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是越看越别扭。
宁无舟也注意到了这一处,一般来说,百姓的居所讲究对称与协调,即便是贫苦人家也会在墙上贴张画,让四面不那么空荡,更何况是富甲一方的晓山山庄。
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暂时先搁置一旁。
宁无舟的注意力全在床边小桌上的花上,于是随口敷衍道:“或许周庄主的品味别具一格吧。”
扶晏毫不怀疑,点头应道:“说的也是。”说着,他三步走上前,抬手触摸墙面,手指缓缓在上面摸索。
墙面平整光滑,且质地实心,没有任何异常,也不能藏东西。
片刻后,他收回手臂,转头望去,葭秋为了不打扰二人,主动退到门外等候,而宁无舟……正俯身摆弄着花瓶里的花。
他在赏花?
扶晏神色一滞,正准备开口责怪,却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花有问题?
他急忙闪身过去,以至于宁无舟刚一抬头,便看到上一刻还在摸墙的扶晏,此刻一张大脸近在咫尺。
宁无舟:……怪吓人的。
扶晏扫了一眼花,问他:“这花好看吗?”
宁无舟毫不犹豫道:“没有你好看。”
扶晏:?
见扶晏没有反应,宁无舟又紧接着补了一句:“你不觉得吗?”
扶晏哑然。
不觉得,一点都不觉得。
他看着瓶中的花瓣无力地耷拉着,花枝也弯曲变形,嫌弃道:“这花都蔫了,放了好些天无人打理,你觉得这花有问题?”
还是他好看些。
“有问题。”宁无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两颗小药丸。
他往门外瞥了一眼,将其中一颗放入自己口中吞下,另一颗放在扶晏手心里,道:“吃了。”
扶晏犹豫道:“为什么要吃?这是何物?”
宁无舟也不解释,趁着扶晏不备,拿起药丸就往他嘴里塞,然后捏住他的下巴,直到他将药丸咽下去。
扶晏咽喉一动,忍不住破口大骂:“宁无舟,你给我吃的什么?想害我?”
他嘴上虽这般说,但催动内力一瞧,似乎也没有伤害。
“我们吃的一样,你要是死了我也跑不掉。”宁无舟的视线重新落回花上,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品种的花?”
“四季海棠。”
“你再仔细瞧瞧。”
不就是吗?这……不对!
是四季海棠但又不全是,里面似乎还掺杂着其他种类的花。
扶晏心中一惊:“这花……该不会有毒吧?”
宁无舟又看了一眼门外,道:“是夹竹桃。”
夹竹桃,那玩意全身上下都有毒。
扶晏浑身一颤,一股凉意瞬间爬满全身,冷汗从背后不断冒出,渐渐浸湿了衣裳。
看来周庄主并非如传言般被恶鬼索命,极有可能长期生活在夹竹桃散发的气味中,会出现恶心、头痛等,这与所谓鬼缠身的前兆相似,只不过一个毒死的,一个是因病而死。
而周庄主到底是如何离世的,并没有人亲眼目睹,一切不过是山庄单方面的说辞,不足为信。
周庄主的死恐怕另有隐情。
扶晏擦拭着仍残留着一丝苦味的嘴唇,问道:“方才吃的是解药?”
“是解毒丸。”宁无舟一边说着,一边将瓷瓶放回袖中,解释道:“短暂停留吸入一些夹竹桃的气味并无大碍,但以防万一,吃了解药总归放心些。”
扶晏承认对宁无舟的声音确实大了些,不过这份愧疚仅一闪而过,转瞬间就被千万种自我安慰的理由填满。
他嘟囔着:“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非得等吵起来了才讲?”
看得出来,某人正在疯狂给自己找理由。
宁无舟心中暗笑,伸手拨弄了一下花的花瓣,如愿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训斥:“这花有毒,你还用手碰,不要命了!”
宁无舟没有回应,就在扶晏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他缓缓开口,不紧不慢:“我们没吵起来啊。”
扶晏一噎,确实没吵起来,全程都是他单方面在生气,自己气自己。
这一想,他更气了,索性不再理会宁无舟,接着分析道:“四季海棠与夹竹桃外形有些相似,但也不是难以区分,放置在庄主屋内的花会如此随意?”
