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
铃铛松开她的衣摆,弯了弯眼睛:“谢谢。”
她收回的手被摄梦师握住,覆在手背上的手冰冷,能清晰感觉到皱纹的起伏。
铃铛一愣,还没张口,被一把拉着往前飘去,含着浊气的风吹在脸上,慌忙中她回头扔了一抹灵气,把被落在沙地里的周霜弋和林闻玄拉上了。
手腕被紧紧缠住,坠在后面的周霜弋,一侧头,对上了被拖着的林闻玄呆滞的眼睛,“……”
摄梦师还没到下班时间,大批梦等着她收,他们的时间不多。
周霜弋第一次来地府,铃铛没空带他参观,让他在空中随意看了几眼,就跟着摄梦师去了化梦阁。
化梦阁虽叫阁,实则是四方墙围了一个圆池,那些摄取的梦就是在池中化解。
林闻玄被扔靠在角落的铜钟前,铃铛和周霜弋立在池边,看着摄梦师双手平抬,一个个颜色色度不同的光球显现。
顷刻间,要将这四方墙挤满,照得方寸之地斑斓绚丽。
置于其间,好像真的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中,又跌入无尽海里。
“太黑了。”光球快要将化梦阁塞满,铃铛忽然说。
周霜弋:“黑?”
这些球五颜六色,不是挺亮的?
铃铛摇头:“负责这个建筑项目的部门也太黑了。”
化梦阁小的可伶,她第一次晃到这里来时就被里面的简陋惊呆了,地府机关每年收这么多税,结果化梦阁这种重要地方都建成这样。
真不知道统筹这个项目的官员是那只鬼。
周霜弋莫名有种微妙的情绪,应声:“……确实。”
光球就是人鬼的梦境,今晚收取的光球被放出来,缓缓沉入池中。
铃铛微扬着头,光色游移在她秾丽的脸上,她一身轻稠白裙,单薄的身体仿佛渐渐透明,周霜弋偏头,看着万般色彩落入她眼底。
“怎么了?”他的视线强烈到不可忽视,铃铛转眼对上那道目光。
心跳乱了频,敲击胸腔的声音格外清晰。周霜弋仓皇垂眸,哑声:“没。”
奇怪的氛围在一人一鬼之间升起,沉默时,光球已经在池中化为了泡影,万千色彩融成透明的水。
池中央,一颗淡紫色的光球还悬在上方,缓慢转动着,颜色忽深忽浅。
“这颗不融了吗?”铃铛躲开周霜弋的眼神,上前一步问。
光球跳了跳,飘到她面前,她还未看清,又划过周霜弋,虚虚落在了摄梦师掌上。
“这是他的梦。”摄梦师看着周霜弋说。
周霜弋一怔:“我的?”
今晚做的那个梦他潜意识里觉得重要,铃铛也说他做梦时还笑出了声,可他偏偏想不起来,一丝一毫的画面也没有。
摄梦师把梦球抛到他面前,外面围了一圈朦胧的光,周霜弋轻轻碰了碰,“能看到梦里发生的事吗?”
摄梦师:“可以。”
“不过最好不要。”她佝偻着背,闷咳两声。
“为什么?”铃铛挪到周霜弋身边,斜眼瞧了一下那颗光球,颜色很漂亮。
“任何鬼和人都不能查看梦境,这违反秩序和规则,人会折寿,鬼减功德。”摄梦师多说了几句话,声音愈来愈艰涩嘶哑,“活人还容易精神分裂。”
怪严重的,铃铛小声说,“你还是别看了。”
她弯腰看光球,头发垂落扫在他抓着球的指尖上,周霜弋轻轻勾了一下,“好。”
梦终究是梦,看不了就不看吧。
他把光球掷进池中,亮眼的紫光消散。
他们这趟的目的是听林闻玄的梦,人还倒在钟上,昔日青年大师成了一摊角落的泥。
周霜弋把他拉起来扶住,铃铛从芥子袋里拎出自己的鬼椅,“把他放上去吧。”
解梦用的就是林闻玄靠的那座铜钟,击出的钟声能破除他的梦,唤醒他的魂。
一钟音一个梦,据说梦一碎,梦主人吐一句话。
挺神奇的,不过都来地府了,多玄幻都能接受。
击钟不用灵力,摄梦师让周霜弋来敲。
钟槌也是铜制,握在手里却没什么重量,周霜弋在手里抛了抛,敲钟前瞥见铃铛新奇的眼神,他笑了下,轻声:“捂一下耳朵。”
“哦。”铃铛站远了一些,盯着摄梦师皱巴巴的手。
摄梦师头发花白,苍老的面容对着她,“怎么了?”
