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的人脉此时发挥了大作用,他们沿着蛛丝马迹一路寻找,最终找到了藏匿于诺维格瑞城外的弗农·罗契。
据杰洛特所言,弗农·罗契是泰莫利亚特种部队——蓝衣铁卫的指挥官,也是泰莫利亚国王弗尔泰斯特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他忠于国王,忠于泰莫利亚,如果他的君主将他派遣至战争中最危险的死地,弗农·罗契也只会问一个问题,那就是他需要在那里坚持多久。
但令人惋惜的是,尼弗迦德的军队始终强与他们太多,于是这位指挥官继失去他的陛下之后,又在短短几天里失去了他的部下与祖国。
接着,拉多维德五世的号召从四方响起,于是他怀着一腔热血前往守护北方的第一线。只可惜,在层层外表的掩饰下,这位君王对征战版图的渴望与他们的敌人并无区别。于是他决定只为自己,只为泰莫利亚而战。
现在,弗农·罗契正带着他手下的最后一支队伍藏在这易守难攻的峡谷里,想方设法地与尼弗迦德人打游击战。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蓝衣铁卫还存在,泰莫利亚就总有一天会复国。我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从南方佬手里夺回我们的土地。”
当他们坐在篝火边进行短暂的休息时,弗农·罗契这样说道。
对这个世界的政治,乌尔比安已然不像先前那般一无所知,但这些东西毕竟与他无关,于是他转头看向杰洛特,等着猎魔人对旧识的话做出回复。
杰洛特的脸庞在篝火下闪烁,他并没有对弗农·罗契的话做出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抛出他们来此的目的:
“我们在找霍桑二世。”
猎魔人一向不参与政治,弗农·罗契也对他的态度心中有数,只是对于这个名字,他叹了口气,表情倒是带了些若有似无的忧愁:“我是听说过这人,或者说,诺维格瑞就没有不听过这名字的。但我想不通一点,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在我这边?”
“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你们有些共同的朋友……当然,如果你要否认这一点,那也无妨。”他们的消息来源当然很简单,但是最好不要让弗农·罗契知道。杰洛特随口解释道:“而且,你们两人都把拉多维德五世当做盟友,不是吗?”
猎魔人所说的最后一条信息很好猜。
如果弗农·罗契背后没有他人的援助,光凭他一人领导的军队,怎么可能与尼弗迦德的精兵纠缠到现在?
需要他存在的人,不是泰莫利亚遗民就是操控局势的政客;而在能够长时间给予他作战所需资源的,身份当然也足够显贵。如果没有铁血皇帝拉多维德的允许,谁敢在瑞达尼亚法律不允许的情况下向这位泰莫利亚的死忠提供物资?
要知道,尽管现在泰莫利亚已经不存在于这片土地上,但有些仇恨却总是根深蒂固的。
“这些传言真是糟糕……”弗农·罗契喃喃道,不知指的前者还是后者。
他有意问出消息提供者的身份,但杰洛特却并不打算与他在此事上多纠缠。对于掺和政治斗争的后果,他在早些年的时候已经领教够了。
“我说得更清楚些吧,弗农。如果你不打算帮忙,那我就去其他地方找找。”猎魔人最后以这句话做结尾,他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不知是单纯的运气作祟,还是弗农·罗契另有所求,总之,蓝衣铁卫的指挥官最后还是松了口,提出他将与一位瑞达尼亚的联络人在西洋棋俱乐部相见,而他们可以跟着他同去。
这消息不好不坏,运气的成分偏多,但在没有霍桑二世行踪的现在,总归是可以试一试的。
这次会面的地点离诺维格瑞有些路程,于是弗农·罗契牵出一匹纯黑的马,他登上马背,看着猎魔人用口哨唤来萝卜,还是从心底涌上些疑惑来:
“你们共乘一匹?”
“当然不是。”杰洛特在马鞍上坐稳,伸出手调整了一下脚边女妖头颅的位置,头也不抬地回复他:“但是也许……”
最后半句话被他说出口时,他们三人已经奔驰在曲折的小道上。乌尔比安现在失去了背后的负重,步子倒是轻快许多,他伸手把眼前散落发丝的拨至耳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风声。
在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俱乐部门口的街道上。不管是瑞达尼亚的什么规定,总之马匹不能过桥,于是杰洛特拍拍萝卜的脖子,这匹懂事的好马就带着那些好奇的目光消失在了高草丛里。
在弗农·罗契口中,他的联络人是个狡猾的王八蛋,而他明显对此人反感至极,甚至不愿和对方扯上关系。但那些门口把守的护卫,却绝无可能是一个王八蛋所能策使的下属。
这些护卫沉默而有序,身上的武器和装备一看就不是凡品。当他们对着门口迈进一步,身上就会多出一整队警惕的眼神。
霍桑二世的手下做不到这样,或者说,整一个诺维格瑞的城里的人都做不到拥有这样的属下。
身份极其尊贵,权力极其强大,对于整一个北方大陆来说都极其重要的大人物就在这里。
——就在这个小小的西洋棋俱乐部。
当他们推开门的时候,俱乐部里已经被清了场,只有一个人依旧停留在这里。
他身着血红的华服,毫不在乎地坐在墙边的一张木椅子上,右手在蜡烛不甚明亮的光下抵住脸庞,全神贯注地与自己对弈。
他面前的棋盘战局看似略显焦灼,但在几步之后也见了分晓。
戴冠的君王率先清除了对手的防御。他翘着嘴角,将位于c8的黑格主教移除,木质的旗子坠落到地面上的声音令他格外愉悦;然后就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一步,他选择皇后,占领另一主教所在的d8格,而在“吃掉”已无守备的旗子后,就是最令他快乐的结局。
“——将死。”当对于棋局的结束语落下后,拉多维德五世才从容不迫地将视线转向停留在门口的他们。
“大家都说棋艺是帝王的游戏,下棋者可以学到策略性思考……这都是屁话!”他开口当然不是让他们对此做出回复,这位极端的帝王对西洋棋有一套自己独到的见解:“双方的旗子都相同,规则也不会改变,这哪里和现实状况一样?”
