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继续向上，复行数百步仍不见竹子稀疏，左游百般无赖，开玩笑道：“师兄，我有点累了，你真背我会儿吧。”
柏审青又怎会乐意，他将背篓的带子往肩上提了提，同样耍赖：“师弟，你比我高出一截，照理也该是你背我吧。”
“这竹林怎么还没到头，说好的山不高呢？”吕放桃听不下去，直白将两人潜台词道出。
左游难过答道：“咱们是绕山路上去的，又不是直着爬。”
“等等，那边好像有些柴胡。”柏审青突然停下，眯眼望向道旁下坡草丛处一株株开着鲜黄小花的纤细植物道。
“柴胡不是治感，风寒的吗？”左游想起平时感冒时冲的小柴胡颗粒，道：“这应该不是很珍贵的药材吧？”
“的确不是，但至少是走了这么久唯一的收获。”柏审青径直朝下走去。
见他健步如飞，步子却不大协调，左游有些瘆得慌：“诶呦，您可悠着点吧。”
也不知道柏审青听没听到，吕放桃抱胸，眼波微动，附耳对左游道：“一般来说，出现的不该是那种乱七八糟意象词堆叠的奇花异草吗，这么写实有什么意思。”
“你答应来就是为了这个吗？”左游好笑道。
“不然呢，我踏青来了。”
“说不定等到山顶就有你想要的了。”
吕放桃朝他拱鼻，左游轻哼一笑，伸手捏她脸一把：“你干嘛，挑衅？”
吕放桃拍开他手，飞了个眼风道：“滚滚滚，就挑衅了咋地，三师兄我来帮你。”
“不必了，我少摘点就够了，这好像不是柴胡。”话语间柏审青已抬起头来，手里握了一株草来回端详，“我学艺不精，看不出来，还得去藏书阁多翻翻书。”
小柴胡算给他们开了个并不完美但瑕不掩瑜的好头。三人一路采拾，走走停停，柏审青的背篓也渐渐满起来。
左吕二人听柏审青科普不少草药知识，左游大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也不知吕放桃记住多少。
将近晌午，阳光愈发毒辣，好在山间凉爽，倒不觉闷热，只是肚子有些饿。
左游随手从一旁树上揪下个熟的发紫的果子，给柏审青看，问道：“这是不是李子，能吃不？”
柏审青接过那果子，翻过来看了眼底部，干脆道：“这是凝山果，李子更圆润些，果脐也更突出些。”
左游没听说过这名，不确定道：“所以能不能吃啊。”
“书中记载，此果实不仅可食用 ，更是能宁神静心，辅助修炼呢！”柏审青激动道。
闻言左游连忙又摘了几个，拿袖子擦几下，给吕放桃递了一个，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
入口微酸，但回味清甜绵长，左游于是飞快地啃完了一整颗。
“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吕放桃笑他。
左游不回嘴，招呼柏审青道：“师兄你也吃一个不，正好也到饭点了，先垫一口。”
“不了，”柏审青眼中闪出异样的精光，兴奋道，“凝山树虽是最基础的灵树之一，要求却颇高，只生长于灵力充沛之地，之前一路不见一棵，此处却有许多，足以见得此处更大有玄机。”
“哦？您给说说。”左游的脑子早被胃控制，心不在焉，完全顺着本能捧了一句。
好笑的是柏审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催促道：“再多走走，定有机遇。”
“还走啥呀，你们没看见吗？”吕放桃直直指向正前方，惊奇道，“这么大个龙头就摆在那里。”
“我真没看到啊，我盲了？”左游惊悚道。
“诶呀，”吕放桃故意道，“忘记人家是炼气一阶了，视力跟两位肯定不一样的。”
“你有毒啊！”左游笑骂一声，“赶紧走吧。”
“要去看龙吗？”柏审青却有些踟躇。
“三师兄，你又怕了吗？我们可都是陪你来的，都到了可不能临阵脱逃啊。再说岚藏是我师傅的灵兽，肯定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啊。”
虽说左游一开始就得了温惠口信，知道岚藏不会伤人，可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他心中也不免隐隐打鼓，不过见了段鞍和茴香之后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他师傅和大师兄一样，都是云淡风轻之人，想来灵兽也**不离十了。
柏审青也安心下来，甚至被两人七绕八绕，忘了自己本意是来采草药，而不是来观龙的。
毕竟术业有专攻，他对自己的医药知识还算满意，推己度人也相信起左游的保证来。殊不知左游养小动物的经验的确丰富，可若论起这魁梧巨兽，和旁人实在无异。
岚藏正在酣睡，和茴香不愿见人故而躺倒假寐不同，岚藏吐息均匀，一呼一吸间都有云烟自鼻孔中喷涌而出，萦绕在这矮山之间，久久不散去。
巨龙之躯能占满一座山，眼前龙首更是及人大腿高，两根龙角兀自高耸，形如闪电，角身则盈润如碧波，两角尖竟各有几朵艳丽盛开的不知名花团，红得鲜亮夺目。
左游和吕放桃不敢再贸然靠近，柏审青却着了魔似的向前一步，伸手要摘那花。
左游连忙抓住他手臂，大惊失色：“你这会儿胆子怎么大起来了？”
“不是你说没有危险吗？”柏审青反问。
左游抓狂道：“没有危险是指你不去招惹它啊，你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去摘它脑袋上的花，很冒犯的。”
“而且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觉得这花一定有用，说不定只是装饰用的呢？”吕放桃补充道。
那应该还是有用的吧，怎么说这也是一条龙，不是一个花瓶，左游默默想着，嘴上继续道，“何况万一它生气给你一巴掌，你不就没了吗？”