铃铛说:“捂耳朵。”
摄梦师似是一顿,脸上的皱纹动了动,笑道:“好。”
周霜弋举起钟槌对着巨大的铜钟敲去,金属撞击后剧烈震动,座钟发颤,波动周边的气流。
然而,动作大,却没有任何声响,像是开了静音模式。
铃铛即将猛闭上的眼睛睁开了,缓慢眨了眨。
周霜弋:“……”
摄梦师早已料到搬,看不出情绪地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铃铛有些尴尬,被她轻抚了一下头发,“没事。”
“好。”
一钟敲完,瘫坐在鬼椅上的林闻玄张了张口,他们上前去听。
“不要碰我,我脏了,不要。”他细小的声音隐约听出崩溃,末了,还轻轻呜咽一声。
铃铛、周霜弋、摄梦师:“……”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林大师。
空气有点安静,只剩林闻玄微弱的抽泣声。
摄梦师面不改色,率先步履蹒跚走开了,铃铛和周霜弋面面相觑,藏在发丝下的耳尖一红。
“继续敲吧。”摄梦师淡定说。
数不清林闻玄做了多少个梦,沉重的同钟敲得都往旁边挪了一点,他嘴里还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铃铛和周霜弋快不抱希望时,他才头一歪,死皱起眉。
他前面几次说话时没有任何动作,见他这样,一人一鬼对视一秒,专注起来。
只见林闻玄搭在椅侧的手倏地握紧,一字一句道:“因果循环……”
又是这句话,铃铛有些绝望,什么“因果循环,顺其自然”,每次一提起他们的事,林闻玄嘴里就只有这句。
“别着急。”周霜弋想学着摄梦师刚才那样摸摸她的头发,林闻玄又有了动作,铃铛扭头看去,恰好躲过她的手。
“呵。”摄梦师慢步走来,喉咙沉闷一声,嘲讽似的。
“……”周霜弋讪讪收手。
那边林闻玄快从椅子上跌下,他抓着他的肩膀给人提了回去。
他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太清,周霜弋弯腰凑近一点。
“我不后悔、介入、他们的因果……”
他说完,闭上了空洞无神的眼睛。周霜弋按在他肩上的手扣紧一瞬,直起了身。
“他说了什么?”铃铛问。
周霜弋垂下眼,把林闻玄的话重复了一遍。
铃铛来不及思考,摄梦师若有所思喃道:“原来是他。”
“什么?”铃铛转头,“他说的'他们'是我和周霜弋吗?”
摄梦师深深望向她:“是。”
铃铛诧异:“因果?周霜弋才十六岁。”
他们之前都不认识,他年纪还那么小,他们之间哪来的因果?
前世今世。
周霜弋指尖一蜷,脑海里下意识想到这个。
摄梦师一定知道些什么,铃铛想问她,却听她短促地叹了声气。
“回去吧,我要工作了。”该给他们听到的都听完了,摄梦师上前,刻满岁月痕迹的手拢了拢她的头发,“不着急,慢慢总会知道的。”
摄梦师好像格外喜欢碰她的头发,对她也很温和,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很像她的女儿。
铃铛只好无奈点头:“谢谢。”
摄梦师有政府给的传送符,很快走了,带上了木偶林闻玄,铃铛扯了扯周霜弋的袖子,拉着他的魂回了他房间。
魂归位后他很快醒了,起身在书桌前坐下,撕下一张草稿纸。
“你要干什么?”铃铛坐在他旁边看,她一夜没睡,眼下有淡淡青黑。
周霜弋提笔在纸上写了林闻玄说的那句话,“我把目前知道的信息列出来。”
他抬眼看向铃铛,落在她眼下,她皮肤白,这点颜色在她脸上尤为明显。
“去睡一下吧,晚上不是还有事?”
摄梦师说是让她不要着急,自己似乎很急,嘱咐他们今晚就开始熟悉摄梦的工作。
铃铛捂着脸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着往沙发走,在上面一倒,没多久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下午了,窗外阳光正好,老榕树舍出一片荫,树影落在房间地板上摇曳,半拉的窗帘被风吹得卷边。
周霜弋侧身对着窗户坐,头顶发丝轻动,他撑头转笔,时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
铃铛搓着眼皮过去,看见他手下压着一张卷子在写。
她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瞄到他手边练习册下露出的一角纸,好像是她睡前他在写的那张已知信息。
铃铛抽出来,上面字不多,就几句话,大部分她都知道。
她扫过,落在中间一句话上。
【第一次见面那晚,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
梦?又是梦。
铃铛捏着纸上一角,指尖在上面揉出折痕,她搓了一下,抬头撞进周霜弋眼底。
他眼皮很薄,双眼皮窄窄一条,掀眼时只在眼尾露出一点,睫毛长直,看上去冷感十足。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才移开视线,犹豫:“你能看见我的那个晚上,梦到我了?”
见她神色不对,周霜弋放下手里的笔,“是,怎么了?”
铃铛垂下眼,松开了被揉得发皱的纸。
“那天晚上,你在哭啊。”
她的声音很轻,快要融进从窗口吹进来的风里。
[抱抱][撒花][抱抱][撒花]这里是无人区,撒花,起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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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做了关于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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