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本托镇，鹅卵石广场旁矗立着一座漂亮的房子，尖尖的屋顶漆成亮眼的橙红色，石墙爬满常春藤，铅格窗折射着朝阳。
镇长汤姆·莫里克一反常态地没有在早餐后出门，而是回到衣帽间，找出自己最好的衣服换上。
“怎么了，亲爱的？”他的太太莫里克夫人轻声询问，“难道，夏季的税收官要提前过来吗？”
“比这更糟！”汤姆镇长不满地嘟囔着。
他趴在妻子的梳妆镜前，用一把小刷子蘸取少许带香味的药水，涂抹上唇的胡须，试图让它们看起来黑亮挺翘。过大的滚圆腹围，使得他的姿势看上去有些滑稽。
“是巫师！一位巫师要来镇子上巡察！”
“噢——”莫里克太太惊呼，厚厚的唇张成难以置信的O形，她震惊地重复了一遍丈夫说的话：“一位巫师，要来我们镇子？巡察？”
汤姆镇长放下刷子，站直腰背，整理自己的领子。该死，这件衬衣很久没有上浆了，领口的褶边软塌塌的。
他的妻子见状，慌里慌张地翻找衣箱，汤姆听见楼下的大钟“铛~铛~”报时，已经9点整了？
“算了，”汤姆拦下了镇长太太，他敢说那位巫师不会在意凡人的衣服领子，“反正是一位很年轻的学徒巫师，很年轻，哪怕以普通人的算法，也未成年呢！”
普通人类孩子满16岁即可算作成年人，而巫师的规矩通常是21岁。
“哦！”莫里克夫人松了一口气，学徒巫师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巫师，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学徒巫师他们小镇上也有，开诊所的药剂师、住在城墙根不爱出门的治安官，都是学徒巫师。
汤姆镇长收拾停当，下楼的时候不忘警告自己的妻子：“跟奇克先生可不一样，他只是暂时是学徒，以后必将是真正的伟大巫师。”奇克是小镇药师的名字。
“能够让大城主亲自护送，就算是学徒，也是咱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夏佐·镇长惹不起的大人物·斯图尔特热情地与护送自己来镇上的城主挥手告别，待他们走后，揉了揉自己笑得快要僵硬的腮帮子。
转过身，对着来迎接他的小镇官员与绅士们露出和善的表情：“咱们走吧，趁时间还早，带我去看看镇上的田地。”
巫师界地广人稀，每一个农户家庭都能分到一百多亩土地，虽然不一定全是可耕种的平整田地，但山坡可以种果树，林地可以取柴火，缴纳税收后的余留，足够他们饱腹。
农户们完全可以照管这许多的土地，因为他们雇佣了特殊的帮手。
肩宽背厚的挽马套着轭具，牵动一架轮式犁，缓缓在田间行进。犁刀垂直切开草皮和土壤，犁铧随即水平切入，将一方宽阔的泥条铲起。
这块泥条沿着犁铧滑到模版上，模版的曲面将其挤碎、抬起，并优雅地向两侧翻转过去。被翻转的泥条倒在前一趟犁出的沟旁，从而形成一条新的深沟，并抬高了旁边的田垄，杂草和作物残茬被彻底埋在垄下。
扶犁人是个擅长掌控方向的老手，始终保持着犁的稳定，他的身形隐藏在壮实挽马后面，只露出两只弯曲的牛角……
等等，牛角？
愕然的夏佐往侧方疾走几步，想要看清重犁之后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头雾水的陪同人员来不及作声，乱七八糟地跟着他跑。
换了角度的夏佐终于看清楚，扶着犁耙的稳健老农竟是一个牛头人。
汤姆镇长凑上来：“先生，您要问它话么？”
夏佐奇道：“他会说话？”
学院里的牛头人就没有会说通用语的，牛头人的发声器官与人类大相径庭，他们族群内部的交流，听上去就是调子更丰富的牛叫。
据说牛头人的大祭司会说人类与精灵的语言，但夏佐没有见过，巫师大陆没有活着的牛头人祭司。
“当然不能，”汤姆讪讪地用帕子抹着脑门上的油汗，“不过他能听懂，我可以找来资深农夫充当翻译。”
不愧是镇长，很是能察言观色，只一句话的功夫，对牛头人的代称就从“它”换成了“他”。
“那算了，我要去农户的家里，让大家回去吧。”夏佐敢打包票，所谓的资深农夫一定是镇长家的亲戚，那能问出什么来？
夏佐：阿牛，你们为镇子耕作，每天可以吃饱饭吗？
哪怕牛头人摸着干瘪的肚子猛摇头，那个充当翻译的“资深农夫”也一样会说：它们一天吃五顿，顿顿不重样！
镇长哪敢让夏佐单独行动？税务与种子发放上的猫腻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哪有让领导顶着太阳艰难走访，而自己休息享受的道理？
事物厅镇长办公室的雕花扶手椅，坐起来舒适无比，汤姆且不愿它换个主人。
镇长挤成一条眯缝的眼睛略在人群中扫了扫，道：“您总是需要一位向导的，不是吗？请务必允许我陪同。”
他打发走闲杂人等，只留下治安官副手，那是一位看上去孔武有力的中年剑士。巫师学徒治安官只负责抵御普通人对付不了的魔兽，平日里，镇子上的治安琐事皆是副手负责。
副手牵来马匹，要去农庄，可不能只靠两条腿走路。
夏佐摆摆手道：“我就不用了。”
他从储物皮袋中倒出一个径长1米的金属圆盘，圆盘自动浮在夏佐膝弯的高度。
夏佐在两人好奇、震惊、艳羡的目光中，抬脚一跨站了上去，圆盘始终保持稳定，没有晃动分毫。边缘处“咔咔”作响，伸出一圈亮银色的护栏，夏佐的胸口以下都在护栏的保护范围内。
