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想法？”猫猫神明重复着神器的问题：
“……就是希望能让这个世界上生活着的大家更开心幸福啊。”
黑发神器的问题很奇怪。
祢有点不太理解。
“那是神明的意志，小祢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呢？”黑发神器似乎没有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而是修正了自己的问题：
“跟上一代和下一代都无关的想法，有想过吗？”
“唔——”祢低下头，豆豆眉聚在一起陷入沉思：
“可是那都是我啊？”自己的想法？上一代和下一代的自己？
她越是思考，就越是感到迷糊。
那有什么差别吗？神明换代不会保留记忆。虽然她并不知道上一代的自己经历过什么，但应该跟现在的自己是一样的想法吧。
“你还记得以前的神器吗？”祢摇摇头。
当然不记得。
“如果现在的小祢不在了，那么关于我的记忆也会跟着消失吧？”
虽然确实也有神明代代都会保留最初的某个神器，譬如惠比寿和神器严弥。
但惠比寿是知名的神明，信徒众多，即使死亡也会很快从信仰中诞生新的一代。
这对每次换代都要积攒很久信仰的猫猫神明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情。
弱小神明的每次死亡面临的都是未知，幸运的可以很久以后再次诞生。
而不再被人类想起的神明，就会永远消失，只留下成为野良的神器，背负着神明存在过的印记，徘徊在人间与黄泉的夹缝之中。
这也是大部分野良的成因。
因此猫猫神明每次濒死前都会做的事，就是进行神器的除名、还以自由。
所以如果现在的她要死掉的话，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不知道下一代的自己还会不会再次诞生。
不知道下一代的自己会在何时、在哪里出现。
唯一能确信的，只有必然会失去的现在的自己的记忆。
这和人类的死亡似乎也没有很大区别了。
祢停下脚步挡在黑发神器面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对方胸口的黑色布料中。
深吸一口气，是一点汗水混合着烧焦的味道。
是静室里蜡烛燃烧的气味吧。
但她觉得很喜欢。
黑发神器抬手抚摸着祢的后颈：
“所以至少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拥有关于我的记忆的小祢，只有这一个。”
不想面对同伴的离去。
不想再回到死灵时那种朦胧的状态。
“面对危险的时候，多少也想起我一点吧？”
“我有想到你啊，”祢在神器怀里蹭了蹭脸，辩解道：“就是因为那个两面宿傩说了那种话，我才……”
就是因为想到两面宿傩那句话可能带来的伤害，所以才生气地下意识去攻击的。
“原来是这样——”黑发神器看着祢的头顶，无声笑起来，眼睛里幽紫的光浮动着：
“我没那么脆弱，至少在武力层面，可以算作是一百个小祢吧？”
“一千个一万个都不止啦！”祢抬起头，和垂下刘海的黑发神器对视着：
“我知道你很厉害的。”
毕竟是被她看中的神器！
“那下次这种事情可以交给我吗？”黑发神器搓了搓祢的毛茸茸头顶。
“可以——吧！”祢拽起神器的手，转身大步跨着石阶向山下跑去。
“喂喂会摔倒的哦——”
-
某个特别邪恶的白发咒术师，把偷偷拍摄的猫猫神明在树顶摇摇晃晃的视频，偷偷地上传到了网络上。
偷偷地引起了一小轮热度可观的转发评论。
之所以说“偷偷”，是因为五条悟从拍摄视频到上传到视频火起来这一整个过程，猫猫神明统统不知道！
直到孤爪研磨转发了视频链接给她。
【这种搞笑路线如果能有流量，之后也可以考虑继续呢，只是可能需要降低一些危险系数。】对方在链接后面附上了自己的建议。
已经升格为音驹首发二传的少年，在排球、游戏和学习之余，今天也在为自己喜欢的萌宠（？）博主思考着运营涨粉策略。
【不要啦！！！太糗了！】明知道画面不会太美好，猫猫神明还是忍不住点开那条视频。
颤颤巍巍的树枝。
颤颤巍巍的奶牛猫。
局促的树枝尖尖。
局促的四只脚爪。
幸灾乐祸的哈哈笑声背景音，和奶牛猫悠长百折的叫声合奏巧妙。
视频热评内容如下：
【我就知道这个花色从来不一般。】
【奶牛猫唱得好。】
【每天看一遍，腹肌清晰见。】
相关视频里已经有网友制作的猫叫声鬼畜剪辑了。
猫猫神明没有再继续点开看。
