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哪?”
“这……回殿下的话,陛下说太子很忙,没时间陪殿下写课业,皇后娘娘特意请了林飞表少爷进宫,就在另一处偏殿,可要请他过来一同用膳?”
“算了,我一看见他就觉得闹心。”
“啊这……?”
“你们退下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遵命。”
李四遣退两个无关的宫女,将手里的纸团成一团扔出窗外,擦过芍药花的顶端,落在不远处的草坪上,花瓣碎叶落了一地。
一位英俊少年,捡起他扔出去的纸团,走到窗户下,“鸿弟,今天怎么心情不好?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熟悉又陌生的少年音,许久未曾听过了,好像隔着前世今生一般。
李四不由得偏头往看去,只见李朝凤背着站在窗户外,顶着熬夜多年的黑眼圈,眉眼弯弯看着自己。
李四本来心情不爽快,皇兄这么一笑,他的心情都变好了。
他们俩人虽然是双生兄弟,却只有七分相似,李朝凤七分像爹从小培养可承大统,又三分像娘没养在身边备受怜惜,因身份地位,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
只有李四,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彼时天真无邪不知人心险恶,经常被身边的人坑害,后来谨言慎行反被污蔑城府深沉,既然怎么做都有人挑刺,索性放开了玩闹。
性情转变的时候,大约就是林飞入宫陪玩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太子并没有来。
“这毒,真的好毒啊。”
李四幽幽叹气,见太子哥哥想爬进来,连忙起身走过去关窗,“快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平时说话不敢这么嚣张,万一传出去兄弟不合,李四又要被批不尊敬兄长,意图取而代之。
不过,李四知道这是梦境,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他干脆不装了,怎么痛快怎么来。
李朝凤伸手抵住窗户,仰头看向生气的弟弟,笑容灿烂,“又怎么了,火气这么大?难得来一趟,何必闭窗不见。”
李四傲娇上头,下意识用下巴看人,“去学你的治国策论去,还来找我做什么?”
李朝凤温柔地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以后的天下,咱们说好了一人一半,治国策论当然也要一起学。”
李四换一边下巴看人,“我没空,我决定学兵法武功,你身体不好快回去吧。”
李朝凤笑容暗淡,突然看向身后不远处叽叽喳喳的小太监,“咦,那不是皇后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怎么在这里……”
话未说完,李四伸手将李朝凤拽进去,立刻关紧门窗,检查一遍没有遗漏后,李四深深叹气。
“我真是服了你了,万一被人瞧见怎么办?太子爬窗被拒,究竟是兄弟不睦,还是兄弟反目?我可不想再被人指桑骂槐。”
“你长大了。”
李朝凤坐在贵妃塌,拿软枕垫在脑袋后,歪歪斜斜躺下,笑眯眯看向李四,伸出双手继续道:“好弟弟,快来与皇兄亲香亲香。”
李四黑着脸走回书案,拿起毛笔继续写课业,嘴巴一翘,满脸嫌弃,“滚一边去,别打扰我写课业,我正烦着呢,没功夫陪你闹。”
李朝凤幽幽叹气,“弟弟大了,就不听哥哥的话了……”
“你不滚,我滚!”
李四实在是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将毛笔一甩,起身打开殿门跑出去。
“王爷进谏!”
李四顿觉手脚冰凉,他停在原地抬眼望去。
李朝凤高坐龙位,黄龙冠上朝珠晃动看不清神色,四周禁卫军站立,勤政殿窗户紧闭,微弱的光透过窗户上的薄纸,洒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方块。
前路光影交错,忽明忽暗。
李四恍如隔世,心里清楚,门内的太子是幻象,门外的……才是现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禁卫军拔剑敲击地面。
李四缓缓上前,站在窗户投下的光影中,脸上光影交错,他神情无比严肃,只微微抬眼与李朝凤四目相对。
李朝凤年纪长了几岁,气质更加沉稳,同样城府深沉。
“皇兄,你还好吗?”
李四此话,不是对着梦境中刚登上皇位的李朝凤说的,而是对着那个在现实中运筹帷幄,与世家争斗不休过劳病故的兄长说的。
他们之间有太多误会没有解释,也有太多事情来不及交代,从小亲密无间,走到两看相厌,临死前想起来,还是放心不下。
时间究竟改变了什么?
为何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了?
人死帐清,可留下来的人,又该找谁去算账呢?
