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岚城通往范有救别苑的路是一条自南向北的曲折小路,小路中途需要绕过一个山丘,廉薇和严涟在山丘前停了下来,两人就站在月色下等关涛。
月光投在山丘上,和树影一起将山丘映得斑驳可怖。山林间的飞鸟咕咕鸣叫着,将眼下的夜色衬得更加阴森了一些。
廉薇能察觉到站在她身边的严涟一直在打量她。
关涛说,她应该认识严涟的。两人一路御剑过来,廉薇也曾仔细看过严涟的脸,这张脸并非是什么能泯然众人的长相,倘若两人真在战场上遇到过,那她多多少少应该会留下一些印象才是,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这张脸。
于是,廉薇干脆放弃了思考。
她不顾严涟惊讶的眼神,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在月娘身上下的追踪咒还没有失效,现在还能利用它获取线索,等关涛的这段时间横竖都是闲着,不如先探查一下此时院子里的情况。
严涟被晾在一边,看不透廉薇到底在做什么,观望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伸手拍了一下廉薇的肩膀。
“姑娘……”
开口还没来得及问问题,严涟就被手下的触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眼前的人全身都附着一层灵力,当他把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的时候,手心就有一种异样的酥麻感,如同轻微的触电,刺刺的、微微发烫。
就在严涟觉得新奇的时候,坐在地上的人开口说话了:“坐下来,握着我的手。”
闻言,严涟立刻绕到廉薇身前,跟廉薇一样盘腿坐下。
廉薇的手搭在她的膝盖上,瘦长的手指微微蜷着,严涟看着她的手,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冒犯了。”
严涟把自己的手掌反着插到廉薇的手心里,手背垫在她的膝盖上,两手向上,拖着握起了廉薇的手。
那种触电般的感觉在廉薇的手心中格外明显,严涟闭着眼忍耐了一下,但很快,手心的刺痛感就蔓延到了整个手臂。
严涟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闭着眼睛的廉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下抓住严涟的手,安慰道:“很快就好,忍耐一下。”
廉薇的话让严涟躁动的心安定了下来,他吸气吐纳,平复心绪,而后,眼前所见之景竟发生了变化。
如同梦中灵魂出窍一般,他的意识来到了一座宅邸上方,宅邸占地极广,里头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有不少人。可是他的双眼并不清明,耳边的声音也是朦朦胧胧,所以根本不知道那院子里的人此时到底在做什么。
在他陷入迷乱,辨不清自身处境的时候,耳边杂乱的吵闹声中突然“刺”进来一句清晰地话:“跟着我。”
严涟回头看去,一个清晰的、戴面具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回过神来时,他飘浮的意识已经稳稳落到了那宅院中。
“姑娘?这是哪儿?”严涟问。
“我们等会儿要去的地方。”廉薇回。
“范有救的别苑?”
严涟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房内灯火通明,里面的人影随着灯火的晃动而摇曳,时不时还有女人的呼喊声从屋里传出来。那呼喊声也十分怪异,人声中偶尔夹杂两声如同受困猛兽般的悲鸣,听得人毛骨悚然。
严涟的眉头慢慢锁紧,眼前画面勾起了一些久远前的回忆,百年前那场血腥的战争又一次浮现在严涟的脑海中。
“姑娘可知道百年前的琅登山事变?”严涟问。
琅登山那件事廉薇自然是知道的,当年正是这个事件彻底引爆了人类和妖族之间的矛盾。那时候,一伙人在琅登山深处搞了一处秘密居所,然后掳掠来一群人类女子,让那些女子替妖族繁衍后代。
这事当年并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参与其中的人将掳去的女子灭口了之后就全部自杀了,没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线索。事情过去没多久,妖族就以人类虐杀妖族妇孺向人类发起了战争。
廉薇当时是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人之一,“虐杀”妖族的罪名也有她的一份。
琅登山当时在净陵山的控制之下,但是由于这地方位置偏远、资源匮乏,没什么人居住,所以净陵山的人也甚少干预此地。妖族钻了这个空子,在净陵山的地界上做出那样人神共愤的事,净陵山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彼时廉薇已是小有名气的符修,在对付妖族这事上她尤其出名。净陵山的人找到她,要她帮忙扫除净陵山上的所有妖气。
廉薇帮他们找到了藏匿在山上的六个妖族崽子,净陵山的人把那些崽子全部绞杀之后又击碎了他们的魂魄,最后六个崽子全部灰飞烟灭,一点渣都没剩下来。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虽然听说过一些,但了解得不多,”廉薇平静道,“严公子觉得眼前发生的事和琅登山那件事一样?”