她恼怒地抱着超大圆弹的瑜伽球在地板上来回滚动——黑发神器买的，猫猫神明最近很喜欢。
这些人根本不明白！根本看不到！
电子设备并不能把咒力构成的玉犬摄入影像中，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猫猫神明当时面临的是何等严峻的危机！
他们只会一昧地哈哈笑和转发！
“小祢，不要啃瑜伽球。”听到咯吱咯吱声音的黑发神器，从书中抬起头来提醒道。
因为太生气于是没控制住自己，把瑜伽球当成攻击对象了。
“也不许舔。”黑发神器熟练地制止了猫猫神明的本能举动，啃完意识不对所以再舔舔什么的。
“……哼！”猫猫神明翻了个身趴在瑜伽球上，端着手机继续敲敲：
【总之绝对不走这个路线！猫有尊严！】
她绝对不要像夜斗那样，成为搞笑网红神明！
【那么走知识路线分享怎么样？通过扮演猫咪的角色来进行相关知识的科普。】
这个听起来很稳重有内涵，适合猫猫神明的身份地位。
见到如此深沉有知识的神明，信徒们一定就会像海洋生物进化登陆一样必然向猫猫神明走来的！
于是借着五条悟上传的爆火视频，奶牛猫账号发了新的推文，结合视频中猫的行为叫声，进行了“猫如此表现其实是在表达害怕紧张”的科普说明。
然而得到的回应不尽如人意：
【可怜之猫必有可爱之处！】
【说这么多但是真的很好笑。】
【奶牛猫的声带构造是不是与众不同？】
可恶，都是五条悟的错！
猫猫神明重重地点开通讯录中白色羽毛球的头像，发了一串小猫脏话表情包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对方并没有回应。
“应该是在任务中吧。”黑发神器放下书，听完猫猫神明咪咪哞哞的抱怨之后如此说道。
毕竟是现今最强咒术师，显然会有很多任务被安排到五条悟身上。
最复杂的、最危险的。
“嗯……”
“被当做神明一样的存在了呢。”黑发神器感叹着。
“与其说是神明，不如说是‘牺牲者’吧，”猫猫神明摇摇头，神明不是这样的：
“人们有求于神明时多少也会献上祭品。但是五条在回应那些请求的时候，并不会得到什么吧。”
只是在自己的过去和咒术界的未来的裹挟中，站在了人类与咒灵博弈的最前面而已。
黑发神器若有所思地看着静止的书页。
猫猫神明看着他，想起十年前，他和五条悟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背向而行的画面。
那时的夏油杰，是否曾认为挚友是无所不能、近似神明的存在呢。
但即使是神明也并不全能。
“那么，我的存在又算是什么呢？”黑发神器沉默的时间里，貌似想了很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好像不会老也不会死，那么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虽然黑发神器会问出这个问题，也并不让猫猫神明觉得意外，但如何回答还是有些棘手。
毕竟曾经另一个为他解答过这样问题的人，某种程度上是把当时的少年引导到了那条难以回头的路上了啊！
“呃——作为我的神器，当然是要辅佐、践行我的意志。”猫猫神明忖度着、慢慢说着，但是——
“小祢作为神明的意志，‘守护’吗？”黑发神器抬起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抱歉，其实我目前无法认同。”越是弱小的人，越是容易因己身的贫弱无力而产生恶念。
这样的人有守护的必要吗？这是黑发神器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
现在已经是成熟大人灵魂的黑发神器，有着自己的想法，观点和意识并不容易动摇。
“‘存在意义’这个命题，你还可以有很长时间去思考，”猫猫神明在瑜伽球柔软的表面来回按压着：
“再以新的视角重看这个世界吧？当然，如果最后你愿意选择和我同行，那就最棒了。”况且还有那个神秘诅咒师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重新看看这个世界吧。
有善良的人类，也有不那么善良的人类。
有美好的事情，也有不那么美好的事情。
正如白天与黑夜的更迭、黄泉与人间的两面。
这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石啊。
以在其中交界生存的居民身份，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