李四始终看不清,也放不下。
“皇兄,我按你的吩咐,辅佐小太子登上皇位,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你错了吗?我错了吗?还是小太子错了?”
“……”
“皇兄,我恐怕要抗旨不从了。”
梦境破碎,李四站在虚无的黑暗中,看不清面容,最后他头也不回转身而去。
……
两天后,石榴庄。
“陆先生,陆先生?”
傍晚,陆道元躺在床上悠悠醒转,回过神来立刻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安全暗卫出身,比陆道元早醒半天,见陆道元起身下床,他连忙递上衣服。
陆道元接过衣服披在身上,心中已有不好的猜测,“王爷呢?”
安全声音哽咽,“王爷……王爷薨了。”
陆道元身形恍惚一下,立刻恢复,良久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安全怕他想不开,连忙上前扶住陆道元,却被他伸手推开。
陆道元推门而出,只见林飞正在指挥督察司的人挂上白灯笼,驿站每扇窗户上都张贴丧字,陆道元黑着脸朝着林飞走去。
安全连忙追上去解释事情经过,“陛下昨天与请水县令回去,现在还未找到王爷尸首,林飞大人也是心急……”
林飞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觉,“挂这边,对!往这边过来一点,还有这里,花圈和纸钱呢,怎么还没送过来?”
“林飞!”
陆道元暴怒一声,林飞转过头来,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其他人纷纷停下,都不敢说话。
林飞捂着半边脸,“你干什么?!”
陆道元抬脚就去踹,被安全从后面架着胳膊肘拦下来。
陆道元冷笑,“我干什么?我要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王爷死了?”
林飞捂着脸后退,其他人连忙围过来劝架。
“陆先生,陆先生……林大人,林大人……这这这,别打别打!”
林飞本来气的不行,一听这话心虚不敢看人,“我怎么会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奉命行事……我只是……我没想到会……哎……”
陆道元气极,立刻吩咐其他人,“把灯笼都摘了,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给我牵匹马来!安全,把我屋里的两个大箱子带上,随我会清水县衙找陛下!我有要事相告!”
安全立刻回去拿箱子,“遵命!”
陆道元接过随从牵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不会儿就跑远了。
“驾!驾!驾!”
“心痛啊……”
林飞目送陆道元离开,顿觉脸痛不如心痛,眼前一黑就向后仰去,众人连忙将他扶好。
“林大人,林大人节哀!”
“报!御剑山庄来信,请林飞大人过目,送信的人说,澹台少侠旧伤复发命不久矣,请林大人过去救命!”
“我二表哥都死了,我哪里还有心情看信?我恨不能随他一起去了,也好过一个人孤苦无依!呜呜呜……”
林飞好一顿哭嚎,嚎到一半才想起澹台枫信为他断了只胳膊,他接过信件拆开查看,瞬间呜咽声停了,立刻独自走到一旁,看完信立刻把纸团成团,扔到嘴巴咀嚼咽下。
“咳咳咳……”
林飞拍了拍胸口,吩咐道:“有病找大夫,老子现在没空!你们几个买批药材送去御剑山庄,其他人随我回京城,我要见太皇太后!”
半个月后,距此地千里之遥。
御剑山庄内,后山山顶,坟冢。
“事情都办完了。”
“是,林大人派人送了批药材过来,重阳王大世子那边,也有消息回来,送了新药方和金银珠宝。李师叔因世子妃避嫌,如今闭门不出,无意回转。”
周治背着手看向眼前的新坟,此次剿灭魔教,御剑山庄损失惨重,牺牲的弟子英躯已经全部迁回门派,放眼望去,新坟占了半座山头。
周治眼睛酸涩,连忙抚袖擦拭泪花,“哎,下山还是欢声笑语,回来已是黄土一堆,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啊。”
周治身旁的两个弟子,连忙过去搀扶,却被周治抚手劝退。
“哎,为师没事,风太大。”
周治仰头将眼泪逼回去。
两个弟子连忙指着山腰处的茅庐,岔开话题,“师父您看,小师妹给大师兄送饭去了。”
周治一听到有关爱徒的事情,连忙弯腰看去,只见周琳琳提着食盒,去敲澹台枫信的茅庐,心中宽慰不少。
“孩子终于长大了,这样也好,身体上的痛苦虽容易治愈,但精神上的痛苦却难以消除。你们大师兄回家后,总爱把自己关在房里,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师兄弟姐妹多走动走动,也有利于后续治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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