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眠蹭地一下从凳子上坐起来。
这句话她以前说过很多次。
但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会完全不一样。孟眠将头发拢在一起,扎了个低丸子头,又换了件舒适的长裙,匆匆下楼。
沈衍清站在宿舍楼旁边等她,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在人群中却很显眼。
过路的人偶有侧目打量的,还有议论着觉得他眼熟的。
孟眠垂着头,走到他身侧,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我们走吧。”
沈衍清站着没动,笑着看她:“去哪?”
孟眠瞪他一眼。
哪有人约人出来还问别人去哪的?
这栋楼都是新闻系的学生,她的场子,熟人面孔不少,孟眠拽着他往远离宿舍楼的南区操场走去。
两人并排漫步在校园里。
沈衍清像往常一样安静,孟眠也懒得找话题,享受这份静谧。
缠绵的梅雨季节,空气中还浮动着湿润的感觉。
闷热、潮湿,这是六月的江宁给人的感受。
又或许不只是天气。
孟眠的手心晕出一层细密的汗。
比天气更让人觉得燥热的,是时不时相触的手背。
沈衍清的体温倒是不高,偶有触碰,略带凉意的触感,像过电一样。
明明已经做过比这要亲密很多的举动,可偏偏是这些小动作,让孟眠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她往左走了一步,试图拉开一些距离。
可没走一会儿就又并肩走到一起了。
她合理怀疑沈衍清是故意的,于是侧过头瞥了一眼沈衍清。
沈衍清的嘴角漾开一抹笑。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往上扬了扬。
孟眠眨了眨眼睛。
这是在邀请她牵手吗?
她垂下眼睫,轻轻伸手,把他的手打开,“天气好热,谁要和你牵手呀。”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她的回答不是冷冰冰的“不要”,也不是主观的“我不想”,而是天气好热,一个足够客观的理由。
于是沈衍清这么回答了:“我的手不热的。
孟眠呼吸一滞,接着着手心传来温度。
他的温度确实是凉的,掌心的温度高些,但和她比起来也是凉的,在这燥热的天气,让人觉得舒服。
而时不时地摩挲,像羽毛在手心拂过,留下的一阵酥麻的触感。
孟眠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把手背往脸颊上贴了一下,非常热。
果然,脸颊也在发烫。
一定是天气太热了。
“眠眠,你在害羞吗?”沈衍清的声音轻飘飘地进到她耳朵里。
“哪有害羞!”孟眠手忙脚乱,不自然地左看右看,然后摸了摸头发上别的松松垮垮的发夹,“是我头发散了。”
沈衍清嘴角缓缓勾起,走到她身后,伸手接过她取下的抓夹,发丝像瀑布般在肩上散落。
牵着的手倒是松开了,沈衍清笑笑,“我帮你扎。”
他的动作温柔,将头发拢起来,冰凉的指尖划过脖颈,带着发丝绕了几圈,又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
沈衍清又轻轻地将那几缕拢到一起。
他很有耐心,像在解题一样有条理。
可他毕竟没给人扎过头发,说起来实在不熟练。
指尖划过肌肤。
手心间酥麻的触感随着触碰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都好痒,而他的手温度并没有刚刚那么凉。
反而好烫。
孟眠伸手接过发夹,“哎呀,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她把他的手拨开,三下五除二的绕了一个结,迅速用抓夹夹上。
略抬眼,沈衍清眼角眉梢都漾着笑,定定地看着她。他伸手,抬起一缕没扎起的头发,指尖掠过脸颊,轻轻别到她耳后,说道:“怪我,头发是乱了。”
接着又说:“你下次教我扎好不好,那样头发就不会乱了。”
……
太犯规了。
孟眠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烫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糅杂在一起,不清楚绕结的源头在哪里,但她不止头发乱了,心也乱成一团。
而脑海中猛地挤进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么近的距离,他会感受到她的脸颊在发烫吗?
答案是肯定的——
“眠眠,你的脸好烫。”
孟眠瞳孔嗖地放大,转身就往回走,磕磕绊绊地丢下一句:“那那那我先回宿舍吹空调了!”