-
于是，为了能更好地看这个世界，猫猫神明将黑发神器拉入了自己的日常散步队伍中。
表面上的理由如上。
但实际上：
从身高、肩宽等各种数据来看，黑发神器拥有猫猫神明完全认可的体型。
变成人的形态时，她刚好可以把脸埋在神器胸口，获得热乎乎的抱枕。
变成猫的形态时，她也可以跳上神器的肩膀，获得会移动的猫爬架。
总之非常完美。
“所以，目的地是哪里？”长着狐狸眼的猫爬架神器问道。
【音驹学园！】奶牛猫揣着前爪贴在他的脖子上：
【之前有说过要带你去看排球部的训练对吧？】
“是说过来着。”黑发神器其实也记得这个随口的约定。
【嗯嗯，研磨说他们今天和另一所学校有练习赛，那个学校好像是什么猫头鹰来着。】爪子没办法使用手机，猫猫神明现在只能想起这个很像鸟的名字。
“猫头鹰？”
【嗯嗯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啦，总之一定要打败猫头鹰！】奶牛猫抬起头，激动地呜哇呜哇。
……
黑发神器人高腿长，只用了猫猫神明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走到了音驹学院。
站在黑色雕花铁艺门前，他想起来一件事情：
“没有人来门口接我们，就这样直接进去吗？”不会被拦下吧？
【诶需要来接吗？可是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来看比赛呀！】
“……不是有邀请吗？”这应该算是比较简单的待客礼仪吧，那几个少年看起来都还比较有礼貌的样子？
【没有呀，只是研磨说了一下今天会有练习赛，所以我想来看看来着。】奶牛猫松弛大气地拍拍黑发神器的肩膀：
【直接进去就好了呀！反正他们也看不到我们。】她经常这样到处散步，非常的自由。
“……”果然他不应该抱有什么多余的期待。黑发神器松下肩膀，逆着放学离校的人群走进大门。
-
因为难得有外校的活动交流，音驹的大家都想多打几场。而枭谷学园（猫猫神明记成猫头鹰的学校）那边也是同样的想法。
于是练习赛选择的日子是星期五放学，这样在高额的运动量之后，两校的运动员们也可以有足够休息调整的时间，而不是打着瞌睡还要勉强自己上第二天的文化课。
“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还请您多关照。”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主攻的超强扣杀吧。”
虽然是二年级，但已经成为音驹排球队长的黑尾铁朗，笑着和对面的队长进行赛前的礼仪问候环节。
然后两位队长各自转身背向而行，和自己的队员们开始比赛前的热身动员工作。
“那么——来吧，喊出我们的口号！”为了更好地将焕然一新的音驹排球队成员联结在一起，新任队长精心创作了每次赛前的动员口号。
“真的要喊那个吗小黑，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太羞耻了。
既是排球队的同伴，也是幼驯染，孤爪研磨亲眼见证了黑尾铁朗那段诗歌一般的口号的创作过程。
虽然他打的游戏里面也经常有中二程度爆表的招式台词，但那个是在游戏里啊！
现实中根本喊不出来的吧！
但是其他队员完全是接受良好的样子，大家拉着有点丧丧的黑发少年，围成一个圈，相视一笑：
“我们是血液，”即使是对中二口号接受障碍的孤爪研磨，也和大家一样将握拳的右手集合在圆心。
“要顺畅无碍地流动，”温热的力量从紧挨着的同伴的肩膀那里流动而来。
“输送氧气，”每个人的眼神都专注又明亮。
“为了让‘大脑’正常地运转！”清晰坚定的话语，伴随着撒隆巴斯的气味在球馆里回荡。
“上吧！”
“哦！”
【哦哦哦哦！】奶牛猫激动地在黑发神器的裤脚上又抓又挠：
【那个是什么！他们刚才喊的那个！好厉害！】
【我也想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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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神明，不擅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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