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渝余爱吃落霞山后山的野山楂，每次来都要找半天。这倒是被墨洧鸢记在心里了，趁着闲暇，提前摘了一布袋，洗干净放在石桌上，等她们来了刚好能吃。
果不其然，少女一来就高高兴兴的开始护食。墨洧鸢坐在厢房的窗边，摇摇头，看着她和秦雨轩在院中哄抢，自己则默默帮白浮萧整理彻翎被风吹乱的剑穗。
秦雨轩性子烈，又带着半魔的冲动，常跟人起冲突。
有次在镇上跟几个修士吵翻了，眼尾泛红，眼看就要动手。沈沧劝不住，沈渝余皱眉想办法，墨洧鸢却只是走过去，按住秦雨轩的肩膀。他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沉静又坚定，像山涧里的深潭。
秦雨轩挣扎了两下，竟慢慢平复下来，撇撇嘴骂了句“晦气”，终究是没动手。
事后沈沧问墨洧鸢：“你到底是怎么劝住他的？”墨洧鸢低头擦着剑，淡淡道：“他不是真要惹事，只是气不过。”
他太懂秦雨轩那副外强中干的样子，也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冷静——不是说教，而是让他知道有人站在他这边，不必用暴力证明什么。
他们凑在一起商量“正事”时，沈渝余总有稀奇古怪的主意，秦雨轩会睡在树上吊儿郎当的假装不在意的偷听，沈沧负责查漏补缺，最后拍板的往往是墨洧鸢。
他不会直接否定谁，只是把可能的风险一条条列出来，比如“那边是执法弟子巡逻的路线，容易被发现”“对方有个会用毒的，得提前备解药”，条理清晰，让人不得不服。
有次他们帮山下的孩子找走失的小狗，找到时天已经黑了，山路难走。
墨洧鸢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撕成几条，分给大家系在手腕上，“跟着我走，别走散。”他走在最前面，用剑拨开挡路的荆棘，脚步稳得像踩在平地上。
沈渝余怕黑，悄悄拽着他的衣角；秦雨轩虽然嘴上说“胆小鬼”，却故意走在最后，把可能的动静都挡在外面；沈沧则护着中间的孩子，一行人跟着墨洧鸢的背影，稳稳当当回了家。
少年们的情谊里，总有种不自觉的追随。沈渝余会下意识地问“鸢哥，你觉得这样行吗”，秦雨轩会在闯祸后别扭地等他来收拾烂摊子，沈沧也愿意在他做决定时默默支持。
墨洧鸢从没想过当什么“大哥”，他只是习惯了把事情考虑周全，习惯了护着身边的人。
他也只是本能地想让沈渝余的笑一直灿烂，让秦雨轩少挨些骂，让沈沧不用总那么费心。
他的成熟稳重，不是刻意端出来的架子，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担当。像落霞山上那棵老松，沉默地立在那里，却总能在风雨来时，为身边的草木挡住几分寒意。
他们在落霞山的山腰上选了块平地，说是做秘密大本营。还没启用几天，沈渝余喘着气跑过来，手里的帕子都被汗浸湿了。
“鸢哥！秦雨轩！哥哥！”她声音发急，往常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蒙上了层焦虑，“出大事了，灵泉山的孙小果，不见了！”
墨洧鸢正帮白浮萧整理刚采回来的草药，闻言动作一顿：“哪个？”
“就是总给咱们送灵泉水的那个，圆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沈渝余跺脚道，“我刚才去灵泉山找他，他师兄说他昨天去后山打水，就没回来。我托人打听了半天，才听到个消息……”
她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才凑近道：“有人说，前两天在朱怜西境的结界那边，看到过魔裂的气息。”
“魔裂？”沈沧皱紧眉头，“此乃朱怜大宗，这么多仙家长老，怎么可能出现魔裂？”
“说是百年难遇的磁暴冲击，裂了道缝，朱怜的结界长老把那一块封住了，但……”
沈渝余咬着唇，“有人看到那天傍晚，孙小果往西边去了，还说看到个黑影掠过去，像是什么妖怪……”
后面的话没说完，意思却再明白不过——孙小果怕是被那从破口溜出来的魔物叼走了。
秦雨轩原本靠在树上睡大觉，闻言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暗红：“魔物？”他对“魔界”二字格外敏感，捏着木剑的手紧了紧，“在哪？”
“还不确定具体位置，只知道大概在西境的千石林附近。”沈渝余道，“我想去找找，可我哥说……”
“此事应当禀报长辈。”沈沧沉声道，“魔裂凶险，我们擅自前去，不仅救不了人，怕是还要添乱。”
“可等长辈们查清，孙小果说不定……”沈渝余急得眼圈发红，“他才十岁，比咱们还小呢！平时总偷偷给我塞糖葫芦，怎么能就这么……”
墨洧鸢默不作声地把草药归拢好，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他看向西境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似乎比别处暗些，隐隐透着股不祥的气息。
“不能等。”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宗门规矩多，等层层上报，再派长老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墨兄！”沈沧看向他，“你想……”
“去看看。”墨洧鸢言简意赅，“千石林我曾经跟师尊去过，地形熟。先探探情况，若真是魔物作祟，再想办法报信。”
“走！”秦雨轩立刻站直身子，长枪往身后一插，“正好，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的‘魔物’，比我这半魔厉害多少。”
沈渝余眼睛一亮：“我也去！我懂点追踪的法子，说不定能帮上忙！”
沈沧看着三个跃跃欲试的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事劝是劝不住的。尤其是墨洧鸢，一旦做了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罢了。”他颔首，“多个人多个照应。但必须听墨兄的安排，不可莽撞。”
墨洧鸢点头，转身往屋里走：“我去拿些伤药和干粮，再备些克制魔气的符纸。半个时辰后，山门口集合。”
沈渝余用力点头，转身就想去准备，被沈沧一把拉住：“你那点追踪术还是算了，我去取父亲画的追踪符。”
秦雨轩则吹了声口哨。他这个人血性，没啥想准备的，反正遇事就是硬干。拔出背后的枪，擦了擦锋利的枪头。
林子里只剩下风声，墨洧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沈沧望着西境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那道突然出现的魔裂破口，失踪的小孩，还有秦雨轩身上隐隐躁动的魔气……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悄然收紧。
但他看了眼伙伴们的背影，终究是握紧了腰间的云绸的剑柄。不管前面是什么，他们四个，总得一起去闯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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