没错,西洋棋的规则当然是定死的。乌尔比安当然不打算引起这位当权者此刻的注意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拉多维德的执棋方式毫无看法:
面对方才的情况,哪怕拉多维德占据了巨大的优势,他也必须先用自身的主教或皇后直攻击d8的主教;待对手做出应对措施后,接着才能用攻击对方的王,最终达成“将军”的结果。
但他破坏了规则。
——用手直击对方的旗子,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出现的行为。
“猎魔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下棋吗?”拉多维德五世听不见乌尔比安的思考,也无所谓他怎样思考,毕竟他已经“赢”下了这盘棋局。
杰洛特回答什么他都不在乎,面容忧郁的君王抬手请这位声名赫赫的猎魔人落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在探索棋盘间的秘密,他们每一个旗子都热血沸腾。”
吃掉一支兵,会听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再吃掉另一支旗子,就听到它从最深处发出的尖叫。
而我,想把这些棋子通通打碎,把最里面的真相逼出来……猎魔人,你明白了吗?”
在拉多维德五世絮絮叨叨的时间里,杰洛特借机侧过脸来朝乌尔比安和弗农·罗契示意,于是两人悄无声息地朝门口靠近:“是的,陛下,我懂。”
“不,你不懂!”拉多维德的手掌重重拍下,于是桌面上的棋盘和棋子都因他的动作而颤抖,但在突兀的怒火过后,他的神色又和缓下来,开口时语调轻柔地像在念诗:“但是那些都无关紧要。”
除去失常的状态,瑞达尼亚的国王似乎还是个好相处的人,他没有追究弗农·罗契冒然带他人前来会面的行为,也没有制止杰洛特和乌尔比安追猎霍桑二世下落的举动。
实际上,他很轻松地就将这位仆从的所在地说了出来,哪怕他在对方身上投入了再多的精力与财富,现在也只是一个顺水人情而已。
霍桑二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猎魔人的人情总是在各种事情上都好用的很。
拉多维德五世的眼神一一扫过他们所有人,却没有要对乌尔比安开口的意思。这位帝王的脸上挂着堪称温和的笑意,似乎只当他是猎魔人身边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同伴。
但具体想了什么,又做了怎样的思考,哪怕是一个字,他也绝对不会被人知晓。
“拉多维德五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远离西洋棋俱乐部后,弗农·罗契的表情明显不安了许多,“我觉得,他似乎比以前还要疯狂得多。”
“……我或许还会有事情需要你帮忙,杰洛特。”他的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在于他们分别的路口陷入突兀的沉思里,骑着的马匹一动不动。
……
霍桑二世的藏身处当然也位于这里,他的手下脸上涂着油彩,在街道上依旧容易分辨。
但待他们走到门前,甚至乌尔比安还没有落下最后一步,看门的两个小丑就要冲着猎魔人挥拳,一副要为同伴报仇雪恨的样子。
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他的衣角刚刚在半空中平静地垂落,这宅邸的门口就已经彻底清净了。
“你做了什么?”乌尔比安看着杰洛特收剑回鞘的动作,随意地问起事情的源头。
“喔,就是一件很平淡的事。”猎魔人如此回复道,但他话音未落,门后是场景又让他重新把武器拔了出来:“不过说出来也不错,就当是战斗的调剂吧。”
于是在攻破霍桑二世手下防线的过程里,乌尔比安草草听了一个“侦探猎魔人苦寻昔日好友踪迹”的故事。
杰洛特讲故事的技术很烂,这点他自己也知道。但丹德里恩现在不在这,所以他只能亲自来讲这件事儿,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
但当他们走上房子的二楼时,就没有人去在乎猎魔人的故事了。
就在正对着楼梯的走廊中间,霍桑二世摆了一张桌子。他把自己为傲的“艺术品”摆的很高,在天花板上钉死了她的双手,无所谓鲜血流至何处。
几乎是一瞬间,乌尔比安就注意到杰洛特的脸沉了下来。他捏着拳头,加快步子,拍开几根同样为“艺术品”服务的铁链,接着对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屈起小臂,然后——
“砰!”脆弱的金属封锁根本拦不住一个动怒的猎魔人,但在那块遮挡视线的薄木被轰到墙上时,挂在两人面前的就是一对遍布乌青的小腿。
霍桑二世的房间里当然开了窗户,但它根本散不掉这房间里的血腥味:一个衣着残破的女人双眼暴突着躺在铺着丝绸的床铺上,她的脖颈处有一圈骇人的黑紫色痕迹;接着是靠墙的澡盆,它当然能容下两人,但此刻盆中的水混着鲜红,一名披散着头发的女子无力地前倾着身体,垂在外的指尖还没有干透,把本就看不清原色的地板污染地更加斑驳。
