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混乱简直如同灾难片现场。
支支吾吾的凯普里，突如其来的刺客，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孟图和他的军队，还有伟大陛下的去世······
唉。
鹿瑶一整宿没睡，神庙接到陛下去世的消息后，她和泰姆就连夜赶到王宫，和其他神庙的祭司一起，跪坐在灵室内为陛下诵读《金字塔文》祈祷。
据她所知，孟图也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
埃及不能没有王，新的法老要在太阳一升一落之间内继位。
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太多，但继位是整个王国的大事，又不得不慎重、隆重。
以至于孟图和各部大臣聚在一起，熬了一整晚去处理各种繁琐事项，诸如服饰礼仪，出席人员安排，民众瞻仰新法老的时间地点等。
其实这件事早见端倪，因提夫本就上了年纪，又常年操劳。
孟图在外打仗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还在宫里和留守的将军商议下一步战事落点。
连久别不见的内芙露回宫也没能及时见上第一面。
而且昨天鹿瑶听王室园艺总管的意思，陛下脸色不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她对这个传说中的法老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和感情，但她还是替消失的内芙露感到难过，毕竟是她的父亲去世了。
不知道孟图怎么样。
从昨晚到现在，鹿瑶只见过他两面。
一面是在那个重伤的刺客从水渠中幽灵一般钻出来，从背后挟持她的时候，孟图一箭射穿了刺客的脖子。
另一面是她受召入宫为陛下祈祷，在灵室前匆忙撞见他。
鹿瑶从没见过那个样子的孟图，平时他一直骄傲舒展的肩膀无力的缩着，微卷的头发披在脑后不带丝毫装饰，几缕发垂在眼前，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鹿瑶觉得他那时应该是很难过，很痛苦的。
他就那样跪在因提夫的遗体前，双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其他王子公主围在一边，纳赫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沉默的低头抹眼泪。
因提夫一生子嗣不多，孟图一直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他攻下艾斯尤特后又将努比亚的国境线朝南逼退了几分，既是为了埃及早日统一，也是为了让孟图继位时，身上的担子能更轻一些。
这一面，鹿瑶没有和孟图交流，此刻他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的独处。
天蒙蒙亮，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太阳就要升起，带着凉意的阳光将重新打在埃及每一寸土地上。
这个国家每一天都在迎来新生，带着新鲜的血液和希望，在生死中轮回。
伊娥王后同样悲恸无比，不能出席新法老的继位仪式。
鹿瑶担心她，但按规矩她得在灵室祈祷七天，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于是她嘱咐珂珂替她去看看，照顾她，休息时她会去看她。
珂珂前脚刚走，纳赫特后脚就探进灵室，在一众白衣祭司中找到她后，请她出来小声说话。
“内芙露大人，正午的时候，孟图殿下······孟图陛下将在东面最高的礼殿内举行继位仪式，请您一定要提前到场。”
“我去不太合适吧······”鹿瑶犹豫道，她现在既不是王室成员，又不是孟图的什么人，而且还得作为努特神庙的祭司代表参与诵经。
“陛下交代了，您一定要在场，具体的还是等您见了陛下再问他吧，我还得去找霍普扎法大人，失礼了。”说完他一溜烟跑没影了。
鹿瑶叹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旁泰姆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忧问道，“怎么了？”
“孟图让我一会儿去参加他的继位仪式。”鹿瑶低声回答。
“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泰姆小声惊呼，“你去吧，我在这替你。”
“我去不合适啊。”这才是她最烦恼的地方，不然这么盛大的仪式她也很想看看。
泰姆一脸疑惑，“法老统治下，底比斯的任何一个人民都可以去，你怎么不能去？”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只不过是站在殿外和殿内的区别而已。”
————
泰姆的一番话点醒了鹿瑶。
对啊，去参加继位仪式并不需要特殊的身份，她和别的大臣贵族一样，都是法老的人民，陛下的臣子，有什么不能去的。
打定主意后，她继续为因特夫诵经至日头朝南，随后冲泰姆眨眨眼，悄悄起身离开灵室。
去礼殿前，鹿瑶循着记忆和问路，找到王后寝宫。
