型的东亚父母,爱孩子,但是用的方法不对,打压式教育和愧疚式教育贯穿生活之中。
申天诺性格如此,一定程度上也受了家庭环境影响。
反派所说的解脱,难道是指将她从父母的压抑中解脱出来?
边思考着这些边往外走,来到电梯口时,燕逸岫又临时改变想法,决定顺便上楼看眼卫崧的情况。
这回无人机所吊袋子里装的是疗伤用药,不再是营养液。
护士俞殷也在里面记录测量仪上的数值。
她瞧了眼进屋的人,提醒卫崧:“是你的朋友吗?”
卫崧此时几乎被埋在鲜花花束堆里,艰难伸出脖子投来欣喜目光:“你来了啊。”
五颜六色的花映入眼帘,燕逸岫尴尬地止住脚步。
大概是卫崧的朋友带了花来探望他,显得她空手出现非常不合时宜。
她本是奔着申天诺来的,为了和仍然戒备的她拉近关系才买了盆栽,便也没想到卫崧这边。
卫崧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是我大学同学,他们扎堆跑来看我是不是还活蹦乱跳。”
“当然会活蹦乱跳了,”俞殷拆下他胳膊上的检测束带,“恢复得不错,心理方面还是要慢慢调整,养伤期间不要忧思过重。”
“警方专门安排了心理医生,你不舒服的时候和我们说声,找她来谈谈,不要一个人伤神。”
“好,我知道了,谢谢俞阿姨。”
俞殷做好记录就推着仪器离开了。
“我朋友们已经回去了,如果要聊案子可以放心开口,不会有人干扰的。”
燕逸岫点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作为礼貌回应。
卫崧把花移到床头柜上,自言自语:“原来这里面还有几支小向日葵,我妈和我爸都很喜欢……”
他忽然止住话,脸上的淡淡笑容完全消失,隐入苍白郁悒中。
燕逸岫也愣在那,不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办才好,眼神乱飘寻找可以开启话题的事情。
憋了好一会,她才磕磕巴巴问道:“呃……俞护士是你亲戚吗?”
好生硬的话题转移,鬼才听不出,燕逸岫两眼一闭。
“不是,医生和病人都这么称呼她。”
卫崧自然而然顺着新话题聊下去。
他抬头望来,尽力露出笑容。
“俞阿姨特别亲切,很会安慰患者,和很多人都能打成一片。”
“其她病人都叫她俞阿姨俞阿姨,我就也跟着这么喊了。”
“而且医院里的防医闹控制系统就是因为俞阿姨才变成标配的。”
“怎么说?”燕逸岫不禁好奇,帮他把花束放到柜子上摆整齐。
“以前有患者家属跑来闹事,拿把菜刀四处乱砍,砍伤了好几个病人和医生护士。”
最后是俞殷拼死冲上去替病人挡了危险,也因此被砍数刀,身受重伤。
俞殷本来在医院里口碑就很好,如今发生这么恶劣的事情,所有人愤怒不已,集体向院长反映安保问题,要给俞殷讨公道。
后来闹事行凶者被判刑,医院在每间病房、医生办公室和门诊等地都配上了防医闹报警和控制系统,最大限度保护大家在医院中的安全。
燕逸岫听得认真,等卫崧讲完后回道:“她是英雄,难怪所有人都喜欢她。”
“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并不知道这些。”
卫崧字句咬到这儿,顺势询问:“话说,警官你年纪多大?看着好像跟我差不多。”
“……比你大一点。”
“那我该叫你姐姐,是吧。”卫崧一脸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
燕逸岫猝不及防,吓一大跳,尴尬得脸差点烧起来,赶紧清了清嗓子让自己镇定下来,连连摆手:“那不至于,大可不必,别了别了。”
“不然怎么称呼?你好像不是很想告知姓名,但是叫警官又很生硬。”
燕逸岫想了想,作为异世界的人,别人想查她也查不出真实情况,自身信息算是比较安全,说了也没什么关系。
卫崧仔细问是哪三个字。
“燕国的燕,逃逸的逸,云岫的岫。”
卫崧了然点头。
“山。”他轻声说道。
“什么山?”燕逸岫想到自己名字最后一个字,“哦,对,山峰的意思。”
卫崧笑了笑没说什么,几秒后转而问道:“上次我说的事情,我的请求,你们有考虑考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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