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间并不是封闭的，结城莲追随着某个厨师的脚步在旅行。
他看到了很多风景。
“小朋友，遇到好吃的东西就要好好吃啊，”走神的结城莲被一道声音拉回了注意力，一个女人正对自己说话，“这可是难得的美味，有什么事情要你这么发愁的呢？这可是大人的工作。”
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的女人正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上下晃着勺子，明朗的笑容和她的头发一样亮眼。
“谢谢您的关心。”空悬的勺子终于开始工作，结城莲搅拌起碗中的汤。
敬语都在，但有些敷衍。
“这个厨师是突然出现诶，说是只会待一段时间，小透，我们这几天多来几趟好不好啊？”女人也不介意，转而对一旁的女儿问道。
“好。”女孩笑着点头，吃得非常努力。
女人的表现倒是不算出格，虽说纸媒总是叫嚣着冷漠社会，但是结城莲因为身体年龄，总会遭到很多母亲的关心。
他飘忽的眼神像是蝴蝶一般，轻盈点过一旁和自己看似同龄的女孩身上，又转瞬离开。
是个小支柱。
这还挺有意思的，跟在这个学生身后，他总能遇见各种各样的支柱，或许是成长期、又或许是已经成熟，有些人的世界很大，仿佛能辐射整座城市，有些又很小，小得只有似乎他自己。
两人的交流就这么结束了，结城莲重新浸入了自己的世界。
这是个非常节能的社交状态，也是他正在重新习惯的态度。
数年来，结城莲习惯于自己的句句有回应、事事有落地，与本丸、时政的双向奔赴是个令人愉悦的过程，于是在自己准备停留的世界也是如此
——然而同样的心力其实没有必要放给所有人。
“是汤豆腐不好吃吗，主殿？”小龙景光带着打包好的甜点过来，“我买了一些特色点心，不想吃的话，这附近还有一家荞麦面。”
“味道很好，但是不太饿，”结城莲放下了勺子，“今晚想吃裙带菜豆腐汤。”
炫目的口味不一定能带来好的胃口，一口是惊艳，几口可能就是吵闹了。
“我来问问他，或者找些别的店家，”小龙景光立刻应道，“隔壁长月家的小姐之前也有推荐的店面。”
“今晚回本丸，小龙给我做怎么样？”结城莲将面前的汤豆腐推开，打开了包装好的点心。
说是本地特色点心，但是结城莲在本丸吃得并不少，经典的生八桥、花样多于馅料的和果子、简易的金平糖等等。
无甚新意，眼神逡巡一圈，结城莲拿了一个大福。
但是所有包装好的油纸均被拆开，摊在了桌面上，颇有些凌乱。
“好的！”虽然有些黯然，但是小龙景光依然迅速回应，他将桌上的油纸重新打包，快速恢复了原状，“我来问问小豆厨房还有没有豆腐了，裙带菜的话您对产地有要求吗，盐的话……”
小龙景光的问话明显吸引了隔壁母女俩的注意力，女人有些惊讶，又有点恍悟。
“正常做就好了，”结城莲叹了口气，“没有必要精益求精啦，吃饭又不是品鉴。”
“所以是才波君的状态影响口味了吗？”回去之后，反而是烛台切光忠提出了问题。
“没有吧，”结城莲翻过了一页书，回味了之后又说道，“……也有可能是。”
吵闹感也许并非出自结城莲自己。
“是我考虑不周了，”烛台切光忠蹙起眉，“料理会传达心意，也会渗透进制作者的状态，才波君这会儿退学不算久，大约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路。”
“安稳吃饭也不错，”结城莲张嘴接了一口小龙景光送来的奶豆腐，“好吃，这个糖浆好香。”
“是山伏殿和山姥切殿做的红糖，”小龙景光并不领功，“山伏殿将甘蔗侍弄得很精细呢，您之前不是问过本丸的天气变化吗？”
“哦，是为了这个啊，口感超棒的诶。”结城莲一般不会过问畑当番到底种了些什么，除了在本丸的前几年，确实无事可做时，他陪着付丧神做过农活，接任务之后就不太去了。
时政早有机器代替人力，并不需要付丧神事事亲力亲为，就算全然放置，收获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对比来看，但是这个动用到每日天气来养护的甘蔗，是真的花了不少精力。
琥珀色的糖浆淋在勺子上的奶豆腐上，结城莲这才发现，这居然是雕了图案的。
“手艺不错哦，小龙，”结城莲没有端详很久，一口吞下，“就是有点浪费了。”
“能被主殿发现就很棒了，”小龙景光当然不会强调奶豆腐雕花的困难程度，“也不是很复杂的图案。”
“所以是放进勺子直接端上来的，”抿进口中的奶豆腐本身就是散的，一口的量如果不想用舌头压碎，直接咽下也不是不行，“用模具可以吗？”
“不太好定型呢。”小龙景光摇头，“倒是可以用些特殊材料的模具，只是那样就不能保证入口的安全问题了。”
“最近吃得开心吗？”虽然已经坐在办公桌的两边，代号四郎的男人仍然选择了先寒暄两句。
