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年开始之前，夏佐收到了一封写着地址的简短信件，是学院成果转化办公室邀请他商谈催化剂的事情。
利落地跳下单人低空载具，夏佐目露茫然，看上去像是个眼神清澈又愚蠢的大……中学生。
烈日倾泻，湖面碎成千万片晃动的银箔，水波舔舐着岸边滚烫的鹅卵石，芦苇丛里蒸腾起青草发酵的气息。
这不是一座湖泊吗？哪儿来的办公室。
正当他傻乎乎站在湖岸发愣的时候，口袋里的信纸悠悠荡荡地飘了出来，几行墨迹自直面上分离，螺旋转了一圈之后，落在夏佐的左手腕处，像是为他戴上一条墨色手链。
湖水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木制栈道自脚下延伸，平平浸没湖面之下，夏佐低头打量着脚边附带文字的亮橙色箭头：“前方直行。”
什么缺德导航？！
想了想，自己应该不认识敢于用学院公章捉弄人的究极乐子怪，夏佐略一迟疑，便顺着箭头的指引向前走去。
两侧是透明的湖水壁障，能清晰地看到鱼群在无形的屏障外悠然游动，阳光经过水体的折射，在通道内投下晃动的光斑。脚下栈道的触感坚实而沉稳，与眼前分流的奇丽湖景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他并未走出多远，前方水色骤然加深，由清亮转为幽蓝，仿佛一步之间从浅滩踏入了深渊。
一座由金属和巨岩构成的厅堂，静默地矗立在通道尽头，门户洞开，遮蔽着刺目的白光。门外，最后一级台阶旁，又一个亮橙色的箭头浮现在水中，指向门内，文字清晰依旧：
“生命工坊，请进。”
成果转化办公室的负责人是一位颇具亲和力的女巫，蜜金色的长发随意挽在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她从漆黑桌面的另一头推来几份堆叠在一起的文件，解释道：“学院希望以一个合适的价格收购你的催化剂专利。”
啊？专利？
夏佐再次露出茫然的神色，欲言又止。
金发女巫笑意温和，灰蓝色眼睛的尾端漾起细纹：“是这样的……经过专业巫师的评估，学院认为你创造的特殊药剂具有广泛的适应性。”
“具体的交易价格写在合同的第三页，请仔细阅读并清楚理解哦。”
学院采购未结业巫师或巫师学徒的成果，是很普遍的现象，通常分为两种模式：一是学院给出订单，批量性地从成果持有人手上购买成品；
二便是夏佐遇到的情况，学院直接购买制作方式，一次性支付一笔款项，成果持有人仍然可以自制自用，但不得用于商业性质的交易。
可是，环保酵素的制作不是确切的配方啊，它没有严格要求制备流程，所用的材料也相对随意。更重要的是，它来源于夏佐上辈子带来的常识，但并不是他的发明创造成果。
夏佐艰难组织语言，试图表达自己的意图：拿去吧、随便用、不要钱、不是我的。
金发女巫轻轻摇头，和声细语道：“正因为它取材随意、简单，才具有极大的转化价值。”
巫师们自由的脑回路，导致学院收集了浩如烟海的奇思妙想，其中99.99%没有任何价值，剩下的部分，也多是理论上的创新，像夏佐这类能够转化为实际生产中可应用的技术，少之又少。
“学院验证过，这种催化剂虽然不含魔力元素，但使用它土培出的魔植，更接近于野外自然生长的优质植株。”
金发女巫的拉踩对象是传统的魔植营养液，浇多了让土地结块不说，培育出的魔植性状也不够稳定，有的植株孱弱随时死给你看，有的多培育几代就发生病变或退化。
而夏佐的催化剂，能让人工种植的人参药效近似野生老参。
女巫的称赞源源不绝，夏佐听在耳中，只觉得头脸燥热，他还是不太相信区区环保酵素能有这么惊人的效果，更何况，这根本不是他的发明啊！
念及此处，夏佐赶紧打断了她的吟唱，斩钉截铁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报酬，我希望将物质奖励换成一个条件。”
从院长大爷和导师那儿薅的羊毛已经够多的了，再拿地球人类共同知识成果为自己谋取利益，读者肯定要冲进屏幕里锤他狗头了。
“催化剂必须同步推广到普通人居住的城镇中，学院不能收取额外的使用费。它不含魔力元素，不能算是巫师药剂，那么，普通人也能够使用它。”
沐浴着金发女巫奇异的目光，夏佐步履匆匆离去，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没等女巫啜饮完杯中剩余的饮料，镶边装饰柜上的传讯法阵亮起荧荧白光。
“愿赌、服输？”声音经过阵法的传送有些失真，那股懒洋洋的奇怪腔调即是厄瑞玻斯的个人名片。
“愿赌服输！”金发女巫放下杯子，晒然一笑。
“不过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知道他不愿意获取物质报酬呢？”没听说厄瑞玻斯与梅森巫师有什么交情，为什么他对小学徒的性格拿捏得如此精准？
厄瑞玻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不是，好奇，我、开出的、报酬，为何，那~么丰富，吗？”