这个做出了所有一切的混球毫无疑问随着门框的摇晃而颤抖了片刻,但接着他就舒展着自己突出的背脊骨,嚷嚷着转过身来。
迎接他的是杰洛特准备已久的拳头。
乌尔比安没有拦他,当然也不打算拦,他当然知道希里现在状况尚可,但这一拳也是这畜生应得的。
霍桑二世的鼻梁肯定断了,他控制不住地向后倒下,撞在放着享乐器具的台子上,根本抬不起手去擦擦糊在脸上的鼻血。
这个房间里活着的只有三个人,但两个都在看着他在地板上蠕动,最后含含糊糊地辱骂了些什么,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
杰洛特俯视着他,第二次就是对着侧腹的踢击。
霍桑二世这下没能再爬起来,他勉强支撑着自己,把地板吐得一塌糊涂,又呕出几口馋着牙齿的血。
他又断了几根肋骨。乌尔比安如此判断道。
“你好啊,霍桑二世。我们来谈谈吧。”杰洛特用他束在脑后的头发拎起对方的脑袋,说话的语气一反常态地平和。
“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或许是他的语气给了这家伙活下去的信心,霍桑二世努力睁着被血糊住的两只眼睛喊道。
“我在找一位灰白头发的年轻女人,还有一个吟游诗人。告诉我,她为什么找上你,后来她又怎么了。”
在这胆大的怕死鬼口出狂言之前,乌尔比安从战术包里抽出了他的小刀。先前杰洛特用它开了信,上面凝固的红蜡或许还没有擦干净;而在同伴进行审讯的现在,他现在当然可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霍桑二世抖着嘴唇把几个词语带着血一起咽下去,“我们做了个交易。我帮他们修好那个魔法什么护的,而那个女孩还有卖唱的就得给我西吉·卢文的宝藏。但是他们没做到,所以……”
他似乎还想卖个关子,但金属的锋芒顺着烛光一闪,他就抖筛子似的把所有的话都倒了出来:“我抓了他们的跟班,那个叫什么杜度的等他们来救他……”
落到他手里的人根本就没有好下场,杜度在他的折磨下瞎了一只眼。但在霍桑二世继续对他用刑前,希里却从他打开的天窗那从天而降,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丹德里恩,只是结结实实吃了希里一顿好打,在短暂昏迷之后,房间里受了重伤的杜度也不见了。
但在他袒露一切后,杰洛特的脸就彻底冷了下来。猎魔人的沉默此刻远比拳脚更令人害怕,霍桑二世,不,小塞浦利安·威利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现在我都说了!我什么都说了!全部!”
“你伤了我在找的那女孩,还凌虐她的朋友。”他的罪名当然不止这么简单,但猎魔人只会先说这一条。
“不,不……不!我已经付出代价了,饶了我!”
在这末路的鬣狗绝望地抬起头时,杰洛特却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猎魔人的瞳孔滚圆,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小塞浦利安于是愣住了神。
“让我告诉你现在的情况。”他说,“我一直在找这女孩,因为她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所以,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此刻,属于这个恶棍的最终判决已下,杰洛特在他颤抖的双眼里拔剑,而在小塞浦利安匆忙转动双眼的最后一刻,门旁的那道闪光也重新被笼回了阴影里。
在一声轻微的切割声后,诺维格瑞里就再也没有霍桑二世了。他先前一昧带给别人的业报,现在终于反噬在了他自己的头上。
拉多维德的西洋棋局:
在西洋棋的规则中,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手去击败对方的棋子,且双方必须按照回合制行动。
拉多维德的对手棋子:??1?2;王,主教1,主教2
就如文中所说,正常的解法是先除去主教2,等待对手做出反应,接着除去主教2,但因为王棋在最角落里,移动路被主教1所困住,所以对方无论怎么移动棋子,最后其实都是赢局。
但是拉多维德直接消除了主教1,接着又不给对手行动的时间,直接移动王后击杀主教2。是一种肆无忌惮修改规则来获胜的方式。
这两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以及拉多维德的棋局里依旧含有隐喻部分,大家能想到吗?我感觉还挺明显的。
ps:作者并不擅长西洋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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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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