自打那天起,每天晚上沈衍清都雷打不动地找她出来散步。
孟眠对此并不排斥,唯一的顾虑就是怕遇到熟人。
她和沈衍清的关系说不上复杂,三言两语就能简述。但现如今最直观的关系是,他们一个是江宁大学的老师,另一个是还没毕业的学生。
顶着这层关系出来散步,难免有些奇怪的感觉。
但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尽管孟眠总硬着头皮往小路绕,但一起散步的第五天,还是遇上了熟人。
是地理系的徐老师徐先铭。
孟眠咽了咽口水,感叹还好遇到的不是新闻系的熟人。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徐老师身侧又走出来一个人,上前挽住他的手腕。如果孟眠没认错的话,这人是新闻系的杨宁老师,之前给她带过新闻评论研究的专业课。
而杨宁老师也貌似认出了她,“这小姑娘是新闻系的吧,之前是不是还上过我的课啊?”
孟眠心中警铃大作,强装镇定地上前,伸手握住杨老师的手,“杨老师,您还记得我,我之前研一的时候上过您的课,还拿了95分呢!”
杨宁一脸欣慰,“哎呀,那我没记错。学生太多,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杨宁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身后的沈衍清:“你怎么会和小沈在一起啊。”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这个解释不清楚的话题。
徐先铭一脸了然,“之前小孟给我们学院做过宣传片,还给沈老师做过采访。”
“小沈?”杨宁一脸惊讶,“你不是说不喜欢接受采访吗?之前……”
徐先铭打断道:“年轻人的想法,总是会有变化的嘛,咱们就别瞎掺和了。”
离开时还不忘回头道:“小沈,有空再来家里吃饭啊。”
两人挽着手离开,气氛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孟眠试图找话题:“徐老师的妻子居然是我们新闻系的啊。”
是个简单的对话开头,至于之后的延伸话题嘛,孟眠也想好了,可以聊聊新闻系和地理系的趣事,还可以聊聊文理科的差异。
沈衍清答:“嗯,他们感情很好。”
语气顿了顿,又补充道:“地理系和新闻系,很般配。”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回答。
偏偏他还要追问:“眠眠,你觉得呢? ”
“啊?”孟眠想了想回答:“这个还是要分人。”
她眨了几下眼睛,狡黠地笑起来,“比如有的地理系学生,满脑子都是科研,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而且择偶条件很苛刻,不喜欢比自己小太多的女生……”
“再比如,有的地理系学生,平时没时间约会,散步也觉得无聊……”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被捂住。
沈衍清开口道:“眠眠…我不会那样。”
眼里有说不清的懊悔,有笃定的真诚,他极其认真的说:“我不会再那样了。”
孟眠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沈老师,你干嘛这么想,你现在又不是地理系的学生了。”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为了以防再遇到熟人,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接下来一连几天,孟眠都没和沈衍清再出来散步。
于是这天晚上,刚上完课的沈衍清应了徐先铭老师的约,去他家里做客了。
话题一路从地理学院的发展、未来学术的规划绕到徐老师当年是怎么追到老婆这件事上来。
徐先铭哈哈笑起来,“就知道你小子想听这个。”
他娓娓道来:“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当年我追你嫂子可费了老大劲了,我们最开始认识是因为两个学院的羽毛球友谊赛。”
“我对她一见钟情,但她对我可不感冒。那之后我除了实验室就是往羽毛球场跑,就想着能多偶遇几次,偶尔人不够还能当个替补,和她一起打打球,一来二去也熟了嘛。”
“我想着,你嫂子虽然当时不想谈恋爱,但他一旦想谈恋爱了,我可不得在考虑名单之内吗?不过当年我还是个穷小子,一没钱二没本事的,我就铆足劲做研究,最后提前一年博士毕业,还争取留校任教了。”
这相识相知的过程,倒让沈衍清想起某些往事。
说到这里,徐先铭一脸得意,“刚通过博士论文答辩的那天,我就给你嫂子买了一大束花和礼物,追到羽毛球场去和你嫂子告白了,想想当年,多青春啊。”
“至于后来嘛,她也一起留校了,再过两年就结婚了,感情也越来越好。”
沈衍清点了点头,“那你们感情一直都很好。”
杨宁老师笑着给沈衍清夹菜,然后笑呵呵地说:“那肯定没这么容易的,两个人一起,说是两个人的事,却又不是两个人的事。肯定是会遇到一些矛盾的。”
“当年我刚毕业,本校没留校指标,我就去外地工作了,和他异地了整整两年,好不容易才调回来。”
“再后来我父母也不同意,但走着走着,我们也还是走到了今天,感情的事,只要两个人心齐,不放弃,总归是有结果的。”
异地两年,两个人的心齐,总归是有结果的,如出一辙的故事。
沈衍清的手悬在半空中,沉默了几秒。
如果从来没有分开过。
这会是他们的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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