“验证~的，一部分。”
“奖励，独具、创见力~的，思维！”
金发女巫瞥了眼阵法一侧的魔力消耗计数，轻快地结束话题：“好的，厄瑞玻斯先生。知道了，厄瑞玻斯先生，咱们下次书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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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年，新课程，《基础药剂学》，阻拦夏佐晋级一环巫师的两座大山之一。
授课地点位于一处镶满了玻璃窗和灯具的宽阔平房，采光极佳，从墙壁上的粉刷痕迹来看，房子新装修过。
同船而渡的小伙伴迈耶，由于前置课程达不到要求，无法跟夏佐一起上课，小学徒孤身一人站在廊下等候，周遭全是高他许多的成年人——甚至有几个面部胶原蛋白流失、老态初显的中年学徒。
当他捕捉到莎伦的身影时，油然而生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小伙伴莎伦似乎不那么想，两两相望，不多的惊讶情绪一闪而过，然后就是羞窘。
看着莎伦白皙的耳朵充血通红，掩面而走，夏佐本能地迈步想要追上一问究竟，却被旁边的陌生学徒出言拦下：“别找了，你是第一次上《药剂学》课吧？”
夏佐一头雾水，点了点头。
“嗯，你的朋友多半是重修的，我也一样。”
啊这，好吧。
夏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微笑，礼貌不失尴尬。
进入屋内的时候，夏佐稍稍顿住脚步，眼前排布整齐的哑光白色操作台、架子上层层累叠的培养皿，让他回忆起上辈子的第二个家。
时空错位的恍惚感只有一瞬，夏佐甩了甩脑袋，平静地选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屋内过于空旷，仪器太少，现代学校里的实验室水龙头绝不会有雕花装饰。
授课之人竟是三环巫师哈维，夏佐一个战术后仰，大巫师都这么恶趣味吗？
附近的操作台趴着一只小伙伴，莎伦幽幽道：“这老登就是来看我的笑话。”
哈维巫师站在屋子最前方垫高的空地上，噙着微笑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有些兴奋，轻轻打个响指，素面密封盒与一本不算太厚的书册突兀地出现在每一个学徒的身前。
“盒子里是你们要用到的器具、材料，拿出来放好。”
“书里是这门课必须掌握的30种基础药剂的配方，配方中各项材料的详细说明，对应的仪式操作流程……”
巫师界装订书本的纸页较厚，这一本书册最多就几十页，哪怕要求全文背诵，问题也不大，夏佐自信一笑。
“——的目录！”
咔，什么东西悄悄裂开了。
哈维巫师滔滔不绝地讲述课程的正式开场白，什么药剂学的源流啦、作用啦，都是《目录》前两页导言上的现成内容。
BGM里，夏佐手上动作不断，将盒子里的试管、烧杯、量筒、滴定管、分液漏斗一一取出，检查有无破损。嘴上也不消停，嘀嘀咕咕地为哈维巫师配音。
前面忘了，中间忘了，总之“……酿造荣誉阻止死亡，前提是，不是那种常见的傻瓜笨蛋才行。”
融合了豹类魔兽血脉的莎伦，耳力上佳，控制力就一般了，“咔擦”微不可查的响动，手里的透明量筒被她捏出细碎的纹路。
药剂学的知识体系庞杂得令人困惑，像他昨天吃过的乱炖。
不同的素材有着不同的处理方式，那些从动植物或矿物中分离、提纯特定成分的操作，让夏佐生出昨日重现之感，仿佛触摸到了前世在实验室当牛马的模糊影子。
例如低温萃取植物中的精华物质、通过反复蒸发与冷凝来收集纯露、将不纯晶体溶于溶剂之后，加热过滤重新得到较纯的结晶……
夏佐快速地转移液体、提纯杂质，凝聚火元素魔力加热试管底部，行云流水般的手法让一旁暗中观察的小伙伴咋舌。
另有一些操作，像是建立在象征与感应之上的仪式魔法：黎明采撷的向阳花与黄昏摘取的蕴含着不同的力量；月相更迭对材料之间的反应有特殊的影响，在绯红之月的照耀下，按流程熬制的药剂也容易发生未知的变异。
这门学科时而呈现出可被归纳的秩序，时而又显露玄妙唯心的一面，夏佐思索片刻，放弃了将其彻底厘清的念头。
伟力归于一身的超凡世界，研究虚无缥缈的哲学问题干嘛？
抱一丝……我忘了设定存稿时间，刷手机的时候顺手打开写作助手，天塌了！
明天还是3K，立字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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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开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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