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虞安静地站在校门口等司机来接。
一小时后，司机给她打来了电话：“大小姐，二小姐这里有点事情……今天可能不能来接你了。”
水虞冷漠地询问：“她又要去谁家聚会？我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为什么不能提前通知我？”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又想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水月明柔柔弱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姐姐，不好意思……是妈妈要带我去江家拜访，我忘记准备了，没办法现在只能先去做造型。反正姐姐你也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让司机把我带走了，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穿越之前的水虞大概只会窝窝囊囊地说没事，然后心里窝火地转好几班公交回去。
“水月明。”水虞心平气和地问候道，“你贱不贱啊？”
“……”
电话那头传来良久的沉默，似乎不相信在家里一向默不作声的姐姐会说出这种话来。
“水虞！你骂我？！你信不信我和妈妈说？！”水月明尖叫。
水虞懒得和便宜妹妹掰扯那么多，随口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水虞拿的是真假千金的剧本。她是抱错的真千金，在初二的时候被认回水家。
就像所有小说一样，水家人舍不得娇养了十七年的水月明，只是让她把大小姐的位置腾出来做二小姐。
但就算是这样，水月明还是恨上了水虞。因为水虞抢走了自己大小姐的身份，于是她默不作声地引导水家人不断地忽视、嘲讽水虞。
两家人抱错孩子倒是纯属意外。
水月明的亲爹亲妈，水虞的养父母，是两个虽然唯利是图但是非常识时务的人。他们不碰犯法的事情，对水虞没什么特殊感情，但在水虞认亲之前也是好好把水虞养大了的。
水家找到水虞之后，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和水月明、水虞断亲，然后直接把他们送出国了。
她打开通讯录翻了翻，思考谁能带她住一晚。
水家的别墅离学校远的很，司机不来接，水虞也没有那个闲钱打车过去。
虽然水家给孩子们买了离学校近的公寓，但是并不包括水虞。
刚穿越回来，水虞也不想回水家找不痛快，只想好好度过自己回来的第一个周末。
开酒店的话，水虞没钱。
水家包了她的学费，但是也仅此而已了。每当水虞要开口要生活费、学杂费的时候，总是会被各种意外打断。次数多了，她也就放弃找水家人出钱的念头。
开学的时候，水虞把自己攒的钱大部分充进了饭卡，剩下的继续攒着买资料。
想了想，水虞打给了住得最近的薛泠春。
“哎！芋头烧排骨！闺女你的最爱！”薛爱国把菜端上桌，热热闹闹地招呼妻女吃饭。
薛母给薛泠春夹了块肉：“小春啊，学习辛苦了吧？瘦的这么厉害。”
“没有。”薛泠春失笑，“您太久没见我了，心疼我才这么说吧。”
薛爱国摸着下巴：“瞧瞧闺女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身上这气质多有排场。”
薛泠春当了几百年的王国女帝，浑身上下带着的气势和贵气不能一下子全收好。现在坐在小餐桌前，也是坐姿挺拔，慢条斯理地用餐。
在学校里同学们只会觉得自己有点变了，但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父母却能多少感受出来一点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女儿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应该不是坏事。
薛母斜了薛父一眼：“瞎说什么呢，小春这是长大了，好事。”
