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岸,宋晓就紧紧粘着许涟漪,一边忐忑地张望四周的芦苇荡。
“掌门,你说那些东西还会在这里吗?”
“呶,不就在那里吗?”许涟漪轻抬下颌。
顺着方向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的树林有三四人影,他们都站在暗处,看不清脸。
宋晓吓得不行,急忙拉着许涟漪要往反方向走。
许涟漪故意不走了:“要不叫他们过来,路上做个伴?”
宋晓简直要哭了,可怜巴巴地说:“掌门你不要这样吓唬我。”
许涟漪不禁笑了起来:“你昨日不是还说打算一个人渡江吗?我还以为你现在胆子挺大的。”
宋晓突然愣住了,转而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如果是为了掌门的话,我不害怕。”
许涟漪心跳慢了几拍,随即很快正色,走向宋晓的方向:“无论你害不害怕,我们之后总是要带这些游魂渡江的。”
众所周知,鬼魂不能过河,这些鬼的怨念并不深,上船时也没害人。根据许涟漪经验,它们八成是身死异地,归家心切罢了。
宋晓突然想到什么,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不禁问:“掌门,我们之后怎么回到对岸?这岸没有渔家,对岸的也不敢渡人。”
“和这些鬼魂作伴,一起飘回去。”许涟漪悠悠地说。
宋晓更加愣住了,许涟漪却丝毫没有停住步子,继续往武陵方向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许涟漪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宋晓,不耐烦道:“你还要站多久?难道要我停下来等你?在这里我可没空管你安危”
宋晓这才发现自己离许涟漪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想着背后树林的人影,不由打一寒颤,急忙跟上许涟漪。
......
还没进入城镇,路上就看到不少挖草根树皮的难民,他们面色枯黄,前胸几乎完全贴后背,一看到来了两个气质不凡的女子,都一拐一拐地跑来伸手。
“饿,好饿,救救我......”
“我好饿,饿,饿......”
“好几天没吃了,姑娘救救我,不想饿死...”
“他们都不在了,家里就我一人了,我好饿。”
“我家也就我一人了...好饿...”
……
他们双目空洞,说话都有气无力,几乎都是一个劲地重复“饿”“饥”,甚至有些语义不明的话,莫名让人发毛。
宋晓停住了步子,看着这些面容枯槁的人,目光复杂。
许涟漪早就习惯了这场面,拍拍宋晓,小声说:“不要多想,现在先别发充饥符,会乱起来的。”
宋晓抬头看着许涟漪,嘴唇颤了颤,但还是点点头。
二人避开伸手的难民,进入武陵城镇。
城镇里讨饭的少了不少,但到处可以看见挂丧的人家。
交代完隐藏身份后,许涟漪就准备找被推翻的鸿胪寺,顺带探查情况,宋晓立马挑着办白事的人家,挨个敲门问。
……
宋晓又从一户庭院出来,许涟漪正在门口侯着。
“怎么说?”许涟漪叉手问道。
“再沿着这条街西行半里路就可以到鸿胪寺。这家办丧的原因和之前几家一样,不是饿死的,是中邪死的。”
许涟漪点头,其实带这丫头来还是有好处的,做事细致,而且加上令人生怜的长相,打探事情常人都愿意多说几句。
“对了,这家人还说,上周来了几个武当山的道士,现正在鸿胪寺住着。”
许涟漪挑眉,这很符合她对武当道士的印象:一边练武站桩打太极,一边逢乱必出,即便总是......伤残惨重......
毕竟他们讲究外修筋骨,画符作法多少要差了点,不过至少比龙虎山那些成天想着怎么哄达官贵人开心的酒肉道士好......
二人来到鸿胪寺,可以看出大门前不久被砸毁过,因为现在简陋的大门和鸿胪寺的其他背景格格不入,显然是最近被那些武当道士修好的。
宋晓先是看了一眼许涟漪,确认许涟漪意思后,再敲响了大门。
大门很快被打开了,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开的门。
这孩子个子矮小,开门也很不耐烦,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来人行装,极其不悦道:“掌门说过很多次了,明日辰时开始,对着户薄发充饥符,一直敲门打扰烦不烦?师叔们都要睡觉了。”
他说完就要关门,不料对面直接一脚卡住门,随即直接走进庭院。
“叫你们陈掌门出来。”许涟漪不容置疑道。
这孩子是个从小练武的,从刚刚卡门就感受到了对面强狠的气劲,绝对不是一般人!他这才发现她们穿着不凡,不是武陵难民,便急忙跑去通知掌门。
许涟漪直接走进客堂,坐在主位上。
没想到这些练武的也挺雅致,许涟漪一进庭院就闻到了檀香,现在在客堂更是浓重,而且她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是三十年以上的老料,不愧是“外修筋骨,内冶情操”。
唯独不雅的,就是......房间至少也稍微整理一下吧。。。好歹也是客堂,除了太师椅,其他侧椅都是乱的,桌上也乱七八糟地摆放朱墨笔砚纸,甚至三清祖师爷都是歪的...