“走吧，还请为我指路！”
回过神来的两人忙不迭爬上马背，抓起缰绳，夏佐脚下的圆盘又爬升了半米左右，稳稳地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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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之所以被称为液体面包，是因为它与面包一样，含有丰富的氨基酸、维生素、糖分等营养物质，能够为身体带来充足的热量，GI指数甚至超过了白面包，约在90左右。
夏佐在晨曦庄园里也曾酿造过啤酒，但是……
他艰难地打量了一番木头杯子中的浑浊黄色液体，这个可疑的颜色，带给他太多不好在饭桌上说出口的糟糕联想。
抛开毫无卫生标准的酿酒过程不谈，天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取的水？水井、池塘、甚至沟渠？
夏佐不认为农夫们愿意多几道手续，将随意打来的水过滤烧开再使用。
他笑容和煦地婉拒了农夫的好意，拿出两个大大的玻璃罐，里头装满了不透明橙色液体，最上层1/4则是细腻的奶白色浓密泡沫。
未成年小巫师，就是要喝黄油啤酒！
扯下封口的涂蜡皮纸，一股香甜的焦糖黄油酱的香气立刻充斥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农夫家的两个孩子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咕嘟”、“咕嘟”，好几道吞咽口水的响亮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再拿些杯子吧，孩子也能尝尝，这就是奶味饮品而已，不会醉人。”
第一杯给了送上杯子的农夫家大女儿，小姑娘闻着甜美得近乎梦幻的奶香，浑然忘掉了对巫师的畏惧和现学的待客礼仪。“吨吨吨”，一满杯黄油啤酒飞快地滑进肚子里，连嘴巴都来不及抹，她抬头对夏佐露出灿烂笑容：“真好喝呀！谢谢巫师先生！”
农夫的女儿个头比夏佐矮得多，但从她粗糙的手部和晒红的脸颊来看，她早就帮着父母干农活了。
这一户农家的生活水平很不错，除了农庄管事，他们是数一数二的富足人家，甚至每个人都识字，能够进行基本的读写，文化水平冠绝十里八乡。
夏佐询问了一些田间地头的事，他们基本能答得出所以然来，虽然一些认知比较粗浅，耕种方式也相对原始，但能够条理分明地算清楚收种比例、交完赋税之后剩下多少。
趁着农夫一家子忙活午饭的功夫，夏佐低声问道：“是不是你特意安排的？”
演员谈不上，但总归是精挑细选过。
汤姆镇长尴尬一笑，同样低声答道：“杰克的父亲老杰克，曾经是小镇事务所的文书吏，因为……嗯，与前任镇长相处不来，才决定到庄园里务农。”
老杰克没有完全放弃自己文化人的身份，在他活着的时候，从未停止过教孩子、孙子识字。
“我私心猜测，您应当喜欢跟懂得认字的人家交谈，于是擅作主张选了他们一家。”
“很好，晚上我要留宿在农庄里，你把那个醉鬼弄走，屋子仔细打扫一遍。”
他喜欢杰克一家，决定在这附近暂住几天，可对于邋里邋遢、酗酒无度的农庄管事，夏佐很有些厌恶情绪。
第二天，夏佐醒得很早，踩着熹微的晨光，与农夫杰克一起来到了田圃里。
“当你们有足够人力和时间的情况下，不要采用撒播的方式去种豆子。”夏佐无奈地开启教学模式，不是他好为人师，而是现在的种植方式太过粗放，浪费了太多种子。
“最精确、最节省种子的方法是点播，又叫做穴播，稍微有些费心，但是便于后期的田间管理。”
杰克其实不明白什么是田间管理，种豆子的土地，难道也跟城市镇子一样，需要“管理”么？
出于对巫师的敬重，他保持沉默，唯唯诺诺地点头，尽量记下夏佐说的每一句话。
“点播的第一步是划行定距：用一根棍子和绳子，在整好的地里拉线，以确保行距笔直，行距通常保持在两只脚加起来的长度。”夏佐伸出自己的脚，大致比划了一下。
“第二，挖穴：沿着画好的行，用锄头或者小铲子按挖出播种穴，距离约莫是小臂那么长。穴的深度约为你的……两个指节那么长。”观察过杰克的粗短的指头，夏佐给出大概的数据。
“第三步，下种：在每个穴里放入3-4粒种子。放太多会造成浪费，且幼苗拥挤。”
“最后就是覆土：用脚或锄头将土壤轻轻推回穴中，覆盖种子，并稍加镇压，使种子与土壤紧密接触。”
“再赶一群鸡、鸭、鹅，在地里踩一遍，也能起到覆土的作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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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小镇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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