伊娥王后梳着整齐的妆容，面朝窗外静坐着，珂珂和其他侍女在她身后沉默的做事。
“内芙露？孩子，你来啦。”察觉到鹿瑶的接近，伊娥扭头勉励笑着冲她招手。
“嗯，我来看看您。一会儿的继位仪式您真的不去吗？”鹿瑶乖顺的伏在伊娥脚下，任她抚摸自己的头，轻声问道。
“我······我就不去了。”伊娥的手指穿过鹿瑶发间，温柔的抚摸着，“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未来由你们开启。我也累了，就留在这里陪陛下休息一会儿。”
伊娥王后是个坚强的女人。
从昨晚事发之时到孟图和各大臣到来之前，一直是她在主持大局，有她在，没有任何王子敢有奇怪的想法。
她仍称呼因提夫为陛下，鹿瑶被她语气里的不舍带的有些眼睛发酸，她仰起脸看向伊娥。“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
“替我做一回眼睛，内芙露，替我看看孟图，我去不了，至少你能陪在他身边。”伊娥笑着对她说道。
“你记得去礼殿的路吗？让珂珂带你去吧。”她抬手招来珂珂，“我这边有那么多人照顾呢，别担心。”
鹿瑶想了想，点点头，“我这几天都在灵室，有机会我再出来看您。”
仪式快开始了，珂珂拉着鹿瑶小跑着赶到礼堂，纳赫特在大门口等着东张西望，一见到她们就挥手。
“内芙露大人！在这里！”他领着鹿瑶站在礼殿露台面相民众的右手边，孟图给她留了个最靠前的位置。
站在第一排，身后全是有权有势的大臣，鹿瑶有些不自在，说不好是紧张还是担忧。
她在担忧自己的格格不入。
在场的各位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都做出一副哀悼的表情，他们伟大的陛下，活着的神死了，可她一点都做不出来这副模样。
作为专业的演员，想要表演悲伤很容易，但鹿瑶并不想在这个场合这么做，在面对真正悲伤的孟图时，她不想用虚假来面对他。
因此她沉默着，安静的伫立在原地，等候今天最重要的人登场。
太阳一点点滑向天空最高处，礼殿下喧嚣民众越来越多，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围绕着王宫外墙，四面能同时通过八架马车的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
王宫外和礼殿内的人完全是两种状态，底下的民众看起来并没有悲伤，他们反而在欢呼，手里拿着临时扎好的花环，换上精美的衣裳，等着迎接他们新的统治者。
在他们心里，遥远不可及的陛下去世了，但这也代表着他归于神的序列，同时，新的法老正是他们所喜爱的。
欢呼声越来越盛，伴随着中午最炙热的阳光，露台后厚重的巨大铜门被六名壮硕的士兵一起缓缓拉开，数百只身系红带的鸽子振翅飞向高空，黄金鞋底踏在羊毛与金线织就的地毯中央，年轻的法老，战神的宠儿，豁然出现在人们眼前。
此刻的孟图与昨晚全然不同，白袍只用象征着王权的乌塞克领与荷鲁斯腰带装饰，平时蜷曲披散的黑发被束在高高的白冠里，褪去悲恸，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冷漠但睥睨，尊贵且威严。
“光荣归于太阳之子，愿阿蒙赐福于您。”人潮人海在向他欢呼。
自他走过，身边的人接连俯身朝他跪拜，鹿瑶也跟着一起跪下去。
白色长袍从她面前划过，不做停留，在孟图走到露台正中央最高点前，没人敢抬头。
“起来，我的臣民。”
孟图声音雄厚嘹亮，手持权杖张开双臂，如同他自生下来就是受万人敬仰埃及的王，扫视匍匐在他脚下的众人，目光在鹿瑶身上短暂的停留后移开。
殿内外呼声一致，震耳欲聋，鹿瑶随着身旁的人一同起身祝谢。
“谨遵您的命令。”
即使准备仓促，但眼前的一切已然耀眼无匹。
目之所及之处，十二根雕刻古老咒语的石柱立于露台四周，空旷的露台地面提前用神庙圣水除去尘埃，孟图站立之处下，工匠用纯金打造的足有十人宽的鹰，代表战神载着上面的孟图做冲向天际的模样。每当孟图讲一句话，花瓣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飘落在招手的人们手中。
鹿瑶在他身后沉默的站着，被这盛大的场景震惊的一动不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迷醉的香甜气息，阳光照耀下，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就像她穿越而来的第一天感受到的那样不真实。
她像两脚踩进了流沙里，虚虚浮浮又动弹不得，视线里黑斑越来越大，逐渐盖过她整个视野。
随着孟图继位宣言结束，万众瞩目下，鹿瑶很不争气的，中暑晕过去了。
鹿瑶：应该不止有我一个人体虚吧……不是吧……
[眼镜]因提夫杀青~接下来交给孟图陛下了[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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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疼痛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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