宋晓倒是很识时务,急忙把一些椅子扶起来,摆放到正位。不过出于礼仪,方桌上东西倒是不方便整理,她就草草把条案上的三清尊放好。
陈掌门很快就出来了,看见许涟漪先是一惊,随即很快平静下来,恭敬一揖:“许天师,好久不见。”
刚刚那孩子瞬间大惊失色,转头看看掌门,又转头看看传说中的许天师,简直要吓破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竟直接跑了回房。
“这孩子不懂事,不懂待客之道。刚刚如有怠慢,还请天师谅解。”
“你们什么时候来这的?”许涟漪自然懒得和一个孩子计较,直接开门见山。
“特意赶在冬至前几天来的,顺便在冬至做了祭祀抚慰亡灵。”
许涟漪微微点头,又问:“这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听闻三个月前,这里就传说有灾荒,百姓跟风地推到了鸿胪寺,之后果然大旱,很多人家颗粒无收,饿殍无数。”
许涟漪凤眼微眯,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并不完全正确,百姓并不是因为大旱和官税推的鸿胪寺,居然是因为民间传说?
而且如此看来,鸿胪寺被推到后,宋秋棠并没有立即给自己写密函,而是等到发生大旱后才写信给自己,看来他本来还想压住风头,实在压不住了,才无奈给自己写信。
这世上最希望湘西的鸿胪寺被推倒的,应该就是那个异姓诸侯了,毕竟他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入贡过...所以是他暗自怂恿百姓推倒的?
陈掌门接着说:“每次天灾民难,是怨气最容易滋生的时候。我们当时就派了人来救灾,本以为度过此次旱灾就过去了,没想到他们刚到这里,就送来求救的信件,我们立马就赶来了,发现这里确实不简单——但凡在晚上看到一个东西的人,都会失踪。”
许涟漪没有说话,示意对面继续说下去。
陈掌门也无意卖关子,接着说:“听说这个东西,外形像人,浑身长满了眼睛,专门在晚上潜伏到住人的房间里。”
烛光摇晃,鸿胪寺久无人住,到处都落着一层灰,蛛网纵横,破烂的窗纸也簌簌作响。
许涟漪不禁看了一眼宋晓,只见宋晓愣愣地站在一旁,烛光映照着侧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宋晓注意到了许涟漪不经意的一瞥,急忙转过头,杏眼蒙上一层水雾,想伸手但不敢伸手,似乎很想抱住许涟漪,但碍于武当掌门在场。
许涟漪余光自然看见了宋晓的小动作,微不可察地挑起吊梢眉,没做任何表示,只是和陈掌门说:“灾荒滋生的往往都是些怨鬼,但听你这么说,这倒像是个妖祟。”
“武当注重外修筋骨功夫,对于除祟降魔并不了解,冬至祭祀、散发充饥符......都只是希望可以稍微缓解灾情。”陈掌门不禁叹气,“我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具体如何还要待天师一探了。”
“对了,这里的那个......”许涟漪终于想起来,“那个楚王呢?”
宋晓猛地抬头,许涟漪瞬间看向她,若有所思。
“我前几日也去拜访了楚王,因为灾情,他每日也是忧心如焚。”陈掌门又是一声叹气,“这鸿胪寺就是他帮忙修好的。”
许涟漪不禁一笑,这么多年来,宋秋棠如果给楚王写五十封信,楚王能回一封就不错了。常年和朝堂失联的楚王,甚至大概率是毁坏鸿胪寺的幕后黑手,如今竟然也会帮忙修葺鸿胪寺,看来他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闹得头疼。
许涟漪没什么想问的了,正准备找间房间休息。
陈掌门突然又张了张嘴,迟疑再三,终是下定决心:“敢问......犬子在天师那里可好?”
许涟漪轻勾薄唇:“还是老样子,成日在房里炼丹。”
陈掌门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倒是多年没回来了。”
许涟漪想了想,说:“他似乎说过明年要去神农架找药材,兴许会去武当看看。”
陈掌门不做回答,许涟漪也跨出了客堂。
陈玄因为自己爸妈的门派不炼丹,所以跑到茅山来拜师炼丹。为此,他老爹很头疼,总是想跑到茅山来,把他的宝贝炼丹炉们统统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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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扎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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