“挺开心的，”结城莲晃着腿随意翻阅了几下面前的文件，就将注意力转向了对话中，“超有意思诶，原来有那么多吃的！
“……我一直以为在这个泡沫经济时代，是吃不到这些的，居然会有这么多的本地改良口味。
“制作者的心情也成为了调味剂之一，真的很不可思议。”
“能找到在现世生活的乐趣就好，”四郎笑着和结城莲聊着天，“刚开始的时候，总会难一点——这次想签多少年的呢？”
男人此时和五年前并无太多变化，拥有灵力者大多如此。
“五十年？”结城莲拿出了其中一份，“条例和之前一样吗？”
“主体是一样的，区别也标上了，之前发给您的电子档有看吗？”四郎笑着端起茶杯，“不过看来我们还没让您放下戒心呢。”
“总感觉像上班，不想签终身，”结城莲歪着头，“慢慢续嘛，说不定有一天你们就不需要我了。”
“我们可是很喜欢您的——五十年啊，那下次，和您签合约的就不会是我了。”四郎放下了茶杯，颇有些感慨。
“啊，这样吗。”结城莲一时间有些发怔。
“总有退休的时候嘛，”四郎眨了眨眼，沉稳的男人似乎多了些俏皮，“如果您想的话，可以让我的后代帮您签署下一次的协议。
“我在家中排行老大，四郎不过是我的家族世代承袭的代号，侍奉一位经常睡觉的神明可不能经常变名字。”
“不用了，你可以叫我回来签补充合约。”结城莲只是首次直面时政人员的更迭有些茫然，并非真的无法接受所有人的离去。
伴随着他的灵力研究，他们中途补充过很多协议，提取方案、使用方向、获利分成等等等等。四郎似乎负责的工作很多，结城莲总能在大多数的协定签订现场看见他。
“小孩子还是长得很快的，”收起了合同的四郎站起身，看着和他同行的结城莲，比划了一下身高，“除了美食，在你的世界里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结城莲龇了龇牙，“静形不会告诉你们吗？”
“他的工作汇报您也有权限查看的，但是我们也需要本人的反馈，”四郎并不在意结城莲的攻击性，“长寿种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方式各种各样，您可以慢慢磨合。”
“我以为你们会直接看顾我到成年。”结城莲进入现世后，就很少处理本丸事务了。
“我们可没有限制您回来，只在本丸和任务世界的时候还是很无聊的吧，”四郎轻笑出声，“笼手切最开始和我提过，付丧神们都急于积累经验到达能力强度上限，在任务期间大家也都很努力，不够松弛的结果就是反而会在某种程度上忽略审神者。”
“嗨呀，大叔开始念叨了。”结城莲捂住耳朵，“不想听啦。”
在现世要磨合，在本丸当然也要磨合，他们彼此没有恶意和算计，无人介意的问题压根不用提出来。
“在现世的时候，会舒服一点吗？”被嫌弃的四郎继续问道。
“我倒是挺舒服的，他们可能有些不习惯。”结城莲想起来还是有些啼笑皆非。
“原本回本丸就能看到的审神者突然有了自己的生活，付丧神觉得被冷落是很正常的。”四郎解释道，“如果直接领用生活费也可以，你的付丧神也是少见的忙。”
“他们想做嘛，也很厉害。”领用生活费当然可以，付丧神的第一桶金可不就是直接领的。
“是的，日子是你们的，慢慢过就可以了，”既然不需要第三人的调解，四郎自然不会再干涉，“你们还能在一起度过很长很长的时间。”
“你要退休了吗？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结城莲反问道。
“是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工作了很多年了，”四郎指了指自己的脸，“至于第二个问题，莲君，工作和生活可是要好好区分的，让我好好退休吧。”
“好嘛。”时之政府所处的现世是什么样，一直是一个迷，他们仿佛是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存在，只是看到这些工作人员的时候，结城莲才会恍然，他们仍然拥有自己的生活。
“就算快退休了，如果您愿意提前五年签合同的话，说不定还是我哦。”拥有灵力、活在未来的四郎当然也不会是百年制的普通人类。
“哇，那你说的像是明天就退休一样。”结城莲为自己的怅惘感到不值。
“是我的问题，莲君还没有习惯成为一个长寿种呢。”四郎笑道。
“叫龙胆哦，四郎，”结城莲反击，“这可是工作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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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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