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风几乎是抱着一种赴死般的心情，推开了林清晏办公室的门。露营那晚积压的怒火、被忽视的屈辱、以及散布谣言后隐秘的快意与随之而来的心虚，在他胸腔里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他刻意摆出最桀骜不驯的姿态，下巴微扬，眼神里带着挑衅，试图在他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姐姐面前，维持住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办公室里没有开顶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复古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林清晏的身影勾勒得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压迫感。她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动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把门关上。”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像一道无形的指令。
林清风动作顿了顿，反手重重地甩上了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他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吊儿郎当地站着。
“找我什么事？”他语气很冲，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林清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缓缓抬起头。台灯的光线从侧面打来，在她深邃的眼眸中投下小片阴影，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座冰冷的雕塑。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清风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责备，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种目光比任何斥责都让林清风难受，它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幼稚和不堪。
“论坛上的谣言，是你散布的。”林清晏开口，不是疑问，是陈述。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林清风心脏猛地一缩，但随即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蛮横涌了上来。他梗着脖子，嗤笑一声：“是又怎么样？我说错了吗？你们难道不是……”
“林清风。”林清晏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截断了他后面所有未经大脑的话。她微微向前倾身，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半边脸颊，那双眼眸在阴影中锐利得惊人，“注意你的措辞，也认清你的位置。”
她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砸在林清风的心上。
“我不管你对司泠月是什么想法，也不管你那些幼稚可笑的嫉妒和愤怒。”林清晏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一层层剥开他所有的伪装，“但利用谣言中伤他人，是最低级、最无能的表现。这不仅侮辱了别人，更侮辱了你自己，也侮辱了林家的家教。”
“林家”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林清风最敏感脆弱的神经。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脸色涨红地低吼：“别动不动就扯上林家！你除了会用林家压我还会什么？！是！我没用！我无能！我比不上你！也比不上那个司泠月！行了吧！”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的红意。他猛地转过身，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林清风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儿，林清晏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谣言，我会在明天中午之前，彻底清除干净。所有参与传播、尤其是恶意造谣的学生，都会受到校规处分，包括你那个最好的朋友，张浩。”
林清风身体猛地一僵。张浩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也是这次散布谣言最卖力的一个。
“至于你，”林清晏顿了顿，目光落在弟弟微微颤抖的背影上，“从今天起，停掉你所有的零用钱和信用卡副卡。下个月月考，数学如果不及格，你名下的那辆车，我会让人收回。”
她的惩罚精准而冷酷，直接掐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和最在意的面子（车），将他所有的反抗和愤怒都堵死在了现实的墙壁前。
林清风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他姐姐说到做到。在她绝对的实力和掌控力面前，他所有的反抗都像是螳臂当车，可笑又可怜。
“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为什么那么护着她？就因为她成绩好？长得漂亮？还是因为她……够听话？”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带着恶意的揣测问出来的。
林清晏看着他，看着这个被宠坏了的、试图用伤害别人来掩饰自己内心脆弱的弟弟，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失望的情绪，但很快便消散不见。
“这与你无关。”她的回答冰冷而干脆，彻底划清了界限，“你只需要记住，司泠月，现在由我护着。”
她站起身，走到林清风面前。她比他略高一些，此刻更是带着一种绝对碾压的气场。她微微垂眸，看着弟弟那双充满了不甘、愤怒和受伤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宣告：
“不要再试图去招惹她，更不要再用你那些幼稚的手段去试探我的底线。”
“否则，下一次，就不是停掉零用钱这么简单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清风的耳膜，直抵心脏。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句话里蕴含的、毫不掩饰的警告和维护。
司泠月，由她护着。
他，不准再招惹。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和反抗之心。他看着她姐姐那双深邃冰冷、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眼眸，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绝望和无力感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了全身。
他输了。
一败涂地。
林清晏不再看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后，重新拿起那份文件，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你可以走了。”
林清风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转过身，麻木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办公室。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昏黄光晕，也隔绝了他与他姐姐之间，那道早已无法逾越的鸿沟。
走廊里空无一人，灯光惨白。
林清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知道，他不仅失去了可能萌芽的、对司泠月那点朦胧的好感，也彻底失去了……在他姐姐面前，最后一点平等的资格。
而办公室里，林清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个失魂落魄、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眸色深沉如夜。
她的警告已经发出。
界限已经划清。
接下来，该去安抚她那只受惊的……
小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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