水虞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来。
薛泠春歉意地对父母笑笑，示意他们继续吃，拿着电话进房间了。
薛泠春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接起了电话：“小鱼？怎么了？”
“喂，阿春。能不能去你家住一晚？水家没人来接我。”
薛泠春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现在在哪里？”
“还在学校门口。”
“行，我现在去接你。你等一会儿。”
在达帕特拉的时候，404为了不忘记在地球的记忆，都曾经把自己的过去翻出来分享过。她们都知道水虞是个什么情况。
薛泠春从房间里出来：“爸，妈，我室友家里有点事情，今晚上先来我们家睡一下。”
薛泠春简单说了一下水虞的事情，薛父薛母都皱起了眉头。
“我和你一起去接她。哎呦，都放学这么久了，小姑娘还等在学校门口。她家父母真是造孽啊！”
薛泠春和薛父一起出了门。
到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学校门口已经几乎没人了，水虞一个人站在惨白的路灯底下玩手机。
“小鱼。”
薛家的车停在她面前。
水虞把手机收起来，冲着薛泠春和薛父笑笑：“阿春，叔叔。真是麻烦你们了。”
薛泠春：“先上车再说。”
“哎！小孩子家家的，那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上车！叔叔家今天做了芋头烧排骨，小同学你正好来尝尝。”
“好！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水虞笑眯眯地上车了。
到了薛家，水虞轻而易举地在餐桌上把薛家父母哄得心花怒放，恨不能把水虞认作自己的干女儿。
人鱼本就拥有魔性的魅力，只要祂们想，祂们可以让任何人疯狂地迷恋上自己。水虞早就不是那个在水家被扼住声带的小女孩了。
薛家没有多出来的房间，薛母又抱了一床被子到薛泠春的房间里，让两个人挤一下。
薛母给两个高三生都倒了牛奶，送到她们房间里，“小春、小鱼啊，你们今晚都早点睡啊！特别是小鱼，今天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得小心别感冒了。”
叮嘱完，薛母也不多留，把门带上给两个年轻人留下空间。
水虞砰的一声倒在薛泠春的蓬松的床上：“你爸妈真好，呜呜呜，阿春，我要给你当妹妹。”
薛泠春：“行啊，你不是已经把他们迷的神魂颠倒了？再加把劲。”
水虞哼哼笑了两声，扭头看坐在书桌前的女帝陛下。
“我那是凭真本事的，我就是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鱼。”
“水家你要怎么处理？我们之后的事情会很多，你还是动作快点吧……喝了牛奶去洗澡。”
薛泠春想了想，去浴室里翻出来两个脸盆给水虞。
水虞莫名其妙的：“干什么？”
“人鱼不是都喜欢泡水？我家没有浴缸，你拿这两个脸盆局部轮流泡水。”
水虞：“……”
水虞拿着脸盆去洗澡了。
薛泠春坐在床上玩手机，404寝室群里不断弹出新的消息。
【好莫我不是人】修改群名称为“我们又回来了，怎么肥（4）”
【好莫我不是人】：哔哔哔——大家都回家了吗？
【植物人也是人】：回了。
【朕在这里】：回了。
【好莫我不是人】：小鱼嘞？小鱼？
【朕在这里】：已经在我家里洗澡了。
【好莫我不是人】：？
【植物人也是人】：？
莫笙发来了六十秒语音。
薛泠春点开之后，手机里传来了莫笙的尖锐爆鸣：“啊啊啊啊薛泠春！！！我就知道你和水虞有一腿！！！果然！你们刚回来就忍不住了吧！桀桀桀咦嘻嘻哈哈哈哈……”
薛泠春继续打字。
【朕在这里】：水家今天没人来接她，我住的最近，她来我家凑活凑活。
【好莫我不是人】：啧，水家。
【植物人也是人】：啧，水家。
【好莫我不是人】：我要给水家下厄运魔法了！
【植物人也是人】：不是说给徐周下？
【好莫我不是人】：嘿嘿（摸头.jpg）已经下好了。
【朕在这里】：徐周是谁？
【好莫我不是人】：哦哦你不知道，我跟你说……
薛泠春一目十行看完了莫笙发来的文字。
【朕在这里】：分的好。
【好莫我不是人】：分的好。