“也对，还是你们考虑得周全。”柏审青点点头，又提议道，“那我们先把它叫醒，问问它愿不愿意赐花如何。”
不如何！
特立独行如吕放桃，听了这话都险些控制不住表情，左游则原地石化了。
再行规劝也于事无补，左游也是见识到什么叫热爱可抵万难。没有草药时畏手畏脚，一看到目标，连把龙叫醒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
吕放桃默默退开了几米，清清嗓子道：“那你们快叫醒它吧，我就不来帮忙了。”
左游哪能放她一个人逃跑，赶忙有样学样，一溜烟跑到吕放桃身边，给柏审青打气道：“哪儿有们啊，师兄，你快叫醒它吧。”
柏审青恨铁不成钢看着两人，欲言又止，到底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敢轻轻拍了拍那巨龙鼻子。
突然有些愁思缠上左游，如果龙算爬行类动物的话，触感应该和他的小草龟差不多吧。
“也是睡神级别的。”吕放桃悄悄道。
“你在自我介绍吗？”左游挪揄她一句，玩笑道，“岚藏再不醒，三师兄要被它打呼噜吹感冒了。”
“我帮他一把吧，虽然我也没试过。”吕放桃摸摸索索，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符纸，两指捏符，低声念道，“风火八动，流铃交焕，声起。”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发出，一道与正风向相反的微风拂过吕放桃指尖，那张单薄黄纸随风浮动，又化作灰烬从吕放桃之间悄然流下。
随之而来是一记重物落地之声，不是特别响，但在这四下寂静之地却足够把左游和柏审青都吓了一跳。
吕放桃吐舌解释道：“基础的震天符，可惜我灵力微薄，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似乎够了呢……”左游指了指缓慢移动起来的龙头，延迟感到些局促。倒不是怕岚藏会怎么样，而是担心被师傅知道或许会被责怪。
柏审青见状连忙后退几步，谨慎观察起这条巨龙的动向。
因为庞大，它睁眼的那一瞬在三人眼里也是如此漫长，那犹如幽潭般深沉的墨绿瞳孔，机械性地在三人面前扫过。
左游顿时四肢僵硬，被这滚滚龙气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说好不用怕的呢，当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站在这神话生物面前时，真真切切瞧见这判若云泥的体型差，才知骨子里的恐惧不是一记定心丸就能轻易消除的东西。
他暗暗朝吕放桃方向挪了一步，谁知她也悄悄将身子向他身边倾斜一点，两人似是不约而同地想在对方身上寻些安全感。
左游定了定心，吐出一口微微颤抖的气。怎么说他也是三人中唯一的兽修，出面交涉的活理应由他担下来。
一阵隆响之后，岚藏也直起龙身，居高临下对着三个小小人影。
值得庆幸的是，左游从它眼里没看出怒意或敌意，反倒是疑惑更多些。看来的确是个温良的龙儿不假，甚至没有起床气。
他又给自己鼓把劲，赶紧扯嗓子喊起来，生怕岚藏听不清：“岚藏！我叫左游，我是飞龙长老的亲传弟子！这位是吕放桃，还有我们的师兄柏审青，他有话要对你说。”
岚藏依言轻动眼珠，直直看向柏审青。
“我……”柏审青仍有些无措，原地忸怩一番，还是道：“岚前辈，晚辈想求一朵您头顶所生之花，用以修行。”
吕放桃扶额：“岚前辈是什么称呼啊。”
“安啦，学校里的小猫小狗不也总被叫学姐学长嘛。”左游倒是意外平和。
岚藏则没完全理解柏审青这一席话，一动不动，沉默着等着他下一部动作，左游从这姿态里甚至品出点乖顺意味来。
柏审青一通比划，一会儿指指自己脑袋一会儿又指指路边的花，嘴里还不住喊着：“花，花，我想要！”
这下左游和吕放桃都憋不住笑了，三师兄这几下完全跟智力有缺陷似的。
至少这几下确实让岚藏明白过来，它慢悠悠低下头，将角朝向柏审青方向，全然一副任君采撷之态。
“龙太好说话了。”左游感动道。
柏审青也受宠若惊，不敢多拿，只摘下一朵便连忙道谢。
岚藏却没有离开，反而又向左吕两人靠过来，低下头示意他们摘。
“我们不用的。”左游吕放桃连连摆手，岚藏头上本来也没几朵花，给它薅完了可不是个道理。
谁知话语间，那本来残缺了的地方又飞快生出新的花来，依旧开得热烈妖冶。
岚藏发出低沉的龙鸣，似乎实在炫耀。
左游和吕放桃这下也没再推脱的必要，各摘下一朵花捧在手里。
在巨龙额间不过伶仃点缀之物，到了他们手里却是海碗大小，只得堪堪捧在手心。先前那灵果还分不清与李子的区别，这花却光是拿着，便感到灵力不住外泄，汩汩细流不住地冲刷灵脉。
岚藏又低吼起来，左游不明所以，吕放桃则短促“哦”了一声，抬手撕下两片花瓣。
又复原了，三人都叹为观止，岚藏也赞许看向吕放桃。
“对咯，我聪明。”吕放桃得意道。
三人得了灵花便拜谢要走，先前解馋吃的果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都等不及去用午膳。谁知岚藏竟又一次拦住他们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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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师傅的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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