“恐怕是的。”严涟说,“姑娘肯定已经发现了,这周围弥散着妖气。”
“琅登山的事,严公子了解多少?”廉薇问。
严涟看向廉薇,眼神幽深沉重:“我也只是听家里长辈说过这件事,这事不简单,我们恐怕不能这么草率地就冲进这里,得找更多的人来才行。”
“你害怕吗?”廉薇问。
“这不是我害怕不害怕的问题,”严涟说,“仅靠我们三个,根本没法保证里面那些女人的安全。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里到底藏着多少妖族的人。”
其实,这个答案廉薇还是知道的。
廉薇眼前所见到的东西和严涟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严涟看不到的是,眼前的屋子里妖气磅礴,浓重的妖气在屋中乱窜,冲撞得屋中灯火疯狂摇曳。屋子的门缝、窗缝中时而有妖气吹出,妖气吹过缝隙时,还会发出如同哨子一般的尖锐鸣叫声,那声音如同鬼魅嚎叫,刺得人心脏发紧。
然而妖气虽盛,来源却只有一个——后院湖中那条怪鱼。
解决那条怪鱼对廉薇来说并不算一个多么棘手的问题,但是她并不打算在严涟面前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模样,毕竟,少爷都带来了,总得让他发挥少爷该有的作用。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些人在这儿多待一天,就多受一天的罪,难道我们要干看着他们受苦?”廉薇看似在问他,实则也是在逼他,逼他把梅影峰搬出来撑腰。
“我会联系家里。”严涟说,“他们会很快派人过来的。”
廉薇藏在面具下的脸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那我就先多谢严公子仗义出手了。”
廉薇的话说完,严涟就觉得自己手上一松,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又陡然觉得豁然开朗,周围没了妖气萦绕的那种憋闷的感觉,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回到了身体里。
远远的,严涟听到了马车轮毂念过土石路的声音。
“关涛来了。”他对面前的廉薇道。
廉薇睁开眼睛,看向驾车奔来的关涛,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马车有点小了。”
虽是一架四匹马拉的马车,但看起来里面挤一挤也只能坐得下十来个人,那别苑里可不止十个人。
关涛在山前勒住马,廉薇和严涟走了过去。
“没法子了,这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大的马车了。”关涛也觉得自己找来的马车太小了,见了面就满嘴的抱怨,“不明白这岚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是什么穷地方,愣是一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
“算了,将就吧。”廉薇说。
“你们商量好要怎么解决眼下的事情了吗?”关涛问。
严涟从怀里掏出一枚三寸长、拇指粗的竹筒,拔开竹筒一头的塞子,一团小小的焰火从竹筒中窜了出来,焰火在几人周围绕了两圈,然后就扭头飞到了天上。
看着被夜色吞噬的焰火,严涟开口道:“得找更多的人来。”
关涛一听这话立刻有些不耐烦:“所以咱们现在还得等着?你要是早说的话,我就不用那么着急了。不对,你们要是早说的话,我都不用来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比你先来一步?不就是为了方便随时出手?这是能拖得起的事吗?”廉薇抬头看着坐在马车上的关涛,语气比关涛更加不耐烦。
关涛有些坐不住了,道:“那不是严公子说了要找更多的人来,所以我才说的吗?这不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当然要找更多的人来,但是在其他人来之前我们就得去。”廉薇说,“你在这儿等着,等会你就负责把营救出来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唉,”关涛叹了口气,冲廉薇连连摆手,“行行,你们说什么都有理,是我无理取闹。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去干你们的大事。”
廉薇没搭理他,扭头对严涟道:“麻烦严公子的剑借我用一下。”
严涟把配在腰间的剑抽出来递到廉薇手上,“给。”
廉薇没接,只将自己的手指往剑刃上抹了一下,然后她直接跳到马车上,扯着关涛的外衫,用沾了血的指尖在关涛衣服上留下了一个防御符咒。
“保你小命,但是该跑的时候还是要跑。”廉薇说。
关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皱着眉头抬起脸:“为什么不画在里面,我穿这个怎么见人?”
廉薇脸一愣:“不要那就脱下来。”
“诶诶诶,别这样。洗洗就行了。”关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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