【植物人也是人】：说起来，小鱼在洗澡吗？阿春你让她试试多洗会儿能不能吸点魔力哞。
【朕在这里】：行。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薛泠春敲了敲门。水虞的声音隔着门和水声传过来，显得格外模糊不清。
“怎么啦？阿春？”她的尾音念得粘腻，好像带着落水的潮热。
薛泠春垂着眸子，敛去眼里的神色：“柳柳说让你多洗一会儿试试，能不能恢复魔力。”
“哦哦！好的好的！”水虞在浴室里打着泡泡，快乐地回复。
浴室里的水声不停。
薛泠春没走，她转身轻轻靠在浴室旁边的墙上，默默地发呆。
水虞的眼睛总是趁着自己不注意钻进她的脑子里。
一双浅蓝色的，晶亮的眼睛。
那是她们两个人最狼狈的时候。自己是逃婚的贵族小姐，而她是在拍卖行待价而沽的落难人鱼。
当时追捕薛泠春的人已经来到了小城外，她收到风声去以人鱼为噱头的拍卖行混水摸鱼躲风头。
“鱼儿啊，鱼儿啊……水草……”
在入场的时候，她听见水虞哀哀地歌声在黑夜里萦绕。
旁边的贵族都在赞叹人鱼的歌喉，薛泠春却心头一跳。
好像是安海话。
安海是南方城市，拥有很特别的地方方言，自成一体，除了本地人几乎没人听得懂。
如果这首歌是人鱼唱的……
她冷静地坐进包厢，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一遍一遍的敲，直到人鱼登场亮相。
是一条未成年的幼崽人鱼。
薛泠春先看见的，是一双浅蓝的，灰暗的眼睛。
人鱼的眼睛很快就闭上了，似乎是不愿意和参加拍卖的人对视。祂的尾巴和眼睛一样是蓝色，上面的鳞片坑坑洼洼的，露出肉色带血的伤口。
包厢里的贵族评判着人鱼的品质相貌，但是有人开拍之后就是不断的加价。
薛泠春不确定祂是不是自己的老乡，但是她还是拿出了自己带出来的所有积蓄，不顾本地贵族的排挤暗示，义无反顾地买下了这条小人鱼。
拍卖还没结束，薛泠春就去完成交易，要直接带走小人鱼。完成交易的时候，追捕她的人也找上来了。
薛泠春当场打破了鱼缸，在人鱼惊恐的目光里抱着她跑了。
人鱼不知道薛泠春怎么想的，自暴自弃地开口：“你也是要吃了我吗？”
人鱼是海洋的主人，祂们相貌美丽，寿命悠长，又天生拥有控水的能力。但是幼崽却非常的羸弱，离开海洋几乎没有自保能力。
许多贵族会偷猎人鱼幼崽养做禁脔，或者直接食用，以期获得长生或者水元素的亲近。
贵族小姐的身体跑不了多久，薛泠春寄希望于怀里的人鱼，她气喘吁吁地用安海话问：“你是哪里人？”
人鱼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
安海话的童谣响了起来，这一次，带着人鱼些微的魔力。
“鱼儿啊，鱼儿啊，快游。水草马上长好。”
“鱼儿啊，鱼儿啊，快游。水面阳光正好。”
“鱼儿啊，鱼儿啊，快游。幸运已经来到。”
人鱼的歌声迷惑了一半低级追捕者和守城的士兵，薛泠春拉风箱似的喘着粗气跑出了城。
薛泠春的身份不低，逃婚之后来追捕的人里有两个中级魔法师，魔抗都还不错，一直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在她马上要被追上的时候，人鱼拽着她落下旁边的斜坡。两个人抱着滚了下去，一直落到黑暗的河水里。
人鱼带着她猛扎到河水深处，在河底极速窜了两分钟，然后冒出水面给她换气。
她咳嗽着转身，看见后面是那两个中级魔法师气急败坏的施法。
人鱼带着她在冰凉的河水里继续逃离，月亮出来了。
白色的光盈盈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人鱼转过头来，露出她浅蓝色，亮晶晶的眼睛。
“我是水虞，你叫什么呀。”
“水虞。水虞。”薛泠春突然笑了，她说，“我是薛泠春。”
浴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热烈的香气顺着水汽扑面而来，水虞穿着薛泠春友情提供的睡衣从里面出来。
“怎么在这里呀。”水虞看见门口的薛泠春，也把头靠在墙上。
她笑嘻嘻地问：“陛下这么着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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