宁无舟抬眸,看向屋外百无聊赖的葭秋的背影,道:“看来有个人应该知道。”
扶晏思索一瞬,明白的点了点头。
*
屋外,铺在地上的砖瓦缝隙间冒出了草芽,自从周庄主去世后,这里就没再打扫过了。
葭秋双手垂在身侧,双脚轮流踢着地上的草,草被踢破后渗出的汁水溅到了她的鞋尖上,晕染出一小片痕迹。
怎么还没好,无聊死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片刻后,身后传来声音:
“葭秋姑娘,久等了。”
葭秋赶忙端正身姿,笑着转过身:“两位道长,可有什么发现?”
扶晏回应:“有,发现大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葭秋绕过两人去锁屋子的门,边锁边道:“夫人昨日还念叨着,说山庄何时才能恢复平静,今日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我替夫人谢过二位了。”
扶晏推辞道:“不急不急,等事情彻底解决后再说,岂不是更好。不过葭秋姑娘,能问你个问题吗?”
葭秋点头表示可以。
“庄主屋内的四季海棠是怎么回事?”
葭秋手上的动作一滞:“是庄主自己要求的,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换上些新鲜的,一年四季皆是如此。”
一年四季?就这一种花?
扶晏道:“海棠花送入山庄之后,还会派专人检查吗?”
葭秋道:“一般不会,庄主身边的人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信得过。”
她想了想,突然惊道:“道长的意思,不会是有人在花里下毒了吧?”
这也叫信得过?
扶晏不知该说什么,安抚道:“你先别激动,确实有毒,但也有可能只是凑巧。总之,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咔啪”一声,门被锁上了。葭秋转过身,面带忧虑,焦急道:“那……你们一定能找到凶手,对吧?一定会的,对不对?”
她又自言自语道:“夫人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一定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换做旁人,会觉得葭秋过于兴奋,甚至疯疯癫癫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但在扶晏看来,是对终于有望结束提心吊胆生活的喜悦。
真不容易。
“葭秋?”身后传来一句略显稚嫩的男声:“你怎么了?中邪了?”
有第三个人!
扶晏迅速转身,刚要出手将那人打晕,就被宁无舟按住了肩膀。他回头看去,宁无舟对他摇了摇头。
先看看再说,扶晏读懂了宁无舟的意思。
“小竹?”葭秋是个聪明人,分得清事情的主次与轻重缓急:“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边有动静,我还以为有贼,就赶过来了。”小竹看了一眼扶晏和宁无舟,往葭秋身旁凑去,语气不善:“你们是谁?”
扶晏刚要开口,葭秋就先截了胡,道:“这两位是夫人请来的道长,你客气点。”
她向扶晏两人表示抱歉,转头吩咐小竹:“小竹,往后送入夫人房中的东西都要仔细排查,不能有任何遗漏。”
小竹一愣,随后点头道:“是。”他用一种复杂且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准备离开:“既然这里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葭秋回应,便大步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拐角处。
扶晏与宁无舟站在原地,全程都没能插上话,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叫小竹的男子,似乎……很看不起他们俩?
不然他那鄙夷的眼神,还能是扶晏看错了?
一时间,三人都没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有些尴尬,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葭秋打破了沉默:“道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似乎笃定两人没别的问题了,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开。
“有。”
她脚步一顿,差点跌倒。
“姑娘小心些。”宁无舟道:“庄主平日是不是喜欢用熏香入睡?”
“对,每日都要用。”
“知道了,葭秋姑娘若有急事,就先去吧。”
葭秋没有回应,再次行礼后,小跑着离开。估计是急着将此事告知周夫人。
自己的丈夫被人害死,还无端嫁祸给妖祟,凶手却不知在何处逍遥,也不知周夫人得知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都是苦命人。
扶晏又回头看了一眼房屋,拉住宁无舟的袖子向前走去:“咱们也回去吧。”
他一拉,没拉动。
扶晏再次回头,这次目光落在宁无舟身上:“不打算回去是要住在这?”
再拉,还是没拉动。
扶晏皱眉道:“你还真打算住下?我去帮你问问周……”
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默。
只见宁无舟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旁,示意噤声,过了好一会,他才放下手指。
就在扶晏以为可以回去的时候,宁无舟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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